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你後來又去過門嶺村嗎?」一直蹙眉沉默的鍾奎出聲問道。
  「去了,村裡的水庫乾枯,被填埋了許多沙土,後來長了好多奇怪的柳樹。閨女的家,在一次大暴雨之後,垮塌了。」
  鍾奎粗眉毛一擰,自言自語說道:「水庫填埋沙土?」繼而忽然想起什麼,如有所思的看著地裡那一簇新冒起來的嫩芽說道:「那村裡真的沒有一個生還者?還有,他們的遺骨在哪?我去看了門嶺村墓地集中地,均沒有他們的屍骨。」
  夏老漢磕巴了一下煙鍋子,不置可否的說道:「也許他們的屍骨,被埋葬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了吧!我想找到閨女的屍骨,也沒有找到。」
  填埋的水庫有問題?鍾奎獨自思忖著,眼眸凝神依舊盯著那株嫩芽發呆。夏老漢剛才談及到的女孩,應該就是香草。
  門嶺村所有的人都死亡了,這可能嗎?鍾奎陷入苦思冥想中。爾後轉頭認真的神態看著夏老漢說道:「你確定門嶺村的人都死了?」看著夏老漢一臉的木然神態,他急忙補充道:「當然我是列外,也許冥冥之中注定我要逃過此劫,要不然現在我也不能給你在一起說話。」
  鍾奎近距離看見,夏老漢稀疏的眉毛裡有一兩根特別長。他曾經聽爹說過,人的眉毛裡出現有長眉毛,那就是長壽的象徵。
  「你做的那些本事是誰交給你的?」夏老漢避開鍾奎所問的話題,卻故意繞彎子暗有所指道。
  「我的本事?」鍾奎迷惑神態道。
  夏老漢的面皮跟樹枝似的,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皺褶裡隱藏著一顆顆蠢蠢欲動的汗珠。只要皺褶稍微舒展一下,汗珠就自動滾了出來。此刻的他,一臉祥和語氣裡充滿溫暖的口吻看著鍾奎問道:「你配製的藥……還有半夜三更去土裡挖蚯蚓做藥引子,你小小年紀怎麼知道這麼多?」
  「唔!都是我爹交給我的。」一提到爹,鍾奎的面色就陰沉下來,心就像被針扎似的疼痛。同時覺得夏老漢也表示不是簡單的人物,居然暗地裡在觀察他的舉動。在後來,他又怎麼會夢遊的?
  「嗯!你爹好樣的,我早有所聞,只是一直沒有機緣遇見。曾經也來過咱們村裡給死人斬穴,人品那是絕對的。」
  沉思的鍾奎聽著夏老漢對爹評價,心裡一甜。實話他真的很難聽到有人如此讚賞爹的,他頓時覺得夏老漢很親切,給他的距離也拉近了不少。
  山風呼呼刮來,刮得夏老漢額頭前那一橇花白頭髮簌簌顫動。夜幕在山風的肆虐刮動下,遮天蔽日出現在炊煙繚繞的村落山林裡。
  夏老漢在撐身起來時,瞥看了一眼鍾奎。慢騰騰的吐出一句話道:「虎豹不堪騎,人心隔肚皮。」說這句話時,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身邊的他說什麼。之後拾起地上的家什,又補充道:「我聽人說,那一晚門嶺村有慘叫聲,後來又有傳聞說,門嶺村不是瘟疫,是有一個神經病瘋子在一夜之間把餘下的門嶺村人殺光了。」
  鍾奎乍一聽,心中一緊,急忙緊隨在夏老漢的身旁,追問道:「瘋子是男是女?這個傳聞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鍾奎問出的話音未落,「咳咳!」夏老漢接連咳嗽兩聲。就在他咳嗽兩聲之後,從他們來的路上閃出兩個人來。一個是給鍾奎有一面之緣的勘查隊長陳誌慶,另一個是去而復返的武裝部長鍾漢生。
  鍾漢生是帶陳誌慶來的,主要是因為看見劉文根精神狀態不好,繼而不放心鍾奎。
  所以剛剛從A市到達縣城的陳誌慶,就對鍾漢生提出要求馬上要見到鍾奎。
  當鍾漢生看見鍾奎給夏老漢在一起,而其他三人沒有在場時。自然是要問的,一問鍾奎就把三人怎麼玩笑和追逐的事情講了出來。
