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節
這些話其實就是嚇唬,我們都沒覺得能打動于先生。可在話完這番話的時候,我和方剛都看到于先生的眼角在微微抽搐,動作很隱蔽,但還是被我倆捕捉到了。
我又告訴于先生,就在登康和鬼王共同加持阿贊尤師父勞差的頭骨時,鬼王感應到一種極陰的拍嬰控靈術,應該就是阿贊尤做手腳的那種。可熊導遊和阿贊尤都見過登康,鬼王也不能離開菲律賓,這個計劃只能找法力高強的阿贊,除了你,沒第二個人能勝任,這也是能搞掉阿贊尤的唯一方法。
「極陰拍嬰控靈術……有這麼厲害……」于先生手捏著酒杯,喃喃地說。我倆掌握著火候,知道于先生城府很深,對他不能沒完沒了地忽悠,要適時留出空白,以給他思考的時間。
接下來我就是和方剛吃吃喝喝,也不跟于先生說話,而他只是發呆,偶爾把杯裡的白酒仰頭喝光,然後方剛再給他倒滿,過陣子他再喝乾。我們吃飯的半個多小時,于先生一口菜也沒夾,卻喝了十幾杯酒。當然只是那種小酒盅,但也足夠讓于先生半醉,臉也明顯發紅。
天已經全黑了,我結了賬,和方剛跟在于先生後面回到舊書店。看到門口我塞的那兩本武俠小說已經不見,卻有個小紙卷,上面寫著「於叔,我把書拿走了」的字樣。
進了書店打開燈,于先生坐在桌後,呼呼吐著酒氣,店後就是廚房和另一間臥室,在臥室裡,方剛低聲對我說:「這傢伙是個悶葫蘆性格,跟洪班差不多,我先去躺會兒,你在這看著他。剛才提到鬼王派的人會被尋仇時,他好像有所觸動,你注意觀察,也許這就是個突破點。」我點點頭頭,說剛才也看到了。
我本來酒量就小,剛才多喝了幾盅白酒,也有些酒氣上湧,坐在書架前直打酒嗝。為了緩解酒勁,只好無聊地翻著店裡到處都是的這一堆堆舊書。
也不知道于先生從哪弄來的,這書還真多,居然有全套的線裝《素女經》,我正在看著,聽到坐在桌旁的于先生笑幾聲:「想幹掉鬼王派的人,不是那麼容易。我在這裡躲了十幾年,恐怕沒那麼好找。」
「可不是嘛,」我覺得似乎又知道了什麼隱情,就笑著回答,「我和方剛找你就費了不少力氣,前前後後花了半個多月呢。」
于先生臉色很難看,慢慢說:「不用嚇唬我,這麼久了,也沒人出錢讓那個阿贊尤來找我麻煩。」我說只是時間問題而,也許今年和明年都不會,但後年呢,三年、五年之後呢?早晚逃不過吧。你當年搞死那麼多人,是躲就能躲得過的嗎。
我這話其實也是詐的,于先生的身世經歷我們誰也不知道,連登康也一樣,但我心想,降頭師畢竟是降頭師,難道學降頭術是為了治病救人?反正我相信。
果然,于先生的臉色很複雜,開始不說話。
天越來越晚,我心想這書店後面的臥室最多只能睡兩個人,就起身想叫方剛出去找酒店。于先生對我說:「你進去睡吧,我今晚想在這裡想一些事情,把那塊佛牌給我。」聽他這麼說,我也不好多問,就把那塊蜈蚣邪牌放在桌上,讓他自己小心,不要再輕易試驗。然後進臥室和方剛湊合擠在那張鐵床上,和衣而臥地沉沉睡去。
早晨起來,我睡得很不舒服,走出臥室進到書店,看到于先生居然還坐在桌前,盯著桌上那塊佛牌。我問你是不是一宿沒睡,于先生抬頭看著我,眼睛裡全是紅血絲:「你們回去吧。」
我問:「回旅館等你考慮好?」
于先生說:「你們回泰國吧。」我連忙問那你呢。
