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可以讓我們見見你先生嗎?」
「他不在。」
「太不巧了!我們要到哪裡才能找到他呢?」
那個女人聳聳肩,語調慵懶地說:「無可奉告,先生。」她說話時那單調的語氣,讓人覺得因為承受著生活的重壓,對人生她已失去了興趣。
拉登把五法郎塞進女人手裡,說:「拜託你去把他找回來,好嗎?有件事我們要向他請教。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而且你還能得到豐厚的酬金。」
猶豫了一會兒,女人才說:「我可以告訴你們到哪裡去找他。可是,別讓他知道是我說的。」
「沒問題,我保證。我們就說是偶然遇見的。」
「請跟我來!」
她在前面領路,兩人跟著走下樓梯,出了骯髒的街道。在一條小巷裡繞了一通之後,她停在了第三個拐角處。
「看到那下面了嗎?」她指著說,「應該是在那兒,透過咖啡館的有色玻璃可以看到他。」說完,還沒等拉登他們回答,她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這兩人進到咖啡館裡,要了兩杯酒,選了個靠近入口的地方坐了下來。裡面有大約二十個客人,這些人有的在看報,有的在打牌,更多的人是聚在一起聊天。拉登目光銳利地掃了一圈,很快他要找的人就進入到視線裡。
「夏克,是那個人嗎?」他看到一個矮個子男子留著白色短鬍鬚,就指著問道。
搬運工人仔細辨認著,過了好一會兒,說道:「沒錯,就是他。留了鬍子的樣子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我肯定就是他。」
他們朝那人走過去,問道:「請問是杜波先生嗎?」
拉登的出現讓他的臉上現出驚訝恐懼的樣子,但他仍不失恭敬地說道:「我是,先生。我以前見過你嗎?」
「我叫拉登。有事想跟你請教一下,方便請你到我們那桌喝一杯嗎?」
拉登帶他走到夏克那邊。杜波眼中的恐懼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心神不寧。
「杜波先生,你要喝些什麼?」
送來新點的飲料後,拉登聲音低沉地對他說:「杜波先生,你一定在想我為什麼要來找你。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提的問題你都老實回答的話,就絕不會受到為難。如果你能提供有價值的信息的話,還將得到一百法郎的重酬。可如果你不合作,那就只能到警察局去說說了。」
杜波看上去非常緊張,低聲絮叨著:「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呀?先生,我什麼都不知道!」
「好吧,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請你告訴我,是誰僱用了你,讓你把桶子運到嘉迪尼貨運站的?」
拉登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杜波,他看了杜波臉上的驚駭。馬車伕臉色慘白,顯得非常害怕。他驚恐的神情透露了心中的秘密,拉登知道,此人的答案正是他想要的。
「什麼,先生?我聽不懂你的話。桶子?那是幹什麼的?」
拉登身子前傾,逼近車伕:「難道你真的不知道那個桶子裝的是什麼嗎?好!我來告訴你,那裡面裝的是一具屍體!只要看報紙,你就會知道的。你送了一隻裝了死屍的桶子到貨運站,你真的不知道嗎?那你知道謀殺案的同犯會被吊死的嗎?」
杜波嚇得臉色鐵青,額頭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聲音都顫抖了,還在那硬撐,堅持說不記得有這回事。
「好了,不用再隱瞞了!如果你真的不知情,我們是不會來問你的。我們已經知道,把桶子送到貨運站的就是你。杜波,把事情說出來吧!只要你據實相告,就可以得到這一百法郎了,你的老闆不會因此誤會你的。你再這樣冥頑不靈,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送你到警察局了。怎麼樣,你自己選一下吧?」
杜波還是猶豫不決。
拉登取出手錶,說:「再給你五分鐘時間。」
五分鐘還不到,杜波就開口了:「我說出真相,就能免於判刑嗎?」他驚慌無措的樣子,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當然,我們可以約定,我沒有理由欺騙你。你只要據實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把一百法郎放進口袋,然後回家。但如果你有半句謊話,明天就輪到法官來跟你對話了。」
