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節

  午夜十一點,我們開車返回朱拉旺的家中,他妻子正跪在床邊抽泣。看到我們回來,朱拉旺的妻子爬起來,緊緊抓著我的手臂,開始大哭。她抓得很用力,我胳膊很疼,連忙問怎麼了,她哭著說:「我丈夫剛才一直昏迷,怎麼叫都沒反應!」
  方剛走到床邊看,朱拉旺雙眼緊閉,就像死人似的。他妻子又抓著方剛的手臂哭嚎,方剛不耐煩地把她推開。朱拉旺的妻子又去拉老謝,說:「求求你們快求我的丈夫!」老謝連忙往後退,說我們來就是給他解降的,你哭也沒用。隨後,阿贊巴登讓我們把朱拉旺從床上抬到外面,放在屋前的空地上。正是深夜,外面很黑,好在朱拉旺家的大門口有個鐵罩子的白熾燈,估計是方便晚上劈柴用的。他妻子把燈打開,照得屋門口都亮了。
  朱拉旺似乎很痛苦,抬的過程中不停地呻吟著。阿贊巴登要多打些水,我就走進屋子,朱拉旺的妻子連忙說:「我來吧!」
  「不用,塑料桶那麼大,你怕是提不動,還是由我來。」我說。可朱拉旺的妻子卻堅持要由她來做,我也只好同意,心想這女人還真客氣。朱拉旺的妻子拎著大號的紅色塑料桶,打開廚房的門進去,又把門關上。幾分鐘後她將廚房門打開一半,接了滿滿的一桶水出來,根本就拎不動,可仍然費力地一步一步挪。我要過去幫忙,她擺手說不用,自己把水桶抬出來,又關好廚房的門。
  我幫她將水桶拎到朱拉旺的身邊,阿贊巴登開始施法。他取出小刀,將朱拉旺身上的某個膿包紮破,挑出裡面的東西。老謝遞過一個空碗,讓阿贊巴登把膿包中的東西甩在碗裡。我和老謝仔細看碗裡的東西,在膿血和膿物當中,慢慢爬出一些黑白相間的小蟲子,約有米粒那麼長,在慢慢蠕動。
  老謝怕這些東西,就把碗遞給了我,說:「這些蟲子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在Nangya的家裡看到過。」我說蟲降大概都這樣吧。
  阿贊巴登將骨珠纏在手腕,接過我手裡的碗托在掌中,盤腿坐在朱拉旺身前,方剛拿過域耶放在阿贊巴登身邊,他左手按著域耶,右手用碗在大塑料桶裡舀了些清水,輕輕晃動,同時念誦著經咒。
  在這過程中,朱拉旺不停地大聲呻吟,聽得人心煩意亂。十分鐘後,阿贊巴登把小碗裡的水又全都倒在大塑料桶中,方剛連忙跑過去,拿著一根短木柴,在桶裡慢慢攪亂,看來是想盡量攪勻。
  阿贊巴登示意我們把水往他身上潑。我拿著塑料水瓢,把桶裡的水一瓢瓢舀出來,慢慢潑在朱拉旺身上。「啊——」朱拉旺發出低低的呻吟聲,好像我潑在他身上的不是清水而是硫酸。我也沒理他,繼續潑著。
  突然,阿贊巴登的經咒聲停止,並開始大口喘氣。老謝低聲問:「是不是給桑坤施法耗費得太多,還沒恢復過來?」方剛還沒回答,躺在地上的朱拉旺卻也張開大嘴,像金魚缺氧似的從喉嚨中發出「絲絲」聲,然後把頭一歪,就沒動靜了。我大驚,三人互相看看,這時阿贊巴登又開始念誦,但似乎換了別的經咒。
  我經歷過很多施法場面,知道不少時候客戶都會假死,但那都是給人驅邪時候才用,主要是為了騙過所得罪的橫死陰靈,但解降頭的時候沒有。難道朱拉旺死了?我們臉上都露出疑惑和緊張的神色。
  阿贊巴登又念誦了兩分鐘左右,就見他身體發顫,看上去很不對勁。這時方剛左右看了看,問:「他老婆呢?」我和老謝這才發現,朱拉旺的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我跑進屋去看,並沒有,去敲衛生間的門,才發現門沒關,裡面也無空一人。推了推廚房的門,好像已經是從裡面反鎖。
  我問:「喂,你在裡面嗎?」沒人回答,方剛走進來,我說她在這裡面,但不知道為什麼要反鎖著門。方剛用力擂門,忽然我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不要出聲,我把耳朵貼在門縫仔細聽,似乎裡面傳出一些聲音。