「我再想想。」于先生慢慢道。方剛生氣地問什麼叫再想想,我們大老遠幾千里跑到這裡,就為了找你,你讓我們回去就回去,這算什麼事。于先生也不回答,把那塊佛牌慢慢推到我面前。沒辦法,我只好收進皮包,知道于先生這人的性格,他和登康、方剛等人完全不同。登康和方剛是吃軟不吃硬,而老謝是吃硬不吃軟,可于先生兩者都不吃,除非他自己餓了。
把名片放在桌上,離開舊書店,我問:「就這麼回泰國去?」方剛把眼睛一瞪,說不然你還能綁架嗎,之前這傢伙把登康和我恨得牙根發癢,現在沒罵我們已經是萬幸,他能說出「我再想想」這四個字,在我看來就已經有了很大機會。于先生這人很難說得動,至於以後他怎麼想,只好看運氣了。
聽了方剛的解釋,我也覺得沒別的辦法,只好先回贛州再到南昌,從廣州轉機飛回曼谷。
折騰一大趟,我花了多半個月時間和近兩萬塊錢,卻什麼結果也沒得到,心裡這個鬱悶。在芭堤雅,我先給登康打電話,他早就閉關完畢,在附近的密林中修了十天,將那段極陰控靈術運用得更熟練。
聽到我們找于先生的過程,登康很高興,再聽到他沒有明確表示會不會幫助,又十分沮喪。我說:「能順利找到于先生,我覺得就成功了一半,你就先呆在馬來,暫時不要回泰國了,以免走漏風聲。」
晚上,我和方剛到酒吧借酒澆愁,他問我最近這段時間,熊導遊有沒有再給我打電話或發短信探口風,我說:「洪班還沒被治好之前,給我發過短信問是否能讓登康加持一批佛牌出來,我說他重病在身,已經回馬來西亞去治病,以後他就再沒找過我。」
第854章 小試牛刀
「看來,這王八蛋以為登康離死不遠了,對我們也不再有什麼顧慮,同時也會放鬆警惕。但我們還是得多加小心,尤其是你。」方剛告誡,我連連點頭。
回到羅勇,我開始深居簡出,沒事不怎麼出門,只接那種直接郵寄的生意,也不怎麼和客戶碰面詳談,因此推掉很多有可能促成的生意。但為了人身安全,也只好如此。
幾天後方剛給我打電話,說找到一個曾經在泰國政府當過軍警的人。這傢伙身材不高,但強壯結實,比猴子還靈活,學過泰拳,退役後也沒什麼正經營生,都是四處閒混,後來還在金三角給毒販子當過保鏢。近段時間沒工作,經常看到他去賭場玩,於是就經人介紹認識了。
我問:「聽上去好像很有兩下子,要價高不高?」
方剛說:「從跟蹤熊導遊帶遊客去那空沙旺的坤昌寺開始算,每天兩千泰銖,先付錢。」我說那可就是一天四百人民幣,不便宜啊。方剛哼了聲,說你以為熊導遊從開始坑遊客、再把他們送到阿贊尤那裡,整個過程能有多長?充其量十天半月而已。你找于先生就已經花掉一兩萬,還在乎這些小錢幹什麼。
「小錢?」我哭喪著臉,「從熊導遊手裡賺的那十幾萬早就捨出去了,六萬給了我姐夫,剩下的幾萬全交給洪班,現在都是我自己在掏腰包啊!」方剛嘿嘿笑著,說錢這東西還可以再賺,不要太貪心。
我有些不高興:「這錢我得讓登康出一半,要不是他當初非要跟熊導遊對著幹,也不會惹這麼多麻煩。」方剛嘿嘿笑著說那是你自己的事,盡快把十天的錢先匯給我,免得耽誤事。掛斷電話,我很不情願地又給方剛匯去兩萬銖,讓他把事辦妥。
過了幾天,我收到方剛發來的彩信照片,總共有二十多張,有在樹林中的,有樹林中的寺廟遠景,還有中景和近景。最近的能看到寺廟殿內的一尊男性神像,兩個人跪在神像前面,旁邊有幾名僧侶,熊導遊也站在旁邊。畫面是斜的,而且在左上角還有紅色的電子日期顯示,只過都是顛倒的。看來這照片是把相機倒持在手裡,才偷而拍成,真不知道那位退役軍警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潛入寺廟,拍到這麼近的照片。