  鍾奎講的話,搞得鍾漢生很下不了台,並且引起陳誌慶對劉文根和鍾漢生的大為不滿。
  陳誌慶很不滿武裝部長的擅自安排,無論劉文根出什麼狀況,他只要是好好的,都不應該在此刻離開鍾奎。
  三人現在下落不明,鍾漢生很著急。真的是急驚風撞著慢郎中,夏老漢卻不慌不忙的說道:「沒事,他們有腿有腳知道怎麼回來。」
  鍾漢生卻不然,他貌似忌憚什麼似的視線不停的掃視在,跟陳誌慶談話的鍾奎身上。
第050章 噩夢與相片
  鍾漢生最近老是做著一個同樣的夢境。
  夢,是一種宣洩,一種釋放,更是因為一陣寄托因素產生的虛幻畫面。
  夜妖異且詭秘,夜幕往往讓人產生自然恐懼。人類的恐懼與生俱來,比如嬰孩剛剛離開漆黑、溫暖、寧靜的子宮,對光明充滿本能的恐懼。
  而鍾漢生不是一個嬰孩,他是一個活生生的成年人……
  鍾漢生感覺到妻子就是身邊,也感覺到此時是夜半三更,更加能夠清晰的聽聞到妻子那粗重擾人的呼嚕聲。可他就是無法擺脫夢魘的糾纏,一橇很長很長黑得妖異的細絲,充滿靈氣具有生命力的從門縫下端延伸進來。
  鍾漢生明明知道這是夢境,心裡卻照樣充滿恐懼。他緊張萬分的盯著探頭似的黑色細絲,手指很想抓住身邊的妻子。想搖醒她,想大喊,可是喉嚨就像被什麼東西給扼制住,無論多麼努力,就是喊不出聲來。
  鍾漢生可以說這一輩子,重來沒有做過如此恐怖的噩夢。他十分驚懼的瞥看到,黑絲聚集成為一團墨汁般的黢黑,從黢黑的中間盪開一條更為恐懼的空隙。
  鍾漢生越是害怕看什麼,就會看見什麼。由於過度的緊張,他感覺到那空隙中間肯定要出現什麼東西。果然在他的想法冒出大腦時,那空隙處逐漸露出一點點面無血色且慘白得瘆人,而且還帶著一種詭異的蠱惑感。令他不能自主的不得不看著眼前最為恐怖的一幕。
  鍾漢生幾乎絕望的對著妻子發出歇斯揭底的狂喊,同時還不能閉眼,驚懼無比的看著那,冒出來的東西在發出一陣陣令人驚秫的怪異聲音時,居然從黑絲下慢鏡頭般露出半張面孔來。
  鍾漢生看著半張面孔發出怪異刺耳的聲音,慢吞吞的帶著黑得如墨汁般的髮絲,緩緩的站起來。
  鍾漢生極力想強迫自己閉眼,可是眼睛就像是被定格在這一瞬間似的,只能鎖定在眼前所看見的畫面。
  半張面孔在黑色髮絲的遮掩下,露出一點白。當一瀉而下的髮絲成為人形矗立在鍾漢生面前。
  鍾漢生更是難以擺脫恐懼的折磨,他驚魂般的看見,髮絲包裹住的是一抹纖細詭異的身影。
  夢境中的蠱惑感繼續束博鍾漢生的思維,他不能自控的擺脫掉夢魘,所以就只能默默接受夢魘的壓制。
  半張面孔側面注視著鍾漢生,那白得瘆人的面孔在黑色髮絲下更為突出。
  鍾漢生無法形容當時的感覺,就在他不能自主的驚恐面對半張面孔時,面孔突然說出一句話來;「你要死了……」
  這句話充滿魔力,鍾漢生感覺在聽到這句話時,他整個身軀都麻木了。神智陷入一片空白中,感覺到魂魄出竅一般空蕩。
  往往一個人發出無比恐懼的吼聲時,就會驚擾身邊的人。鍾漢生不想就這麼死去,他努力掙脫夢魘的束博,發出大吼;「啊……啊……啊啊!」
  「漢生……漢生……」
  鍾漢生突然醒來,才明白他沒有在家裡睡,而是在情人顧麗的屋裡。
  當然鍾漢生沒有把在情人屋裡做噩夢的事情講出來,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是在家裡,接連做了好幾天的這種噩夢。
  噩夢沒有什麼的,這是陳誌慶安慰鍾漢生的話。
  臨近黃昏,那三個人都還沒有回來,鍾漢生有點憂心忡忡的感覺。
  夏老漢依舊恢復一如既往的沉默,不時起身給他們填充茶水。
  鍾奎目不轉睛的盯著一臉晦暗模樣的鍾漢生,心知他一定有情況發生,卻不願意把實情說出來。不能說出實情,那麼任誰也無法幫助他。
《陳年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