第18節
這姑娘穿著很時髦,可怎麼看怎麼土,梳個馬尾辮倒也有幾分姿色,就是身上那股柴禾妞的氣質實在太濃,一看就是從村裡來城裡打工的。
人一多就熱鬧,尤其還有土哥老黃,看著他們我心裡有了底,不再害怕。
義叔招呼我們幫著拿東西。他從裡面倉庫搬出紙箱子,裝著一堆作法用的東西。我是新人,出力跑腿的事都得我來,我搬起箱子,還真沉,吭哧吭哧抬到外面的車裡。
眾人現在沒心情互相介紹,彼此點點頭就當認識,一起上了金盃車。老黃開車,義叔和兩位女眷,還有小孩子坐在前車廂,我和土哥王庸,進了後車廂。
作法的地點是馬氏父子上吊自殺的倉庫。通往碼頭的路上,車輛稀少。我們悶在後車廂,沒有窗戶,什麼也看不到。昏黃的燈泡,輕輕搖晃的車廂,我裹著棉襖坐在長椅上,昏昏欲睡。
四十分鐘後,到了地方,打開車門跳下車,一股深冬的寒意襲來。不遠處就是倉庫,門口的警戒線掉在地上,院裡一片死寂的荒蕪。
我抱著箱子,和眾人一起進入倉庫。深更半夜,倉庫裡寂靜無聲,四周是無盡的漆黑,濃得像染了墨。這鬼地方,如果只有我自己,打死也不敢進來。
義叔到底是老江湖,經驗豐富,把公司的四把手電都帶來了,分給我們拿著,幾道光束射出去,能看到四周異常冷清,所有東西都死氣沉沉的擺在原位,和我們那次來收屍時沒有區別,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們來到最裡面的大門前,土哥用手電比劃著門樑:「當時兩具屍體就吊死在這兒。」
義叔把手電夾在胳肢窩下面,掏出紙煙點上火吧嗒吧嗒抽了幾口,說道:「佈陣!」
今晚我算是開眼了。義叔打開紙箱子,取出一堆白色蠟燭,點燃後,吩咐我們在地上擺出八卦形狀,圍成圈。又取出一面橢圓形的鏡子,在牆上打了釘子,掛上去,鏡面正對著吊死人的大門。
他拿出一沓黃色的符咒,對我們說:「這些符都是高人所畫,一共就沒給我留下幾張,今天就要用了。我算是下了血本。」
他把符咒裹在黑色的布條裡,吩咐李素寧和王庸的對象一人拿一個,義叔道:「這種符,名為陰符,是行走在陽間的鬼差所畫。戴上它,再配上我的陣法,能讓你們直接和陰靈溝通。但是你們切記,你們的任務不是和它們交流,如果馬氏父子的靈體現身,你們感覺到的話,馬上告訴我,不要自作主張和它們說話。」
兩個女人嚇得瑟瑟發抖,已經來了又沒有辦法。她們把黑色布條裹在眼睛上,義叔攙著她們走進八卦圈,讓她們背對背互相挽著手坐下。
義叔又讓王庸拉著小孩的手,坐在那面鏡子下面。
安排好這一切,義叔說:「陣裡的人,千萬別動!蠟燭火苗不熄,你們就沒事,聽明白沒有?」
幾個人趕緊答應,表示知道了。
土哥和老黃退到外面,他們兩個倒是安逸了,點著小煙悠閒地看著。
義叔對我說:「小齊,把香爐擺到死者吊頸之處,然後插上三根香。」
我答應一聲,硬著頭皮捧著銅香爐放到門口。看著高高的門框,想起那天晚上,曾有兩具屍體吊在上面,頓覺膩歪和害怕,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頭。
我把香爐擺好,顫抖著拿出三根香,用打火機去點。
火苗湊在香頭,說來也怪,並沒有風,可香怎麼也點不燃,我用了各種辦法各種姿勢,香還是沒有燃燒。
陣裡的幾個人坐著有些焦急,尤其兩個女人還蒙著眼,目不視物使她們的恐懼加倍。
「怎麼回事?」義叔問。
「香,不知為什麼……怎麼也點不燃。」我聲音顫抖地說。
第十六章 生命危險
「我來點香。」義叔說:「沒想到陰氣這麼盛。」
他把香攢在手裡,大頭朝下,用打火機的火苗去燃,一邊燒一邊用嘴吹,說來也怪,三燒兩燒,香果然燃了起來,冒出絮絮白煙。
我把香插在香爐裡,煙霧輕,向上飄,可飄了半尺高,煙霧竟然像遇到了很大阻力,在空中瀰漫成一團,像是碰到一塊看不見的玻璃。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愣了。
義叔道:「上吊自殺的人,魂魄是從胸口向下降的。現在這種情況說明,有靈體在這裡不斷徘徊。馬如海的陰魂在孩子身上,那麼這裡的靈體就是他的父親馬愛國的。」
義叔對我說:「你退到一旁,我要開陣作法了。」
我趕緊退到一邊。義叔圍著八卦陣轉圈,手裡拿著小鈴鐺,倉庫裡所有手電全部熄滅,只有陣法裡蠟燭的火苗在燃燒,四周寂靜無聲,偶爾響起鈴鐺清脆的聲音。
義叔邊走邊念,經文聽不清是什麼。陣法裡的幾個人,在火苗的映襯下,臉龐忽明忽暗,頗為詭異。
我縮在角落裡,緊緊裹著棉襖,提心吊膽看著。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怪聲。我揉揉眼,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牆上那面鏡子裡,此時隱隱出現一張模糊的人臉。
我以為是光線不好,看差了,再仔細去看,這真是一張臉。這張臉凝在鏡中,一動不動,看不清五官,似乎在透過鏡子凝視著外面的世界。
鏡子對應的位置,正是門口那對父子上吊自殺的地方。我下意識瞅了一眼,門口空蕩蕩,根本沒有人。也就是說,這張臉只出現在鏡子裡,現實中並沒有。
我不知道其他人看沒看到,想提醒義叔,還沒開口,李素寧突然說話了。
她的聲音溫柔,和此時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她對著空氣說話:「如海,你來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叮。」義叔手裡的鈴鐺停下,發出一聲長鳴。他轉向鏡子,指著鏡面說:「馬如海,你已成遊魂,為枉死者,在枉死處,我送你往生超度,不要再流連徘徊世間。」
鏡子裡那張臉木然沒有表情,直勾勾瞅著鏡子外。
倉庫裡十分安靜,唯有蠟燭燃燒的聲音。燭火左右擺動得特別活躍,像是起了一陣風,火苗搖搖欲墜。
「師傅,我冷,救救我,這裡好黑啊。」說話的居然是王庸。他咬牙切齒,五官挪移,聲音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本來摟著小孩子,小孩此時恢復了正常,被王庸嚇哭了,掙脫了懷抱,朝著陣外跑。他跑的方向有一大片蠟燭,眼瞅著就要踢滅。
義叔厲聲道:「小齊,進陣,抱住他!」
我急匆匆跳進陣法裡,一把抱住小孩。小孩拚命廝打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喊著找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