  「好像有人在裡面也在念誦經咒。」我說。方剛把我推開,湊過去聽了幾秒鐘,轉頭對我大聲道:「破門!」我倆後退幾步,同時衝上去用腿踹門,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麼這廚房的門看上去像是新換的,原來就是為了防止這一手。我倆踹了兩腳居然沒開,但木製門框已經鬆動。
  外面的老謝大聲說:「怎麼回事啊?阿贊巴登的鼻子和嘴都在流血!」
  方剛也朝外面也大喊:「有人躲在廚房裡,你幫我看著他!」他伸手示意我別動,他運足了勁,飛身衝上去用肩膀猛撞廚房門。這個力量很大,把門框完全給撞得變形,明顯能看到門板和門框之間已經分離,說明門鎖都壞了。但奇怪的是,那扇門居然還沒開。
  「裡面有東西頂著呢!」我大聲說。這就難辦了,只要不是鐵門,再堅固都有可能被撞開可要是用粗壯的木棍頂住,一個在門上一個在地下,撞擊的力量都被傳導到地面,除非有圓木之類的攻門器械,把木門完全撞爛,否則短時間內都沒辦法。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就說:「乾脆用車撞。」方剛目露凶光,點了點頭。就在這時,聽到廚房裡那念誦經咒的聲音提高了很多,方剛大罵:「你他媽的,鬼鬼祟祟躲在廚房裡就行?看老子不開車撞死你!」忽然我感到肚子極痛,捂著小腹剛要說話,兩條腿發軟,撲通跪在地上。
  方剛問:「你這是要——」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瞪大眼睛,五官也移了位,用手捂著肚子,臉色發白。我勉強說好像是被人給施了降頭水,方剛用手扶著牆,另一隻手盡力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互相攙著走出屋子。
  看到我倆的樣子,老謝疑惑地問:「怎麼了?」我疼得眼前發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癱倒在地上。方剛大口喘氣,想拖著我走,可他自己也坐倒。老謝跑過來問,方剛說:「你、你、你小心……」他連話都說不出。
  雖然中了招,但我的腦子還很清醒,立刻想起剛才進屋的時候,朱拉旺的妻子抓著我胳膊的時候,我的手臂感覺很疼。當時以為是她情急之下太用力,現在想起,應該是她在手裡藏了針之類的東西,抓了我又抓了方剛,要去抓老謝的時候,被他躲開,所以老謝現在沒事。
第935章 狗熊變鬼
  這時,我驚愕地看到原本一直躺在阿贊巴登面前的朱拉旺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老謝。老謝是面對著我們,而朱拉旺在他身後,我抬起胳膊,想指著老謝身後,可他沒明白,還在問我們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這個朱拉旺是在裝病?可阿贊巴登說過,他確確實實中了蟲降,而且身上的膿包、水泡也都不假,怎麼現在卻能爬起來?正在我驚愕的時候,這個朱拉旺已經來到老謝背後,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他雖然能動,但似乎行動沒有正常人那麼迅速,有些像美國電影裡的殭屍,動作遲緩,但掐的倒是很結實。
  老謝大驚,下意識用手掰朱拉旺的手指,努力轉回頭想看是誰。可朱拉旺掐得很用力,老謝臉紅脖子粗,他人又矮又胖,朱拉旺人高馬大,把老謝掐得不能動彈。
  我和方剛半躺在地上,看到阿贊巴登連連咳嗽,但仍然堅持念誦經咒,他把域耶抱在懷裡,站起來朝屋子走去。這時,屋裡的經咒聲已經大到連外面的人都能清楚聽到,這經咒根本不是念誦出來,而像是喊出來的,聲音嘶啞,聽起來很耳熟。
  「阿、阿贊尤!」我猛然想起來,當初在那空沙旺,我們和于先生、登康兩位搞掉阿贊尤的時候,他站在公寓窗前大叫,就是這個聲音,完全不差。可他不是說被家屬給接走了嗎,也是假的?
