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陳文化在情急之下大聲喝到:「用迫擊炮轟炸他們。」
肖衛華頓時開悟,連忙招呼人手壓制敵方火力,然後卸下迫擊炮裝炮彈。為了應對突然事件,我們還帶了兩門小型地方迫擊炮隨隊出發。射程正是幾十到幾百米的那種迷你型火炮;殺傷力也是很驚人的。結果還真派上用場了。
迫擊炮的威力果然嚇人。兩門迫擊炮在炮手梁一山和馬曉傑操控下,專挑敵人火力猛烈的地方射去。
慘叫聲和殘肢四處散落,馬曉傑朝著沼澤中狠狠地發射了一枚炮彈,沼澤裡馬上的泥漿馬上四處飛揚,其中還伴隨著幾聲淒厲的慘叫聲。
一股惡臭味道隨著泥漿的飛揚而散發出來。聞著這種味道,我們都覺得有點反胃。在戰場上我們連屍臭味道都已經適應,現在蹲在屍體旁邊啃乾糧都已經吃得津津有味;但是這種腐臭比起屍臭更加讓人覺得噁心。沼澤裡有大量的落葉和其他有機物沉澱,一般在分解時候都會產生沼氣,可是沼氣絕對沒有這種惡臭,頂多也就的是臭雞蛋的味道而已。茂密的雨林裡沒有上下風之分,這團惡臭馬上就席捲了整個區域,直到幾十年後,我想起這股味道時候,胃裡還會泛酸。
第37章 腐屍地
這股惡臭散發出來以後,陳文化臉色為之一變,他對這股氣味很熟悉,他一拍大腿,說道:「糟了,我怎麼就把這個給忘了。」他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被迫擊炮剛剛轟過的沼澤地,對著身邊的葉平波說道:「這是個腐屍地,我們麻煩了。」
我正想問他說這句是什麼意思,但是陳文明一臉陰沉的樣子,我吞回了自己的疑問。
依靠迫擊炮的威力,我們漸漸奪回了優勢。我們的隊友都是一流的尖兵,槍法那叫一發一個准。越南蠻子雖然凶悍好戰,但也漸漸招架不住。可越軍也長著心眼,他們也知道,我們是小股部隊,身上的彈藥和迫擊炮的炮彈也不多。他們雖然沒有迫擊炮,但是手榴彈也不少,一股腦地扔,我方也損失不小。
就在雙方苦苦僵持的時候,一陣「咕咕」的聲音竟然穿越了炮火的聲音,進入了我耳膜當中。一時間,我呆了一下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打戰啊,青蛙也來湊什麼熱鬧?而一直在我旁邊的陳文化那一臉陰沉突然變得非常蒼白。對面的越南軍開始出現了混亂,只見伏在沼澤旁邊的幾個越軍士兵慘號著。慘號聲發出來後,又戛然而止。彷彿是突然被人從身後掩住了嘴巴似的。還有幾個距離沼澤稍遠一點的越軍士兵,卻好像見了鬼一樣,站起來就朝著後面跑,把背部完全暴露在我們的槍口之下,沒有跑出幾部,就被我們的神槍手們解決掉。
「肖排長。」陳文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給大伙下命令,我們撤退,改道,前面我們沒法子再走了。」陳文化的眉頭皺得很深。按照他的說法,我們只要再走上二十多公里,就到了目標;可是一旦繞道,一旦改道,我們就得繞多近百公里,而且有幾個越南人的軍事據點想混摸過去,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但憑我們這點人去搞攻堅,也就只是給越南蠻子打打牙祭罷了。
「為什麼要繞道?」肖忠華很不解:明明看到了越南人已經潰敗,為什麼還要撤退呢?這樣子肖忠國很不能理解。他是一名軍人,深知這是殲滅敵人的最好時機。
「這裡有我們應付能力以外的東西存在著。」陳文化沉著臉說道:「就算我們跟越南兵加在一起也對付不了這東西。」
「什麼東西?」肖忠華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作為一名強悍的軍人,他藐視一切危險。
「別問那麼多,」陳文化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瞬間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但馬上他又冷靜地說道:「肖排長,你聽到越南兵那些突兀的慘叫沒有?那不是被子彈擊中,而是,被另外一種東西襲擊了。」陳文化解釋道。
