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月老道:「那是你想的這般簡單,緣乃天意,份才是人為,緣都沒有,份什麼?姻緣之事,都是前世的因果積累,你來瞧!」說著打開冊子,林麒伸頭去看,就見冊子上有些空白地方隱隱的顯露出字跡來,而有些名字卻漸漸暗淡直至消失,冊子上的字跡不斷變換,詭異莫測。
  月老道:「那些消失的名字,都是此生緣分已盡的了人,新生出的名字,都是今生注定要相遇的,書冊上有名字的,紅繩繫上才會有用,沒名字的,就算紅繩繫在了兩人腳踝之上,也是緣淺,不會有好結果,試想,種子都沒有,又如何結出果實來?」
  說到這,月老歎息一聲道:「剛才你問我打個結的紅繩子能不能用,老頭子告訴你,能用,但時間長不了,也就是兩三年的事,最後注定要勞燕分飛,反而錯過雙方各自真正的姻緣,所以我才不給河伯的女兒萱兒和方子墨系紅繩,你明白了嗎?老頭子不是迂腐之人,與河伯也是故交,此事但有辦法,我又何必推脫?有些事實在是不能做啊。」
  林麒愕然,聽得出月老話裡有話,想必是看出來他與河伯相識,既然如此,再裝下去,也就沒有意思了,林麒嘿嘿一笑,撓頭道:「老神仙是如何看出我與河伯相識的?」
  月老笑道:「你說有辦法呼風喚雨的時候,老頭子就知道了,河伯是河神,更是此地的水神,若無他發話,誰敢多降一滴雨水?你請別的水神,人家不管這一塊,誰又會惹這個麻煩得罪河伯?所以老夫就知道你必然與河伯相識,想必還是他請來讓你想辦法的,不然老頭子何必和你說上這麼許多?」
  這下輪到林麒愁眉苦臉了,還以為自己聰明的緊,卻不知道,早就被月老看了個通透,想來也是,月老是神仙,活了最少也得有千年之上,千年的王八都成精了,就更不要說月老了。
  林麒尷尬道:「晚輩並無惡意,河伯縱有不對,也是為了兒女,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你倆相交多年,也該知道他脾氣,想必也不會太過在意,總不至於為了些許小事,真的就老死不相往來了,若能有一線機會,幫上二位一把,晚輩也是義不容辭。」
  月老歎息道:「知道老頭子為何見你嗎?那是因為萱兒與方子墨這三番兩次的折騰下來,已是有了緣,不過這緣卻是孽緣,孽緣老頭子是不會去繫上紅繩的,可有些事,老頭子不能做,不見得別人也不能做,你明白嗎?」
  林麒雙目一亮,感情月老要將此事托付給他,如此才好,總算有個交代,三百鐵嘴鵜鶘也能到手,孽緣不孽緣的關他林麒屁事?反正他對萱兒和方子墨這兩位都沒什麼好感,都是些個自以為是的,只要能讓這對狗男女好上一時片刻的,鐵嘴鵜鶘到手,那時候兩人就是人腦袋打成狗腦袋,也跟他林麒沒有關係了。
  林麒嘿嘿笑道:「只要是緣,就不能看著不管不是,晚輩不才,願意管一管這閒事。」
  月老沉默了一下,將那團亂七八糟的紅繩扔給林麒道:「老頭子老了,眼神不濟,你若是有時間,就幫老頭子解開幾根,若是少了那麼一根兩根的,那也難免。」
  林麒笑道:「晚輩最是尊老敬賢,這般粗淺的活計,怎能讓你來做?晚輩來就好,晚輩來就好……」說著將那團亂七八糟的紅繩抓到手裡,紅繩果然神異,林麒就感覺手掌心有淡淡的溫暖之意,心中暗道:「紅繩這般神異,若是能多偷個十根八根的,日後也用得著。」
  剛想到這裡,就聽月老悠然道:「雖然亂糟糟的了,少個一根兩根的難免,若是少的多了,卻也不好。」
第二百六十七章 紅繩
  月老施施然走了,剩下林麒低頭瞧著手中亂麻也似的紅繩發呆,都亂成這個模樣了,月老還能查出來多少?這麼一大糰子,留下三根怎麼也不過分。林麒打起精神,開始仔細一點點去解紅繩,卻沒想到紅繩嬌弱無比,力氣稍微大上一點,紅繩就會斷掉,他又不是個娘們,手上沒個輕重,小心翼翼折騰了半個時辰,一根完全的都沒解下來,倒是弄斷了三根。
  林麒頹然將紅繩放下,這樣下去,一年也解不開三根下來,他瞧著紅繩發愁,既然幹不了,總得找一個能幹的來,想了想,除了無相沒有別人,轉身出了山谷,來到河伯府上,河伯正愁眉苦臉的喝茶,見到林麒回來,歡喜道:「可是找到那老東西了?有了眉目沒有?」
  林麒笑道:「放心,萬事都在掌握中,只要雨水充足,情絲草成熟之時,就有紅繩奉上,到時候略施手段,將紅繩栓在萱兒和方子墨腳踝上,喜事也就成了。」
  河伯大喜,連連稱讚林麒辦事得體,林麒也不與他廢話,約定好只要他黃符甩出,雨水就來,不能多,不能少,得保證情絲草能夠順利長成,河伯拍著胸膛說一切在他,兩人又聊了會,林麒帶著無相回到山谷。