  阿贊巴登似乎無法對抗,只走出十幾步,就又盤腿坐下。這時,我看到老謝用兩隻手奮力掰開了朱拉旺一隻手的食指,並且使勁朝外拗。人在做掐動作的時候,食指施力最大,而食指要是無法使用,掐的力量就小了很多。
  然後我又聽到了「咯」的一聲輕響,朱拉旺張開嘴大叫,顯然是他的手指已經被掰斷。藉著這個機會,老謝猛地把頭向後撞,用後腦勺去撞朱拉的旺的臉,朱拉旺沒防備,正好撞在鼻樑上,鮮血直流。他悶哼著用手捂臉,老謝趁機脫開,但也被掐得直咳嗽。他這時才看清掐自己的人是朱拉旺,這傢伙臉上全是疤痕和膿水,雙手放開,臉上還有血,真是比鬼還難看。
  老謝大叫:「活鬼呀!」
  「砸、砸——」方剛仰起頭,吐出這麼幾個字。老謝咳得厲害,臉都成了豬肝色。朱拉旺捂著手指,又要撲向老謝。老謝連滾帶爬地朝樹林方向逃走,我心想完了,這老狐狸關鍵時刻就知道跑,我們可怎麼辦?朱拉旺又走向阿贊巴登,看來是想干擾他施法。
  方剛疼得口吐白沫,雙手在地上摸來摸去,什麼也沒有,最後只抓了一把泥土,徒勞地朝朱拉旺揚過去。這當然沒用,朱拉旺連看都沒看,來到阿贊巴登身後,伸手又掐住他的脖子。
  我急得眼睛冒火,但又完全使不上力氣。肚子裡有東西在咕咕蠕動,就在這時,看到從樹林裡又跑出一個矮胖子,正是老謝。可能是他回過神來了,看到朱拉旺在掐阿贊巴登,他左右看看,來到屋門口的那堆木柴前,挑了一根結實的,跑到朱拉旺面前,可卻遲疑著不動手。
  老謝雙手緊握木柴,渾身都在哆嗦,我氣得不行,臉上全是冷汗,說:「打……」老謝舔著嘴唇,運了半天氣,好像在找感覺。那邊朱拉旺已經把阿贊巴登掐得身體打顫,我氣得想咬舌自盡,心想你就運氣吧,再多運一會兒,阿贊巴登就得歸西。
  好在老謝沒讓我們太失望,他最終還是舉起了那根木柴,打在朱拉旺頭上。可他也許是從來沒動手打過人(但肯定挨過揍),這一棍打得軟綿綿,也沒什麼力氣,全靠木柴本身的重量,讓朱拉旺的腦袋沉了一下。
  朱拉旺轉頭看了看老謝,都沒再理,回頭繼續掐。老謝可能是被激怒了,嘴裡虛張聲勢地大聲說:「你、你還不鬆開?」又用力打了一棍子。這下他是橫著打的,毫無章法,但木柴砸在朱拉旺臉上,鼻樑又開始流血。朱拉旺疼得不行,鬆開阿贊巴登,捂著鼻子朝老謝走去。
  老謝大叫著轉身就跑,此時的他竟然那麼地靈活。朱拉旺知道追不上,又轉回身,剛要去掐阿贊巴登,看到我和方剛躺在地上,他走到我面前蹲下,用嘶啞的聲音說:「田老闆,我改主意了,不想用降頭術搞死你,還是用手吧!」
  「你是熊富仁?」在看到「朱拉旺」復活的時候我就有懷疑,但現在才確定,雖然他的聲音完全聽不出是誰,但從語氣和內容就很明顯,他就是熊導遊,可惜已經晚了。
  方剛在旁邊無力地指著熊導遊,嘴裡罵著什麼,但完全聽不清楚。熊導遊深吸一口氣,好像要完成什麼儀式,才伸出手穩穩地掐住我脖子。他這手勁還真大,我立刻就呼吸不暢,腹痛加上窒息,眼前發黑,耳朵裡嗡嗡直響,什麼都聽不到,真不如盡快死了才更舒服。
