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同樣,菲利克斯回倫敦的旅途也無法證明,沒有證據顯示波瓦拉夫人不在船上,也許她真的跟他在一起呢。遇上明星蒂芭茵也許是真的,但也許因為明星死了,無證可查,所以他才說出這件事來。
現在最糟糕的是,根本沒有證據證明菲利克斯不在現場。菲利克斯是指望不上了,克林頓知道他提供不出來相關的證明。他要重新審視這件事情。在桶子被來來回回地寄送的過程中,有個男子在下面兩個時間活動。一個是週三上午十點在沃塔魯車站,另一個週三下午五點十五分在北停車場。通過查詢旅遊手冊,克林頓知道,在倫敦居住的人要在這兩個時間趕到巴黎,一定要在週四上午九點從克勞斯火車站上車,而務必在週五早上五點三十五分趕回來。只要菲利克斯有證據可以證明,自己在週三上午十點,以及週四晚上九點到週五早上五點三十五分這段時間人在哪裡就可以洗脫罪名了,但是他無法證明。
一直到天亮,克林頓把這個案件反反覆覆想了數遍,不管變換多少種角度,都得不出什麼結論。不過幸好,雖然還不知道怎樣替他辯護,但他已想好下一步要做什麼了。他想不妨就從菲利克斯陳述時提到的那些人,比如皮耶、馬非太太等著手調查,另外還有些新情況要向他們打聽打聽。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皮耶了。但皮耶到法國南部去了,因為是公事,可能要在那裡待上兩三天才能回來。他這才明白,這就是菲利克斯被捕後皮耶沒有露過面的原因。從皮耶的公寓出來,律師上了出租車,要趕往那個做飯的婦人家。過了一個小時,克林頓終於找到了。前來開門的婦人滿臉的皺紋,但不過可以看得出,年輕時她應該很高挑的。但如今只有那飽經風霜的臉孔和滿頭的白髮,訴說著生活有多麼不容易。
「早上好!」律師摘掉帽子問候道,「請問是馬非太太嗎?」
「我是,請進。」
律師跟著她走進客廳,在那狹窄、陰暗的地方,放著一把古舊的椅子。馬非太太招呼他在那上面坐下。
「不知你聽說了沒有,和你住得不遠的菲利克斯先生,因有殺人嫌疑被捕了。」
「是的,我聽說了。真是太不幸了!他這個人其實很不錯的。」
「馬非太太,我的名字是克林頓,是菲利克斯辯護的律師。為了菲利克斯,請你回答幾個問題,可以嗎?」
「好的,樂意幫忙。」
「聽說因為管家休假,他請你去他家幫忙,是嗎?」
「是的。」
「菲利克斯來找你時,是什麼時候?」
「週日晚上。當時我正要上床睡覺,他就來了。」
「請你把每天在他家都做些什麼,詳細地跟我說一下。」
「早上我到他家,生火,做早餐,然後,收拾一下房間,把衣服洗了,再準備午飯。他是一個人吃午餐的,晚飯到倫敦去吃。」
「是這樣啊。每天你到他家的時間是?」
「七點左右。大約過半個小時,去把他叫醒,他八點時吃早餐。」
「一般情況下,你是幾點回去的?」
「沒準兒。基本上是在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偶爾回得更晚些。」
「週三那天的事,還記得嗎?十點時,你還沒離開聖馬羅山莊吧?」
「我都是在十點以後才離開的。」
「好。我這樣問主要是想知道,週三早上,菲利克斯先生是不是在家?」
「我想應該在……」
「我要掌握確切的情況。你肯定嗎,他在家?」
「我沒有把握。」
「週四呢?馬非太太,週四你可曾在他家見過菲利克斯先生?」
她猶豫著說:「我能確定的是二號和三號看見過他。」又過了一會兒,她才說:「不過,我不清楚那是不是週四,我想應該是吧。」
「那天是什麼時候吃的早餐,還記得嗎?」
「這,我記不起來了。」
馬非太太有很強的理解能力,但是她不能成為一個證人。問了這麼多,還是沒什麼收穫,她無法提供菲利克斯的不在場證明。
下午一點,他才回到市區,想著就在格瑞沙吃飯,順便從服務員那裡瞭解些情況。他先問的領班,領班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當他看到菲利克斯的照片後,就說見過這位畫家。他說,五六周前的某個晚上,菲利克斯曾到這裡來吃飯,但很遺憾,他把具體是哪一天給忘了。克林頓認為,他的證詞同馬非太太的一樣,對案件沒有任何幫助。但是菲利克斯所說的都是事實,律師的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當然他也清楚地知道個人印象並不能代替法庭證據。
