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節

  然後慢慢伸出手,想把它從我身上摘下來。在這個過程中,我心裡隱隱升起一個念頭,這形狀,這手感。真像是一條蛇啊。
  我的嘴被它堵著,始終張不開,只好在心裡使勁吶喊:「我是千眼井的姑爺。咱們是一家人吶,蛇大哥。」
  那條蛇沒有太為難我,我掙扎了幾把,它就懶洋洋得從我身上爬下來了。
  我睜開眼,看見懷裡抱著一條大蛇,舌頭正衝著我的腦袋吐著信子。
  我看著它身上花花綠綠的紋路,猶豫著叫道:「阿花?」
  那條蛇吐了吐信子,伸了伸脖子,算是回應。
  我這時候身子周圍的蜈蚣成千上萬,我就躺在蜈蚣堆裡,抱著阿花幾乎要熱淚盈眶。
  但是我心裡總覺得有點不踏實。這條蛇越看越像阿花,但是給我的感覺,怎麼總是那麼不親切呢。
  我的預感很快成真了。阿花很快重新把我纏起來,然後把我的頭一口吞下去。
  這個把戲它已經玩過很多次了。但是這次不同,我清楚得感覺到,它不僅僅是把我的腦袋吞進去就算了。它根本沒有打算再吐出來,不僅如此,還在一點一點得往下壓。看樣子,阿花的胃口不小啊,想把我整個得吞下去。
  生死之間,感覺往往是很敏銳地。阿花第一次吞我的腦袋的時候,我嚇得半死,這條蛇嘴裡那股味,我這輩子也忘不了。現在我終於可以確定了,這條蛇肯定是阿花。
  我兩隻手在外面又抓又撓。很久沒剪的長指甲撓在蛇皮上。阿花肯定感覺到疼了。從喉嚨裡發出一陣悶響。
  九頭蛇的吼聲我聽到過。沒想到,阿花也能發出這種聲音。
  我早就開始窒息了,腦袋憋得頭昏腦漲。
  後來,我乾脆放棄抵抗了。反正在這個地方估計也活不下去,還是讓老熟人把我吃了算了。至少能給後人留下個童話,比如農夫與蛇,東郭先生什麼的。我程大力也就出名啦。
  但是,阿花吞嚥的節奏突然亂了,它開始迅速的想把我嚥下去。但是隨之開始在地上打滾。我只能雙手死死得抱住蛇身,防止它在劇烈的滾動過程中,把我的腦袋從脖子上揪下來。
  後來它開始了一陣陣劇烈得抽搐。我被吐了出來。
  我大口大口得喘氣,但是只喘了一口就被嗆住了。我感覺有一些黏黏糊糊的,像是鼻涕一樣的東西,劈頭蓋臉得澆下來。
  那張蜈蚣組成的網,居然有本事把這些黏水包裹起來。就像是昆蟲背著一粒水珠一樣。
  我突然恍然大悟,我終於知道火羽鳥為什麼會被封在大水珠裡面了。
  阿花在網裡面翻翻滾滾,它好像很害怕這些東西,看得出來,它幾次想從網眼裡鑽出去,但是都失敗了。
  我用手捂著眼睛,想看看這些黏水是從哪裡來的。但是根本不能抬頭。
  很快,我的小腿就被完全淹沒了。根本邁不動步子,就像是在一碗比較粘稠的米粥裡面游泳。
  我發現那張網已經連接了四面的石壁,我想走到邊緣,攀在石壁上爬出去。但是我只走了兩步,就被什麼絆倒,一下跌倒在地。
  我本以為這下再也爬不起來了。沒想到阿花從裡面鑽出來,來到我身下,拖著我向石壁方向快速得竄過去。
  我看見它通身紅腫,像是起了一層疹子。
  我著急的擼起袖子,查看自己的胳膊。還好,雖然黑乎乎的有不少泥,但是沒有紅腫。看來,這種水對阿花是有毒的。
  我眼看著石壁就在眼前,不由得有些興奮,趴在阿花身上,努力的露出頭來,手腳並用幫忙向前劃。
  但是幾秒鐘後。我突然覺得手上有些異樣。我把手舉到眼前,發現整個手掌呈現一種死灰色。
  我見過死人。死去的千眼井人,皮膚就是這個顏色。
  我有點害怕,想摸摸我的胸口,但是我突然發現我的身子完全沒有感覺了。手摸在上面,不僅雙手沒有知覺,連胸口也感覺不到。
  我心中惶急,難道我已經死了嗎?
  我衝著自己的臉上打了一巴掌。完全沒有火辣辣的疼,只有木木的感覺,像是隔了一層棉被。這感覺,實在是太微弱了。
  聽說人死的時候,最先消失的是觸覺,最後消失的是聽覺。難道,我現在正在慢慢死掉嗎?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死亡
  我覺得我要瘋了。有誰這麼真真切切得經歷過死亡嗎?我能分明的感覺到,我開始由皮到肉再到骨,一點點的開始麻木。
  折騰了半天,原來五彩蜈蚣是給我排練來了。我現在才明白,五彩蜈蚣的麻木算個什麼,在死亡面前,簡直和蹲廁所的腿麻沒什麼區別。
  眼看石壁已經在眼前了。阿花卻像是用盡了力氣似得,一點點的向下沉。我長歎一口氣,你這是何苦呢?先是要吃我,再是要救我。
  我的身子跟著阿花往下面沉。我根本不想往上面爬了。我已經死到臨頭了,幹嘛還多此一舉。爬到半路突然死掉,大頭朝下掉下來,練跳水嗎?
  我正在心灰意冷得等死。但是突然間全身劇痛。我呀的一聲,從阿花身上倒下來。
  沒想到,身子一泡在水裡,這種疼更加劇烈了。
  我只好用手摳著石頭縫,一點一點向上爬。在這個過程中,指甲都斷了幾根,露出手指頭上的紅肉來。十指連心吶。
  我等身子完全離開水面,雙腳亂蹬,找到一個能夠勉強借力的突起。整個人像是一隻壁虎,貼在牆上,一動也不想動。
  我全身的疼痛漸漸退過去。但是這還沒完。疼痛過後,我覺得心裡一陣陣的空虛。
  就像是有一個泵正在抽水。從我身子最裡面開始,把水分一層層抽到外面。我閉上眼,拿腦袋在牆上撞了撞。我的表皮已經死掉了。疼痛很微弱,一圈一圈在腦袋上擴散開來。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我從迷糊中清醒過來。沒錯,確實有什麼東西,正在從我的身子裡抽走什麼。我突然驚恐的想到,是魂魄啊。
  聽說一個人臨死的時候,先是會回顧自己的一生。想起一件好事,就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想起一件壞事,就心如刀割很痛苦。然後就是靈魂脫殼,輕飄飄的飛走。至於飛走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就沒人知道了。因為,凡是知道這個感覺的人,全都死掉了。
  我現在真真切切得感受到魂魄抽離的痛苦。怪不得和尚們經常說身子就是一副臭皮囊。我真是真真切切得感受到了。現在我身上又醜又髒,果然是一具臭皮囊。但是這個皮囊再臭我也不想把它丟掉。
  我屏氣凝神。就像是楊念魂說的,心無雜念,自然百無禁忌。我貼在石壁上,想著把身子穩住。把身子裡的東西也穩住。
  這樣很有效果。然而,即使有效果,也不是密不透風,我還是覺得身子裡的什麼東西正在慢慢遊走到身子表面,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蠱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