「我說,先生!有什麼你就儘管問吧,我都老實回答就是了。」
「好!」拉登說,「這個地方不方便,到我的飯店去吧!夏克,走吧。」拉登對他說,「有勞你到里昂街跑一趟,跟馬萊和你的朋友說,我們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你辛苦了,這是你應得的,請收下。」
回到旅館,在房間坐定之後,拉登說:「說吧,杜波。」
馬車伕道:「這件事我要從頭說起。」對於要講的話,他顯得很認真並且不安,由此可見,他不會撒謊,要說的都是實情。「我不是想說我什麼錯也沒犯,但是我也是被蒙騙的。本來我想這樁生意不會對任何人有影響還能賺錢,真是不錯。真的,先生,我沒有做損害別人的事情。
「三月二十九號週一那天,我替科龍公司運送行李到夏蘭頓,因為很想喝點小酒,就進了一家咖啡館。我正在喝酒,走過來一個男子,他問我是不是前面那輛馬車的主人。我告訴他要給科龍公司送貨去。『我可以請你給我送一趟貨嗎?』他說,『我要把貨運到巴黎去,但因為貨物特殊,委託貨運站就會有諸多麻煩。如果你肯接下來的話,我就能省下好多的時間,你還可以得到一個好價錢。』『但是我不能做主。』我說,『如果被公司知道,他們會把我辭退的。』那位男子說道:『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公司又怎會知道呢?』開始我顧慮很多,是不敢接的,但最後,我還是答應他了。這樣不好,我是知道的,但他說得既誠懇又殷切,我怎能不動心。我只要用一個鐘頭,就能賺到十法郎,這樣豐厚的待遇我能拒絕嗎?」
「那個男子長得什麼樣?」
「不胖不瘦的中等身材。蓄著黑鬍子,給人的感覺很有教養。」
「他要你做什麼了?」
「他讓我在週四下午四點半,運一個桶子到北停車場附近的拉環特街角,他會在那裡等我,等我到了,再把桶子運到別的地方去。」
「他是否真的在那裡等著你了?」
「是。我到了之後,又過了十分鐘左右,他就來了。他撕掉桶子上的標籤,把隨身帶的新標籤給貼上。然後,他要告訴我桶子要運去嘉迪尼的貨運站,在那裡托運到倫敦去。付了運費後,他又額外給了我十法郎做小費。怕我不給送到,他還警告我說,如果桶子沒到那裡,他很快就會知道,到時候,他就去我的公司找我。」
馬車伕說的和拉登推測得不太一樣。
拉登插話說:「他要你去取桶子的地址是哪裡?」
「詳細地址我記不清了,不過,印象中是好像是奧瑪大道的一幢大房子。」
「什麼?」拉登興奮地叫道,他跳起來大笑著問,「是奧瑪大道?」
原來是這樣啊!在聖卡特林碼頭那只裝著死屍的桶子,最初並不是從北停車場運送出去的,而是直接出自波瓦拉家。真是太疏忽了,竟沒想到這一點!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了!波瓦拉在自己的家裡殺死了自己的夫人,然後把她的屍體裝進桶子,寄送給菲利克斯。菲利克斯終於可以沉冤得雪了!拉登掌握了決定性的證據,足以將波瓦拉送上紋刑架了!
這樣的發現讓他興奮不已,事情的脈絡像是一下子全部凸現了出來。但經過縝密地思考,有幾個問題還要仔細地研究一下。接著拉登對馬車伕提了些更細緻的問題,但並沒有找到新的有價值的信息。杜波根本不知道是誰僱用了他,他只知道「德比耶魯公司」這個名字。拉登問他看到報紙上懸賞尋找這條線索的啟事了嗎。杜波說他看到了,但因為害怕,不敢說出實情。他擔心這件事會被老闆知道。另外,他想懸賞的金額很多,可是自己所知甚少,要是很多問題回答不上來,反而會被誤認為是幫兇,所以沒敢露面。在沒看桶子的報道時,他想最多是一樁普通的盜竊案。看了報道,才知道那桶子是兇手用來裝載屍體的,自己無意中成了幫兇,因為害怕別人發現這件事是自己做的,他每天都躲躲藏藏的,就像生活在噩夢裡。拉登打住了他的話頭,給了他一百法郎。
拉登坐在那裡,想著還有幾個問題沒解決。第一是桶子是如何移動的。它是直接從波瓦拉家裡運出的,週六德比耶魯公司寄出桶子,波瓦拉是在同一天收到的。從那時到第二周的週四,它都在這裡未動。這段時間裡,波瓦拉取出雕刻品,把屍體裝進去,然後桶子就被送到倫敦去了,接著它被菲利克斯取走,並運到聖馬羅山莊,再後來就落到了警方手中。
如果是這樣,在沃塔魯車站被領走、從倫敦運往巴黎的那只桶子又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