「友軍?!」肖忠華驚喜地問道。他沒聽清楚,陳文化說的不是另一支部隊襲擊,而是另一種東西。越南軍現在已經停止了射擊,惶恐地尖叫,驚慌失措地喊著什麼,但是我們一行沒有帶翻譯,也就不知道他們在喊著什麼。
陳文化的表情很矛盾,看著肖衛華這幅憨樣,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此刻要解釋也來不及了。陳文化站起來說道:「各位戰友們,停止攻擊,馬上後撤。」然後他馬上攙起伏在一旁的葉平波,低聲說道:「這回麻煩大了,我忘記這裡是腐屍地了,當年趙佗滅安陽國,一支大軍在這附近斬殺了大量的俘虜,屍體就是在這個地方給處理的。」
葉平波一聽到陳文化的話,臉上的老人斑也忍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他說道:「你是說,這裡可能會有屍……屍血……」
「不,是更恐怖的,是魅影。」陳文化的話說得很低,但是我卻一字不漏地聽在耳裡「魅影更恐怖,我知道它們究竟有多麼厲害。」陳文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
腐屍地,我在家傳的《山水異聞錄》裡看過記載,在先秦時候,這種地方非常多。都是殺掉敵國的戰俘,累積在一起,再把刻有詛咒敵國的物品放進其中,感受其怨氣,以煞氣鎮壓敵國,使其不能復仇。當然這種方法是不是有用就不得而知了。這大多是方士們變態的倡議;方士們對這種腐屍地如獲至寶,他們在這裡提起死人屍液和其他物質,提煉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以滿足他們的最終追求:羽化成仙或者長生不死,曾經劉家有一個祖先考證過,這種妖異之術,跟苗族的蠱術有一定的聯繫。這些都是一些傳說,但是陳文化和葉平波為什麼卻如此畏懼呢?突然身後一個慘叫聲傳來,我回頭看到,一個走在後面的戰友被一個渾身漆黑的東西拖著腳,正在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往沼澤裡飛快而去。
「王東!」肖忠華失聲喊道,然後手中的槍就朝著黑影扣動扳機。
王東的慘叫聲讓所有人都心悸不已。在場的都是上了戰場不要命的漢子,最少的也有兩條人命在手裡,膽子說小也小不了到哪裡去。但是除了陳文化之外,其他人一下子也被那個黑影嚇了一跳。肖忠華倒是很快鎮定,朝著黑影開了幾槍。其他人見到肖衛華開了槍,才強攝住心神,也緊跟著向黑影開火,一時間,子彈「嗖嗖」地朝著黑影飛去。這裡大多都是神槍手,那黑影瞬間就挨了七八顆子彈,但卻是一點事都沒有,一下子就在我們面前失去影蹤,遁入沼澤裡面了。黑影跟人形態差不多,看上去,卻好像是個平面的,如果是平躺在地上,就跟人的影子真的相差無幾。也是因為如此,我們這群亡命之徒才一下子被嚇住。
對面的越南兵更是嚇得潰不成軍,他們距離沼澤更近。幾個越南兵嚇得跑不動,向著沼澤跪了下來,不停地叩頭膜拜,一邊哭著訴說著什麼。距離太遠加上語言不通,除了一陣亂七八糟的嘈雜因,什麼也聽不到,只是青蛙般「咕咕」的叫聲倒是越來越響了。
肖忠華準備追過去,救出被黑影拖走的王東,可是陳文化卻冷冷地拉住他,喝到:「我還沒有見過有誰能夠從魅影手中奪走它們的祭品,快撤,我掩護你們離開,保護好葉老先生。」我一聽陳文化的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好歹你陳文化也是中央的特派員,我們就是為了你們兩個的安全才會來到這裡的,你現在反而跟我們這群槍林雨彈裡的跟我們搶風頭?不過聽他的話,他似乎對這個叫做魅影的東西很瞭解,可是這時候已經沒時間好好問一下他了。