回到事務所,律師想再聯繫一下皮耶,就寫了一封信給他。信中說事情緊急,必須要見他,希望他能盡快趕回倫敦。
第二天,律師又到布蘭德村去了。他知道在出事的那一周,每晚菲利克斯都要坐火車到倫敦市區去。既然這樣,說不定會有鐵路職員對他有印象。經過多番打聽,終於從一個專職換牌子的人那裡得到一些線索。據這個男子所言,每天八點五十七分時,菲利克斯坐火車去市區,回來的時間是傍晚六點五分。但這位男子說,有幾天他往返時坐的不是這班火車,而是傍晚六點二十分或六點四十七分出發去市區的。但是因為他七點就下班了,所以不知道菲利克斯幾點回來。
克林頓想,週四時,住在山莊附近的人說不定會見過畫家。他又往山莊去了,但到了之後真是失望極了,因為山莊附近杳無人煙,沒有人家在那周圍落戶。
第四天早上,克林頓收到哈本斯從哥本哈根寄來的信。信上說,他要到丹麥工作一周,回來後再盡快找克林頓商量案件。
這時,有人來訪。來人是個青年,身材瘦長,長著黑色的頭髮和眼睛,嘴上的短鬚也是黑色的,鬍鬚上面有個短短的鷹鉤鼻。克林頓想,莫非這就是皮耶?他猜得沒錯,來人正是皮耶。
克林頓坐在椅子上,將公文包拿出來,同時問道:「菲利克斯被捕了,你聽說了嗎?」
皮耶答道:「我完全不知道。」他的英語帶點外國腔,但說得還算流利。看得出來,他很敏銳。為了掩飾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他不斷地變換著坐姿,「看到你的信,我深受打擊。這簡直是無稽之談!你只要認識菲利克斯,就絕不相信他會幹那樣的事。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馬上就會澄清的,是吧?」
「好像沒那麼樂觀,皮耶先生!而且現在非常糟糕的是,沒有有力的證據,情況對你的朋友非常不利。而我也找不到切入點,還沒有確定該怎麼去辯護。」
皮耶的驚慌終於掩飾不住了,身體不斷地顫抖著,說:「你不是在嚇唬我吧?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怎麼你也覺得他有罪嗎?」
「抱歉,好像是這樣。根據警方掌握的證據推斷,他是兇手的可能性很大。」
「這不可能!」他將兩隻手交叉握在一起,聲音裡充滿了不安和焦慮,「怎麼會這樣!可憐的雅麗特遇害在前,現在菲利克斯又遭人陷害!剛才你的意思是這個案件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嗎?」
對於皮耶的表現,克林頓似乎很滿意。這位青年發自內心地信賴菲利克斯,可見兩人的友情也是真摯的。目前,根據調查過程中人們對菲利克斯的感情來判斷,他這個人不壞。律師換了個口吻說:「不,皮耶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這樁官司不是那麼好打,需要菲利克斯的朋友們齊心協力才行。我之所以要請你早點回來,就是為了準備開戰。」
「我是今天早上回的,到了之後就馬不停蹄地來事務所了,到這兒時還沒開門呢。希望你明白,我絕對願意提供任何幫助。」
「我知道。現在,請你將菲利克斯的事情,和關係到他的你自己的生活跟我說一下。還有也要詳細地說說那位可憐的波瓦拉夫人的事情。」
「可以。如果有些地方我表述不清的話,請你直接提出來問。」
他的講述以自己與表妹雅麗特的關係為起點。皮耶說自己和雅麗特從小就對美術興趣濃厚,所以才到巴黎的多凡畫室去學習,他們就是在那裡和菲利克斯相識的。很快,菲利克斯與雅麗特相愛了。他則不再繪畫,而在一家葡萄酒公司找到了工作。後來他被派到倫敦去,又和菲利克斯恢復了聯繫。沉溺於賭博使他負債纍纍。多虧菲利克斯一次次地幫他,他才不被追債。最近借錢還債的事情他也說到了。他給雅麗特寫了封信,想跟她借錢以解燃眉之急。他拜託菲利克斯見到她時,幫他問問借錢的事情。那天傍晚,菲利克斯從法國回來時,他去克勞斯車站接他,兩人一起吃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