方剛在彩信中附文字:「又有人中招了,他會繼續盯著熊導遊,看過幾天那位倒霉遊客會不會來找。而且我另外找人打聽過,阿贊尤似乎結仇不少,聽說這兩年經常有其他降頭師在暗中襲擊他,但都沒得手,反而被阿贊尤的陰法所傷,有死有殘。」
這傢伙還挺厲害,說明他所掌握的那種極陰控靈術很是霸道。我回復方剛,問這樣的話,阿贊尤是不是防範得很嚴。方剛說:「那是肯定,但他既然能和熊導遊合作,就說明很貪財。你記住,貪財的人,再聰明也會被算計。」
我反覆念了幾遍這句話,心想方剛說過的很多句子都是至理名言,必須牢記在心。
三四天後的中午,我正在路上遛金蛋,一邊遛,一邊警覺地盯著四周,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好在有金蛋在場,這畢竟是條大狗,而且動物比人敏感得多,的要是有什麼使陰法的人在附近,或者想襲擊我,金蛋就會有所反應,讓我稍微有些安全感。
這時電話響起,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問:「我找田七。」
把我激動的,簡直比娶媳婦還高興,雖然我還沒結婚。連忙問是于先生嗎,他淡淡地說是,已經到了曼谷,問我在什麼地方。我拿電話的手直哆嗦,馬上說這就去曼谷接你。掛斷電話,我立刻通知方剛和登康,方剛讓我先到芭堤雅,他開車帶我去接機。
在曼谷機場果然接到了于先生,他仍然穿著那件陳舊的、灰突突的夾克衫,背著一個印有「為人民服務」的黑色皮包,看上去怎麼也有幾十年了。這身打扮,怎麼看都不像降頭師,倒像上世紀八十年代因公出差的工廠業務員。
泰國天氣炎熱,我讓于先生把外套脫掉,他看著方剛的車,搖搖頭:「不用脫了。」開始我以為他修黑法多年,已經達到冷熱都無感的地步,可上車後不到五分鐘,于先生又將外套脫下來,這時我才知道,于先生以為車裡有空調,可方剛這輛舊車的空調早在半年多前就壞了,全靠風吹降溫。
我很想問于先生怎麼想通的,但又嚥了回去。既然他已經選擇來泰國,就說明想通了,他性格古怪,多問反而不好。
方剛載著我們來到阿贊巴登的住所,于先生和阿贊巴登從沒見過,互相介紹後,阿贊巴登很恭敬地把于先生請到內室,按中國人的稱呼,于先生畢竟是他的師兄。
在交談中,得知于先生已經暫時關了舊書店,打算和那個阿贊尤碰個面。我和方剛都極力反對,因為我們覺得這種碰面毫無意義,阿贊尤是那種典型的六親不認,和他也講不出什麼道理來。
「我很想知道,他是否真掌握著那種能反噬的柬埔寨拍嬰控靈術。」于先生說。
我問:「你想怎麼瞭解?」于先生說想去那空沙旺找阿贊尤。
方剛失笑:「總不能直接去找他,再當面說我就是鬼王派的,今天想會會你吧?要是非得用陰法對抗,萬一你出點兒什麼意外……」我沒繼續說下去。
于先生沉默片刻,說:「光有那塊蜈蚣賓靈,我還不能完全斷定此事的真偽,要切身感受由阿贊師父所發出來的陰法經咒才行。」
看來他還是個倔脾氣,方剛說:「那除非——」于先生抬起頭,問除非什麼。方剛笑著:「除非是悄悄地來,如果感覺不妙,就可以隨時收手。要是正面對抗,那就必須得分出個你死我活不可。」
「怎麼悄悄地來?」我問,「阿贊尤的住所我和登康都去過,是在那空沙旺某條街內的舊公寓,看起來很不起眼,但白天那條街閒雜人等很多,不方便,最好能在深夜下手。」
于先生說:「可以等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