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夏天結冰,這種事情我只在電冰箱裡面見過,絕對沒想過世界上居然有這麼一個地方,可以顛倒季節,而且這個地方居然離我如此之近。
那家農戶說,紅池壩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它擁有很多違反常態的現象,原本紅池壩的位置就在中國版圖的正中央,中國的版圖,大家都知道看上去像是一隻雄雞,而紅池壩和巫溪的地理位置,就好像是在雄雞的心臟上面。為此在巫溪大寧河的沿途,專門還有個怪異的山頂巨石,於是當地特別取名:雞心嶺,號稱重慶最高點。而除了那個違反季節常理的夏冰洞,那家人母親找到自己兒子的那條小溪,也是違反常理。
上官師傅問,怎麼個違反常理法?農戶說,那條小溪,叫西流溪,自西向東流,和任何一條河流的規律都不相同,而奇妙的地方就在於,西流溪的源頭,就正是夏冰洞。
上官師傅看樣子心理有譜了,於是思索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告訴各位師傅了得知的這個情況,大家也賣了上官師傅一個面子,打算跟著他一起,去看看馬家仙的除妖之道。
我花了1個小時學習怎麼騎馬,而後跟著大家,一起去了那家母親住的房子。告訴了母親我們的來意以後,母親跪地磕頭,求我們一定要救救他家的孩子,上官師傅扶起她,並要她帶路,帶我們去夏冰洞。
夏冰洞距離我們所在的位置大約又有十里路,等到了那裡的時候,我現場感受了一下這個神奇的洞穴。如果我沒有去過烏龍的芙蓉洞或者豐都的雪玉洞,或許我要說這個洞穴給我的感覺真的神奇,高掛的鐘乳石,各種新奇古怪的石頭,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最神奇的莫過於我摸了一把懸掛的鐘乳石,厚厚的一層,全是冰。當時正值8月,酷暑季節,雖然紅池壩地處高山,但是結冰還是太罕見了。當我正在驚歎的時候,同行的其中一位師傅高喊到,快過來,這裡有人!
我們趕緊跑過去,在距離洞口進去右拐不到300米的地方,我們看到一個赤身裸體,瑟瑟發抖躺在一條暗河旁邊的男人。不斷哆嗦,看樣子以及是昏迷不醒了。
這時候他母親一把撲上去,接著我們大家打火機和電筒的燈光,她仔細辨認了一下地上的男人,然後開始哭喊,說:我的兒子啊,你怎麼變成這個模樣。
看樣子是找對了人,由於這個男人已經有些昏迷,當我們全部人七手八腳把他往洞口抬的時候,一陣非常怪異的風好似從洞口刮了進來,風力比較強,像是在阻止我們出洞,可是畢竟我們活生生的人,是不會被刮動搖的。出了洞口,我師傅脫下自己的衣服給那個男人蓋上,卻在此刻光線明媚,把男人放在地上以後,我們發現跟隨著我們,從洞子裡,爬出了一條像是蜥蜴一樣,但是是黃呼呼的動物。
很快我們辨認出,這是一條娃娃魚。學名叫做大鯢,我知道娃娃魚是吉祥的動物,於是我想去捉它,卻被上官師傅一把攔下,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副骨牌,和一個搖鈴,左手把骨牌捏在手上磋磨出聲音,右手拿著鈴鐺,開始搖晃。娃娃魚開始似近似退,抬頭望著上官師傅,張著嘴,開始「啊!啊!」的叫喊。上官師傅轉頭對我們說,找到正主了,這是只娃娃魚的妖。
我聽說過狐妖,聽說過黃鼠狼妖,甚至連人妖我也聽說過,娃娃魚妖,還真是第一次。
事後上官師傅說,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有潛在的變成妖的可能性,小到一草一樹,大到豺狼虎豹,只要它的生存過程中,思維方式在原本的群體水平中,跨度很大的上到另一個高度,那就叫做修煉,而這樣的修煉除了讓它們的生存期限更長更久之外,還能讓他們有一定的特殊能力。對於很多動物,尤其是狐狸、狗、黃鼠狼、烏龜等原本就有靈性的動物,當它們經過修煉後,能夠達到近乎人的聰明程度。它能夠製造一些幻象,來迷惑它想要迷惑的人。很顯然,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個例子。