肖忠華一聽,勃然大怒,一股恥辱感油然而生,他叫道:「我是個軍人,在這個地方就是為了打戰的;你卻想讓我當逃兵,沒門!我們的職責是保護你們兩個,出發前老子可是立過軍令狀,完成不了任務老子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肖忠華是個火爆性子,他話一落音,就拔出一把軍刀,大聲說道:「兄弟們,掩護好特派員的安全,撤!」葉平波被炮手馬曉傑背起來就跑,而陳文化被另外兩個隊友推著往後撤。肖忠華,我和幾個人就停了下來,準備狙擊這些詭異莫測的怪影。看著怪影那悚人的速度和沼澤對面的越南軍傳來鬼哭神嚎的聲音,我們心裡那一股恐懼不禁油然而生。
越南人的凶狠我們向來是知道,很多越南鬼子被我們逼到死角也是不願意投降,妄圖同歸於盡,但是面對著那一窪散發著腐臭的沼澤裡爬出來的東西,他們卻嚇得跪地求饒,這不能不讓我們增添了對那些黑影的畏懼。
還好黑影的注意力主要還是放在了那些越南兵那裡,依稀看到,不少越南兵慘叫著被拖進了沼澤裡,我們這一方,除了王東外,其他暫時沒受到威脅,只是在跟越南兵交戰的時候,犧牲了一個戰友,另外還有四個戰友受了傷。王東也是因為腿受了傷,撤退時候走不快,才突然被魅影拖走,看著赭紅色的雨林土地裡那一道長長拖出來的血痕,我們看得兀自心驚。
趁著魅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越南兵那邊,我們幾個人也往後撤。大家大氣不敢喘一個,肖衛華打著手勢讓我們依次撤退,我一轉身準備走,突然身邊一陣淒厲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在我身旁號著。我回頭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暈了過去。
第38章 嗜血魅影
我身後是一個來自湖北的一個年輕小兵,才20歲,比起我的歲數來,我還比他還大上好一截,是個娃娃臉,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小;名字叫劉二根,這裡就我跟他姓劉,所以感情也算可以,這孩子整天跟我說他老家怎麼樣怎麼樣,話還挺多的打起槍來賊准。可是此刻,我轉過頭卻看到一張沒有五官的,血肉模糊的臉。
不怕笑話,霎時間我的褲子就濕了。戰場上怎麼噁心的死屍我都見過,我們排雷兵,一不小心就會被炸掉半個腦袋,我見過不少這樣慘死的戰友,除了覺得悲痛外,沒有別的想法,恐懼更說不上,可是我卻從沒有一個大活人卻突然沒了一張臉,而且還在身邊掙扎,這一下子,我徹底地凌亂了。
劉二根兩隻手摀住自己血流如注的臉龐,強忍著痛意,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啊……我的臉好痛啊……快殺了我……」說完他終於忍不住痛意,倒在地上打起滾來,嘴裡「喝喝」地發著怪聲。走在他後面的戰友連忙扶他起來,可是一看到劉二根的樣子,也忍不住惶恐地「啊」地大叫了起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大家一下子臉色慘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候,幾滴血珠滴落在我的手臂上,我一抬頭仰望,那頭頂的大榕樹上,一團漆黑的東西蜷縮著,大約就在頭部地方,蒙著一張血淋淋的臉皮;這東西好像還在注視著我們。這一下,我們都知道,劉二根那張臉去了哪裡了。魅影,真他娘的真是個貼切的形容,這鬼玩意襲擊劉二根竟然沒人看到它是怎麼樣就在瞬間剝掉了劉二根的臉部皮肉的。
這種榕樹在雨林十分易見,非常高大,高者有三十多米高的也有,垂根特別多,一棵樹就能形成一座小樹林,剛才應該是這個魅影順著樹根攀爬下來,一下子就襲擊了劉二根,剝走了他的臉皮。這廝也忒變態,怎麼就喜歡剝人皮貼在它的臉上?我壓抑不住心裡的恐懼,剛才要是我走慢一步,恐怕倒在地上打滾的那個該是我了,一想到這裡,我的牙根就忍不住顫動起來;這一幕永遠成為我內心的陰影,往後無數的日子裡,我都經常在夢中被這情景嚇醒。
肖忠華一抬手中的槍,朝著頭頂上的魅影就射擊。我心中不解,這東西不是從沼澤裡出來的麼,怎麼頭頂的樹上也有一隻了,難道樹上也有它的老窩不成?