  林麒也是想明白了,此事不能著急,就算他現在手中有紅繩也萬萬不能給萱兒和方子墨繫上,誰知道兩個孽緣的人能好上多久?只能是情絲草成熟了,草人紮好了,再將紅繩繫在兩人腳上,那時鐵嘴鵜鶘也到手了,兩人日子過不過的下去。就不是他林麒該操心的了。
  無相到了山谷,覺得那都好奇,四處兜轉了一圈,林麒將那團亂麻也似的紅繩扔給無相道:「無相,你是佛門中人。向來靜的下心,手也巧,這些個紅繩牽扯到許多人的累世姻緣,就托付給你了。」
  無相人實誠,卻不是個傻子,被林麒坑過太多回。如今林麒說什麼,他都在腦子裡面過三圈,想想是不是又挖了坑讓他跳,但這次一圈腦子都沒過,就脫口而出道:「我是個和尚啊,四大皆空。六根清淨的和尚,你讓我解開紅繩,成全姻緣男女,是不是過於荒唐了?」
  林麒一愣,和尚什麼時候變聰明了?苦口婆心道:「無相啊,俗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拆一門親,促成姻緣其實是有功德的,如今這些個紅繩都糾纏到了一起,許多累世姻緣的男女因為沒了紅繩,無法結親,還不知道再要輪迴幾世,才能結緣,你就忍心看著世間的癡男怨女苦苦煎熬嗎?……」
  林麒的話不是很多,卻每次都能說到無相的心坎上,無相低頭想了想。也是這麼個道理,道:「好吧,就當是幫你了,不過此事萬萬不可說出去,否則讓人知道我一和尚在這拆解紅繩。幫人成就姻緣,我這和尚也就不用當了!」
  林麒急忙保證誰也不說,就在這時,月老急匆匆走過來,將手中厚厚的姻緣冊子扔給林麒道:「我有點急事,要出門一趟,月老祠你就替我管上一段時日。」說完轉身就走,半點也不回頭,林麒楞了一下,急忙開口問道:「老神仙要去哪裡?」
  話出口月老已經沒了影子,林麒隱隱覺得不對,就在這時,山谷外面忽地有聲音傳來:「月老可在家,小的是山東城隍下的鬼差,今年的紅繩還沒送去,我等奉城隍老爺之命前來領取,月老可在家否?……」
  林麒半響說不出話來,知道為何月老把這亂成麻的紅繩交給他,還說少上一根兩根的沒什麼要緊的了,先前還以為是運氣不錯,月老人不錯,合著他早知道各地城隍會派鬼差前來索要紅繩,將自己扔在這,他出去躲清靜去了,屁的要緊事,就是眼不見心不煩。怪不得先前說了那許多姻緣的事,原來是在這等著他呢。
  林麒哭笑不得,這些個神祇果然是沒一個好打交道的,可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就暫且代理幾天月老吧,林麒無奈搖頭,無相問道:「你怎地了?臉色怎麼變得如此難看?」
  林麒歎息道:「我把你坑了,月老把我坑了。」
  說話功夫就有個鬼差戴著白白的紙帽,晃晃悠悠的進來,見到林麒,上前問道:「敢問,月下老人何在?往年這時節,他早已傳信各地讓我等前來取紅繩了,今年卻是半點消息也無,我家老爺派我來問問,紅繩可準備好了?」
  林麒咳嗽一聲道:「月老不在家,出門辦事去了,將這月老祠托付給我了,有什麼事跟我說就成,今年該給你們山東多少紅繩子啊?」
  鬼差取出一本冊子來,翻了翻道:「今年山東境內累世夙緣者有一百七十五對,就等著紅繩繫上了。」
  林麒張大嘴說不上話來,一百七十五對可就是一百七十五根紅繩,自己費了半天牛勁,一根都沒解開,小鬼張嘴就是這麼多,他林麒那裡有辦法?不由得問道:「這數目怕是有些不對吧,怎地山東會有如此多累世夙緣的?」
  鬼差也不著惱,道:「冊子上記得一清二楚,小的那裡敢胡言亂語,何況月老這裡有姻緣冊,各地每年有多少對男女需要繫繩子,都記得一清二楚,若不信,咱們對一下冊子也就是了。」
  林麒雙眼一亮,著啊,對冊子好啊,反正冊子上都是鬼畫符一樣的文字,他林麒不認識,這些鬼差就認識了?就算認識,他不認識,就可以推脫說不認識上面的文字,讓鬼差等月老回來就是,拖上幾個月,情絲草可也就差不多產棉花了,就不信那時候月老還不回來。
  林麒笑瞇瞇道:「那咱們就對對冊子!」說著翻開月老留下來的厚厚姻緣冊,打開一瞧,林麒如五雷轟頂被劈在原地,動彈不得,先前他看到蝌蚪一樣的文字,如今都換上了楷書,一筆筆的小楷端正無比,若是說他連字都不識,可就沒人信了。
  林麒暗罵了一聲老狐狸!怕是月老從他進這谷中開始,就算計自己了,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是晚了,紅繩沒到手,情絲草沒長成,不能掉頭就走,只能管下去,當真跟吃了個蒼蠅一下的噁心彆扭。
  林麒無精打采的翻動姻緣冊子,上面果然記得清楚,今年山東境內有一百七十五對累世夙緣的男女需要紅繩繫上,可他現在一根紅繩都沒有,又從那裡給他找一百七十五根去?