上官師傅當下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串珠子,那並不是佛珠,而是由300粒檀木圓珠串聯起來,每一粒上都刻上了馬家符的他們門派的法器。他取下珠子,一把朝著娃娃魚丟去,直接套住。然後開始用一種,很怪異的姿勢,跳起了舞。
我說怪異,其實是因為看上去跟發神經的人沒有太大區別。並不是在嘲笑上官的姿勢,雖然我看到的那時候,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他一邊跳,一邊在嘴裡嘰裡咕嚕的念著。娃娃魚被套住以後,想要逃跑,卻怎麼都踏不出那串珠子。這個狀態持續了大約2分鐘,耳聽上官師傅好像是一段唱完,他開始站定,雙手合併胸前,雙手食指和中指伸出併攏,其餘手指相互緊扣,那姿勢很像是倩女幽魂裡面張學友念驅魔咒的樣子。沒過多久,那只娃娃魚安靜下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上官師傅很滑稽的打了個激靈,便開始用兩種不同的聲音,一人分飾兩角,自己一問一答。但是講的都是仙家的話,又有點像是文言文,所以我一句也沒聽懂,又這麼自言自語了許久,上官師傅才又一個激靈回神,問我們找來一個口袋,把娃娃魚恭恭敬敬的放進口袋,然後在附近草堆裡摸索,最後找來幾片樹葉,一片貼在昏迷男人的額頭,一片則撬開他的嘴巴讓他含在嘴裡,然後開始搖鈴,那個男人開始轉醒。
雖然醒了,但是還是比較虛弱,說不出話來,只是在看到他母親的時候,用細微的聲音,喊了一聲媽。
我們把他扶上他母親的馬背,然後回了他母親家,把男人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讓男人的母親留下照料他,我們則都走到木屋外面坐下休息,上官師傅才把之前發生的我們看不懂的事,跟我們說了一遍。
原來當時上官師傅看見娃娃魚跟著出來,也是處於經驗判斷而說它是只妖,直到磨骨牌搖鈴當,才確信這就是只迷住男人的妖。於是用珠鏈套住,開始唸咒請仙家師傅上身。這是我一直不懂的一點,方式大概是和吉老太喊魂上身差不多,上官師傅是把這只娃娃魚妖喊到自己的身體裡,讓它能說自己能懂得的話,從而來查明事情的真相。
上官師傅說,據娃娃魚妖的意思,事情是這樣的。在男子吵鬧要搬出去住之前大約半個月的時間,他在西流溪附近採摘天麻的時候,發現隨便草堆裡有只黃色的娃娃魚,而它困在帶刺的草堆裡,沒法回到水裡,這個男人出於一片好心,就扯開了那些帶刺的草,好捉起娃娃魚把它放回水裡。期間自己的手還被割破流血,血也滴到了娃娃魚的身上。當他把娃娃魚抱起,走到水邊放下以後,就自己沿著河溝離開了,這只娃娃魚卻也一直跟著他走了很久,這男人原本是個善良的山裡人,看見娃娃魚一直跟著自己,他走就跟著在水裡走,他停下就停下,覺得很有趣,也覺得萬物有靈。當天他回家後,也就漸漸忘了這件事。可是在半個月後他在此來到西流溪邊,卻發現一個在河邊哭泣的女人,走近一看,發現那個女人的腳上被帶刺的草割傷了許多口子,於是男人就把那個女人扶到草地上,給她喝水,給她止血。上官師傅說,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這個娃娃魚就開始用女人的幻像迷住了這個男人。我原本很希望請上官師傅把妖迷人的方式仔細說說,但是我想這或許涉及到他們門派的一些行當,眼看其他師傅都不發問,我也不能插嘴。不過在我的理解中,大概就好像是電影裡,狐狸精製造一個虛無的環境,讓這個被迷住的人產生幻覺一樣。至於是否真是這樣,我就不敢胡說了。