來不及細想,那魅影從樹上就撲了下來,直擊肖忠華!肖忠華一看形勢不好,就地一滾,可是茂密的樹林裡,能夠提供給他的空間並不多,但是也足夠讓他逃過魅影這一偷襲。一擊不中,魅影又迅速攀爬著榕樹垂下的樹根往高處躥,一陣密集的子彈打在它的身上,竟然一點事情也沒有,看著身上的彈孔冒著青煙而依舊靈活的魅影,大家面面相覷,這玩意的生命力也實在太強悍了吧?而它爬樹的速度,就算是最靈活的金絲猴也比不上。
在樹頂上,魅影對著我們擠眉弄眼的,那張劉二根的臉皮在它臉上顯得特別詭異。劉二根已經被一個戰友敲暈了過去,不弄暈他,這樣的痛法遲早也會把他折磨死。兩個人正在七手八腳地把白藥灑在他那張模糊的臉上,又把紗布幫他封住傷口止血。這樣大的傷口大伙都沒見過,戰時資源緊張,傷員多,所以沒派軍醫隨行;多嚴重的傷也就只能灑點藥粉用紗布一裹就算治療。
「大伙快撤!」肖忠華知道情況嚴重,連子彈都打不死的魅影,跟它拼刺刀也是徒勞,耗下去也就只能徒增犧牲罷了。而且沼澤裡的魅影不止一個,等會收拾完越南兵後,它們豈會放棄獵殺我們的機會?肖忠華喊完話,他就死死地盯著魅影,恐怕魅影會再次突然撲將下來。
樹上的魅影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我們就算想離開也不得不萬分小心。誰也不想步王東或者劉二根的後塵。就在我們進退維谷的時候,突然發現已經跑遠的陳文化等人竟然又折回來了,但是人手卻是少了一大半。只見陳文化一身是血,背著葉平波,葉平波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
我心裡一陣慌張,怎麼,難道他們也遇到偷襲?
陳文化顯然也注意到了我們頭頂上的魅影。他卻不怎麼感到意外。轉回來的戰友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點傷。
看到狼狽回來的陳文化等人,肖忠華緊張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陳文化喘了一口氣,指著樹上的魅影,努了努嘴說道:「還不是這玩意,真他媽的神出鬼沒,我們身上沾有沼澤釋放出來的惡臭,只要還在這森林裡,它們都能追得上我們。」陳文化輕輕地放下葉平波,讓兩個戰士扶好,警惕地看了四週一眼,接著說道:「這東西沒有名字,但是有一個特點,來去如風,快如閃電,所以被人們稱之為魅影。」說到這裡,陳文化突然望著我說道:「劉文升,你聽你父親提起過這東西麼?」
我正在凝神戒備樹上的魅影,聽著他說話,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爹沒說過這樣的話。」
「那你總該看過你家的那本傳男不傳女,傳長不傳幼的《山水異聞錄》吧?」說道這裡,他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地說,不會有人為難你的。」他知道,在特殊時期當中,我這種祖上成份不好的人,壓力是特別大的。就是因為這個才劃了成份,怎麼還敢談論這些,死字怎麼寫不是不知道啊!
我看了看排長肖忠華,他看著我說道:「劉文升,你最好坦白從寬,否則……」陳文化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接著陳文化探手到自己的懷裡,拿出一卷已經完全發黃的書,繼續說道:「這是半部異聞錄,相信你家傳那殘篇缺的就是這些了。」
我一聽到這話,頓時渾身悚地顫抖了一下。我父親一生中對這《山水異聞錄》缺失的部分耿耿於懷,他說那是祖父一生的願望,能夠找到這本奇書的完整書頁。自這部書在我家中的時候,就已經是一部殘篇,從來都沒人找得到它的缺失的部分。難道今天竟然出現在這個中央特派員手中?他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一時間,我就愣愣地看著他。
陳文化翻了一下,又把手中的書卷放回懷裡,說道:「我原本以為鬼眼劉會把這些世代口述相傳的東西告訴你父親後,你父親會傳給你。沒想到,我竟然算錯一步;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定然不會太早告訴你,你父親去世突然,而當時你又不在他身邊,唉,可惜,可惜!」陳文化神態看上去情竟然非常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