  林麒呲牙咧嘴的,暗暗想著推脫之詞,這麼會的功夫,山谷外面又來了個鬼差,山西城隍也派小鬼領紅繩來了。
  林麒放進山谷,同樣是先前的那些話,不同的是這位鬼差愁眉苦臉的,對著林麒道:「往年這時紅繩都系的差不多了,今年已然耽誤了兩對,錯過了時辰,城隍老爺說了,領不到紅繩就讓小的在這呆著,什麼時候領到了什麼時候回去。還請這位老爺可憐可憐小的,將今年的紅繩撥付下來,也好回去交差……」
  這位說的可憐,先來的哪位可就不幹了,尖聲道:「還有沒有個先來後到?你家城隍老爺催的急,我家老爺催的就不急了?你裝這可憐的模樣給誰看了?後面排著去,爺爺可是比你先到的……」
  兩個小鬼吵吵嚷嚷,都求林麒先可著他們來,林麒頭疼無比,將那團紅繩扔到兩個小鬼面前,道:「吵什麼吵?信不信老子趕你們出去,呶,紅繩就在這了,你們誰有本事解開就是誰的,沒這個本事的,就給老子滾蛋!」
  山東來的鬼差聽林麒說完,嗷!一聲就撲了上來,也不怪他心急,他在城隍座下就是負責系紅繩子的小鬼,若是事沒辦好,城隍老爺固然有責任,但這種事,向來就是罰下不罰上,出了差錯,最後還不都得推給他,難道還能去爭辯不成?
  若是普通人看守月老祠,小鬼還能仗著鬼差的身份嚇唬嚇唬,但他早就認出了林麒,這幾年林麒鬼師的名頭著實響亮,天下間的鬼物就沒有不知道的,也是個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只能是委曲求全,急不可耐的撲上那團紅繩。
  許是過於心急,竟然弄斷了一根,林麒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見他愁眉苦臉的拿著根斷了一半的紅繩,上前去一腳將那鬼差踢了個跟頭道:「你扯斷了一根,扣你們山東一根,那個誰誰……你來解!」
  林麒算是想明白了,月老是把他給坑了,跑了沒影子,這責任林麒也不想擔著,既然如此只能是坑下面的小鬼,如此一來倒也好,老子不是不管你們,紅繩已然成了這個模樣,誰家想要,誰家自己想辦法,憑啥老子費心費力的給你解開?
  就這麼會的功夫,山谷外面又來了幾家各地城隍座下的鬼差,林麒全都放了進來,挨個的自己去解紅繩,一人一次,解到手了,拿走,斷了的,就扣一個,換下一個,輪著來,如此往來反覆,誰也別爭,誰也別搶,倒也公平合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草頭神
  又過了兩天,各地城隍座下的鬼差都到了山谷中,林麒也不客氣,照著先前的規矩來,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林麒這法子公平,倒也沒誰出來鬧騰,於是乎山谷中鬼差成群,整日裡大呼小叫,解下一條完好紅繩就蹦跳起來歡呼,折了的就坐地大哭,好好一個清幽的山谷變得鬼哭狼嚎,那團亂麻也似的紅繩,竟然就慢慢小了下去,怕是用不了十天半月的,也就差不多全解開了。
  眼見這事就算辦妥當了,林麒不免有些得意,無相卻看出了端倪,對林麒道:「月老不是說紅繩都是有數的嗎?若真是如此,不管是完好的,還是折了的,都記錄在冊,鬼差都取走了,咱們還剩下些個什麼?」
  林麒心中咯登一下,怎地就忘記了這岔,無相說的一點錯都沒有,紅繩是有數的,如此多個小鬼你來我往,最後怕是連折掉的紅繩都剩不下半根,林麒看得清楚,不管小鬼解開的是好繩子,還是半截的,都小心收拾起來,沒有一個亂扔的,說明折了的也管用,想必是知道繩子有數,這才小心謹慎。
《鬼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