上官師傅接著說,隨後的每天裡,這個男人就常常上山到西流溪邊找這個女人。漸漸卻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女人,女人邀請他搬到山上跟自己一起住,於是才有了男人回家大鬧這一齣戲。娃娃魚妖想必是給這個男人製造了一個他很嚮往,且很美麗的世界,於是他吃野果吃泥巴,就彷彿是在品嚐美味佳餚一樣。直到被他母親發現,然後強行帶回家,再偷偷跑出,跟著娃娃魚妖一起住進了夏冰洞裡,他所看到有關那個女人的一切,從吃的住到,到周圍的環境,都是這個娃娃魚妖製造出來的幻覺罷了。
我忍不住插嘴了,我說,這麼說來,這個妖還真是可惡。上官師傅說,不算是這樣,它其實只是在報恩罷了。於是我不再說話,上官師傅接著說,它畢竟是個畜生,哪怕已然修煉成妖,但是卻沒有分寸,它也只是在用她自己覺得合適的方式來報答它的恩人而已,卻沒有想過這樣以來卻害到了人,換句話說,它的動機是單純善良的,但是在過程中,卻用了我們人類所無法接受的生活方式。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有殺掉它,而是收了它。
在我看的電影或電視劇裡,妖怪往往是飛簷走壁,移形換影,法力無邊,害人為患的,頂多也就是白素貞老師的出現,稍微扭轉了我對妖的看法和同情。而自打每年暑假電視開始咆哮著千年等一回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又要開始一年一度靠回味趙雅芝老師的美色來活著了。但是在電視劇裡,雖然看了無數次,對劇情都快要能夠倒背如流的地步時,我也每每看到那個混蛋老和尚的時候,都會破口大罵。可仔細一想,法海老師,其實也是在替天行道罷了。所以此刻我不由自主的把上官師傅跟法海老師聯繫在了一起,他們人妖不兩立,但都難過自己的人情這一關。
於是我開始有點同情那個口袋裡,靜靜躺著的娃娃魚。我相信它修煉成妖,原本已經是很不容易,卻因涉足人事,而被收服。理由,卻是為了報恩。
我師傅問上官,打算怎麼處理這只娃娃魚,他說要送到峨眉山,找家大廟供養,令其終日聽經近佛,盼其有日終成正道。
說完這話,我對上官師傅的尊敬,油然而生。於是從那時候起,我漸漸開始覺得我們的職業並非那麼低級,我們救人也救鬼,殺妖也渡妖,有句老話,存在即有理,對於那種莫名的異界打擾,我們必然插手阻止,而對於一些在此過程中發現的美好,我們又有什麼理由來滅之大吉還喋喋不休呢?
那一刻,我似乎悟到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是師傅所不能教我的。
這是我唯一一次遇妖,我與上官師傅,也僅此一面之緣。不過經過了此事後,從我出師起,我便決心,盡我所能,讓我生活的世界多一點溫暖,少一點傷害。
哪怕我生活在陽光的陰影裡。
第五十七章 郵魂
2010年的時候,那一年我很多朋友都陸續進入了婚姻的殿堂。因此在那一年我參加了特別多的聚會。在其中一次聚會上,我和同桌的朋友聊天時,得知了一個消息,我其中一個朋友的老爸最近好像遇到點麻煩事。他多次拜託我幫他,我起初並不想插手,一來2010年的時候我事情已經做了很多了,而且漸漸開始有點厭倦。二來熟人拜託的,也就不好意思收多少錢,只能象徵性的收那麼幾百千把塊的。
他父親是建設廠的一名退休職工,建設廠是重慶最早期的工廠之一,連毛老人家當年都來訪問過,作為新中國第一批國家直營的兵工企業,槍支、彈藥、坦克、裝甲都要生產,盛極一時,只是在後期的國有經濟市場化後,恰好有遇上和平年代,這家兵工廠就暫時歸於民用,開始生產一些汽車摩托車的零配件,建設摩托更是在整個東南亞市場和南美市場銷量好得異常。
他父親在職的時候,是個老實巴交的工人,雖然有滿腹經綸,文化也不低,可是就是由於嘴巴不會說話,不懂得討好領導,於是就默默的在車間裡幹了一輩子,到後來因為吸入有害空氣過多,就提前病退。終日在廠裡的職工房裡和人一起,談天說地,聊天下棋,逗鳥養魚,日子也算是過得清閒自在。他父親的老伴去世得早,據他說在他剛上大學那年就走了,而且他在外地念的大學,於是家裡從他外出唸書起,就只剩下老頭一個人。說寂寞,卻有那麼多老鄰居老街坊陪著,說不寂寞,自己的孩子卻不在身邊。