  這時,我看到熊導遊的腦袋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又動了一下。他轉回頭看身後,被一根木柴砸在臉上,打得他身體歪倒。這時我才能夠看到站在面前的老謝,這傢伙剛打倒了別人,自己卻哆嗦成一塊。看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熊導遊,老謝正在考慮要不要再打的時候,從屋裡傳出稀里嘩啦的亂響,然後有人衝出屋子,正是阿贊尤。
  他跑出來的時候,嘴裡還在繼續念誦經咒,盤腿坐在地上。阿贊巴登氣喘如牛,我從來沒見到他這樣過。他掏出一柄小刀,割開左手的脈搏處,那鮮血汩汩地湧出來,他把手腕懸空放在域耶頭骨上方,讓鮮血嘩嘩往下流,很快就將域耶幾乎全都染成紅色,原本呈灰黑色的域耶,現在變成了一顆紅色的頭骨,看起來更加詭異。
  阿贊巴登加快念誦經咒的速度,那邊盤腿坐在屋門口的阿贊尤,頭髮又亂又長,臉也很髒,一邊念誦經咒,一邊身體來回晃動。他的經咒時斷時續,還夾雜著喘息和叫喊。熊導遊還想爬起來,老謝乾脆用腳踩在他胸口,熊導遊可能被打得沒力氣,竟沒爬起來。
  那邊的阿贊尤喘得更厲害,而扮演「朱拉旺」妻子的那個黑瘦女人也從屋裡出來,縮頭縮腦的。她先來到阿贊尤身邊看了看,轉身就跑。沒想到阿贊尤猛地站起來,把她撲倒在地上,掏出一柄小刀就去割黑瘦女人的脖子。
  黑瘦女人用雙手死死攥著阿贊尤手裡的刀,大叫著要他放手,手都被割出了血。這時方剛和我的肚子已經沒那麼疼,但仍然站不起來。方剛說:「阻止他!」我明白他的意思,因為我們行動不便,要是在這裡發生他殺事件,我們又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恐怕就得惹麻煩。
  老謝連忙拿著木柴跑過去,照著阿贊尤的後腦勺就是一下,把他也給打倒。老謝還要再打,突然阿贊尤又爬起來,握著那柄小刀就朝自己身上猛插,一下又一下。老謝嚇得臉都白了,連連後退,而那名黑瘦女人趁機連滾帶爬地逃向樹林。
  阿贊尤插了自己數刀之後,眼睛瞪得像牛,雙手緊握著刀柄,身體慢慢倒在地上。阿贊巴登這才停止念誦經咒,只是坐著喘氣。老謝連忙跑過去,把襯衫脫下來緊緊紮住阿贊巴登的左手前臂,好讓血液流得慢些。阿贊巴登喘了半天氣,我和方剛這時已經能慢慢站起來,只是小腹仍然疼得厲害。熊導遊也從地上爬起,朝樹林的方向搖搖晃晃地走去。
第936章 蟲降術
  方剛從腰間的皮套裡掏出彈簧刀,啪地把刀尖按出來,大叫:「別跑,他媽的,老子很久沒殺人了,今天非把你紮成蜂窩不可!」
  這時,阿贊巴登伸手阻止,讓老謝扶著他走向熊導遊,邊走邊念誦經咒。
  之前在我們剛搞垮阿贊尤的時候,方剛曾經給阿贊巴登講過于先生給熊導遊車中礦泉水裡混入蟲降水的事。現在看來,應該是阿贊巴登還記得這個事,他希望能用降頭咒語來試驗熊導遊是否中過蟲降。如果真有,那就有可能再次催化他體內的蟲降水起效。可問題是,阿贊巴登並不知道Nangya的蟲降法門是什麼,怎麼施這個降?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