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不是我,那還有誰?
  一切已明明白白。
  安婷在外面,有別的男人。
  我沒有罵她,沒有摑她,只是冷冷地道:「安婷,是你對我不住,別怪我無情,我讓你多留一夜,明早你一定要搬走。」安婷也沒哭,也沒鬧,彷彿她那自殺的把戲再也派不上用場了。
  一切都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那夜,我到姐姐處借宿一晚。翌日早上我回去,見安婷在收拾她的衣箱,把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安插在一摞一摞的衣裳裡。
  她自始至終沒看我一眼,沒說一句話,把一串鑰匙擱在桌面上,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二
  於是我恢復了王老五的生活。
  和安婷的一段情結束了,我不是沒有悲哀的,只是,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更濃。
  可是姐姐並不這麼想,她一口咬定我是在強顏歡笑,硬是要給我介紹女朋友。那女子,是姐夫一位同事太太的表妹,名叫潔兒。
  潔兒,人如其名,不染一絲塵埃,乾淨整齊得令人眼睛發亮。
  她和安婷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一種女子。
  安婷活潑、任性;潔兒沉靜、溫和。
  姐姐要撮合這段姻緣。
  可是安婷的陰影太深,對潔兒,我縱有好感,也不想操之過急。
  慢慢來。
  所謂的慢慢,是約會不密,見了面,也保持一段距離,除了過馬路挽她的手之外,我沒搭過她的肩膀,沒攬過她的腰,當然也沒吻過她。
  如此三個月轉眼又過。
  這夜,我和潔兒看完了電影,吃完消夜,又送她回家,再返回自己住處,都已是一點了。
  門開處,我聽見一聲高一聲低的嗚咽。
  是誰在我屋子裡哭泣?
  哭得那麼淒哀、寂寞!
  我亮開燈,但見安婷淚痕狼藉地蜷縮在沙發裡。
  我氣得兩膝不住顫抖,胸膛一股氣往上湧,惡狠狠覷著她說:「你怎麼進來的?」
  安婷低頭垂淚:「我……以……前……配……多……了……一……串……鑰……匙……」
  我指著啟開的大門,下逐客令:「請……」
  安婷向我露出乞求的眼光,聲音哀楚的:「我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來找你的!」
  我認識安婷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灰敗、如此黯淡過。以前,她即使哭哭啼啼鬧自殺的時候,神情也帶著一抹強勢。
  我冷哼道:「怎麼?給男朋友甩了?回頭求我收留?」
  安婷的臉色在一霎間蒼白如紙,她哽咽道:「……我……知……錯……了……」
  我笑:「啊哈!知錯?以前我怎麼一心一意待你!你卻反反覆覆用死來玩弄我!你要我原諒你,先學狗般用舌頭舔乾淨地板,我才考慮考慮!」我話剛說完,安婷已是跪倒在地板上,真的學狗般伸出舌頭要舔去地板上的塵沙。我愈發氣炸了,趕前一步,把她扯起身,但覺手一揮,便往她臉上扇了過去。
  那一記耳光非常響亮。
  安婷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扶了扶牆方才站穩了。眼看她半邊臉燒紅了,但只管撫著肚子呆呆的。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腹部微隆,怕已有三四個月了。
  我怔了一怔:「你有了孩子?」
  安婷的眼淚肆意地流:「四個月了,要打掉都嫌遲了,他又不認,他說不一定是他的,因為那時我和你還沒有分手……」
  我氣呼呼地說:「要我吃死貓?我們每次都用安全套的呀!」
  安婷哭得雙肩一聳一聳的:「我也是這麼對他說,但他就是死不認賬,他趕我走,我現在沒地方去了……」
  我這才注意到,角落裡擱著的一隻皮箱。
  我氣得抖衣亂顫起來:「安婷!我們回不去了!」
  安婷跪跌在我腳下,全身匍匐,頂額抵地,身子和哭音都在急劇地抽搐著:「我也是沒辦法才來求你,過去是我錯了,你讓我把寶寶生下,送人也好,賣掉也好,然後我們從頭來過……」
  我仍然是那一句:「安婷!我們回不去的!」
  安婷萬念俱灰的表情:「你不幫我,我死定了的!」
  又是死!
  又用死來威脅我!
  我當下冷笑:「如果你想死,那我建議你上吊,上吊前最好也像藍潔瑛再『義不容情』般化個濃妝,播段哀怨的小調,氣氛夠淒絕……」
  安婷徑直地盯住我,那眼裡,有震怒、有哀慟,以及更多的寂寞:「我死了,你會後悔的!」
  我嗤之以鼻:「我後悔?你沒死,我才後悔!」
  安婷顫巍巍地撐起身,怯怯地提起她的衣箱,走到門口,回過頭來拋下深惡痛絕的一句:「我就死給你看!」
《驚魂六計:一人一個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