他告訴我,這次他父親遭遇的怪事,跟他父親退休後才開始的一個嗜好有關。我問他什麼嗜好?因為當我聽到嗜好這2個字的時候,首先就想到了煙酒,或者是茶葉。而這三樣都是我所喜好的,否則我也不會連續這麼多天都在醫院裡消磨大好的上午時光了。他告訴我,他父親自從退休以後,就開始跟著院子裡的一群老頭,喜歡集郵。
原本我覺得,集郵當真是個好興趣,中國的郵票雖然做得一年不如一年,但是對於見證新中國郵政發展史的一代人來說,每一張郵票似乎都在述說一個故事,而集郵也不失為一種投資行為,據說有人靠賣稀有郵票成了大款,而且數量還不在少數。相比之下,我更願意相信這個老頭對集郵真的之是出於一種興趣愛好。我那朋友說,老頭集郵開始,他是很支持的,可是到了最近,他父親在一次他週末回父親家陪老人的時候,聽到老頭無意間說了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本身對郵票起身也有那麼一點興趣,只是你若是要我堅持收集,我可能會堅持那麼一陣子,然後不了了之。於是我問他,你父親告訴你什麼了,他說,他父親說他前幾天連續好幾個晚上都做噩夢,說是夜裡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身上有東西,就掀開被子看,藉著窗外的月光,他看見一個好像是老年婦女,正趴在他的身上,和他頭腳相反,抱住他的腳,啃咬他的腳丫子,一邊啃還一邊說「性……性……」
我聽到這裡,確實沒忍住,很不厚道的笑出來了,我朋友有點不爽的看住我,我也覺得尷尬,於是不知道那股筋沒對,竟然接下來冒出這麼一句話:「你父親是不是做春夢了哦……」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但是又找不到別的言語再來挽救一把,於是開始自暴自棄,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順便奉獻出一個響亮的酒飽嗝。
大概我真是無禮了,好在我這個朋友還算寬宏大量,而且畢竟也是有求於我,於是也沒有真生氣,他接著告訴我,他當時聽他父親說了之後,也是覺得很奇怪,父親那麼大歲數了,怎麼會還做這種荒唐的夢。但是看父親說得一本正經的,他也暗暗留了心,於是每個禮拜總是隔三差五的回家去。甚至還有意無意地故意跟他父親聊起這個話題,還試探性的問老爸你是不是夢見我媽了哦之類的。結果他老頭子白了他一眼,說我跟你媽生活一輩子了,她轉過身我也認識她的屁股!
於是他也不便再多問。
作為兒子來說,跟自己的父親討論性這個話題總是比較難以啟齒,更何況是上了歲數的父親。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想當年我還是個梳著中分的少年時,我曾經在我老爸的抽屜裡找到了幾張光碟片,而光碟片裡的內容總是讓人熱血膨脹,於是我親切的稱呼它們為「生活片」,以至於長大以後偶然在紅旗河溝的地下通道裡,看到幾個穿風衣戴墨鏡的男人,湊到我身邊問我要不要來點生活片看看的時候,我總是會掙扎著扭頭就走。那二年,青春期,誰都有過那種嚮往,我曾經逃學到校外,找了一家看上去也許會有色情書刊的小書攤,略帶羞澀卻又要裝得很老道的問書攤老闆,有沒有那種書,老闆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他總要先愣一下然後問我,什麼書?我說,看著很刺激的那種。於是他進屋找了很久,最後拿給我一本《婦女生活》。於是那本《婦女生活》在我離家出走時,帶上了火車,卻在昆明永遠的失去了它。
而當我偷偷在家裡看色情光碟的時候,也難免被我老爸回家突然襲擊。我不算是個反應很敏銳的人,聽到走廊裡鑰匙聲響了,我總是在猶豫到底是該先關了電視機還是先關了VCD,好不容易做出了決定,卻在老爸進門看到我的同時,也看到了正從碟倉裡彈出的碟片。
或許是我爸的教育方式跟我媽不同,他總是會用他的語言來讓我明白一些事情,而我總是裝作明白。在有一次被逮住以後,我爸先是到廚房冷靜了一下,然後把我從臥室裡喊到客廳,然後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孩子,你現在還不必知道這些,等你長大了,你就全知道了。我猛點頭,點頭的原因是因為實在不想被我爸飛來的巴掌破壞我精緻的五官,而從那以後我在家裡能找到的碟片都變成了一些,被撕掉封皮,且在顯著位置用膠布貼上,膠布上寫上了諸如「技術與革命」「誰打響了新中國的第一槍」之類的字眼。
所以聽到我朋友這麼說,我完全懂得他的尷尬和擔憂。
我問我那朋友,除了他父親說的噩夢以外,還有什麼事情不正常的嗎?他告訴我,他根本不覺得他父親是在做夢,而是實實在在的真實發生的,因為那天他在給父親打洗腳水的時候,發現父親的兩隻腳的腳拇指上,都有紅紅的,細細的齒痕。我想如果是那個老女人咬的話,那她的假牙一定是很高級的那種。朋友接著說,他覺得他父親是不是纏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而導致鬼壓床了。
我這朋友曾經有一次鬼壓床,於是問過我,就他聽到他父親的口述,他覺得這大概也算是鬼壓床的一種現象。年輕人嘛,總是喜歡拿到一點點的懷疑當成是證據,不過在他說來,他父親遇到的情況的確和鬼壓床很相似,但是基於他父親這麼淡定的表現,到底是不是做夢,也就無法判斷了。
既然別人在拜託,我還是認真的答應了他,等到那場婚宴結束,午飯後,我們就動身去了他父親家裡。
在重慶的謝家灣,有一座具有地標性的建築物,叫做彎彎大樓,當然這個名字是市民自己給起的,因為這個大樓的外形呈弧形,牆體的顏色和四周的環境完全不同,於是很遠就能一眼看到,直到後來修了輕軌,人們過往的目光總是會停留在頭頂呼嘯而過像菜青蟲一樣的輕軌,也就漸漸的忽略的彎彎大樓這個見證重慶歷史的建築物。彎彎大樓是以前老建設廠兵工時期的職工宿舍,他父親的家就住在彎彎大樓的背後,也是那種老式的單位職工宿舍。兩室一廳,沒有電梯,地板不是瓷磚,而是那種有點像停車場的地面漆。這種地板的好處在於防滑,非常適合獨居老人,至少不容易跌倒。而缺點在於有了灰塵,不容易發現。
到了他父親家裡,他父親正光著腳丫子坐在沙發上,腳平伸出,放在沙發前的一個四角凳上面,頭髮花白,胡茬也是稀稀拉拉的,帶著老花眼鏡,一邊剝著花生,一邊暈著小酒,一邊看著電視。我像大概這是三十年後我的模樣。看見他兒子帶著我進了屋,先是把眼鏡半掛在鼻樑上,仔細把我的臉辨認了很久,直到我朋友說我是他的老同學,他父親日有所思的好像是想起我來了。
我曾經在有一年的家長會上見過他父親。因為我的老師告訴他父親,不要讓他兒子和我這樣的同學做朋友。於是我想他父親對我的印象應該是比較深刻的。果然他哈哈一笑,說我記得你,小時候最調皮搗蛋的那個就是你了。我很欣慰我沒有長一副人見人忘的臉,於是也跟著報以一個虛偽的微笑,說了聲叔叔你好。
他父親招呼我坐下後,便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電視上,從那句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我能斷定他正在看西遊記,只是他沒搭理我,我也就不好意思打擾他年復一年看這部電視劇的心情。
我朋友給我倒了杯水,然後在我的身邊坐下,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跟父親聊天,於是我也跟著摻和,在此過程中,我優秀的視力再度立功,我很清晰的看見老頭伸出的雙腳大拇指的指甲蓋上,有幾個紅紅的小點,看上去就像是我朋友所說,是牙齒的齒痕。我還算是有點生活閱歷和常識的人,因此我知道這樣的痕跡絕對不可能憑空出現,更加不會整整齊齊的排列著。於是我借參觀老頭的房子為由,給我朋友使了個眼色,在每個房間轉了轉,我偷偷摸出羅盤,最終在老頭子的床跟前,出現了比較強烈的靈異感應。我心想,這下壞了,還真是撞鬼了。乘著還沒出房間,我拉了拉我朋友的袖子,然後輕聲告訴他,這裡真的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