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節
「奇怪的是,我找不到他們兩個,過了石牆大約五公里後,地上完全失去了驢子的蹄印。我手下有兩個人,曾是緬甸邊防軍裡的追蹤專家,連他們都無計可施。蘇倫跟席勒,像是突然間在空氣裡蒸發掉了,連同驢子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路崎嶇難行,我刻意保持沉默,特別是飛鷹敘述的最後一節,疑點甚多。以這群人的追蹤水平,大概不會讓目標脫離自己的視線超過三分鐘,但蘇倫他們是怎樣消失的呢?況且,越過石牆時,距離充滿了「會飛的蛇」的蘭谷還遠得很——
陡然間,飛鷹腰間的對講機響起來:「老大,右翼少了一個兄弟。」
我有預感,飛鷹剛才的警覺,絕對不是緊張過度。他那樣的老江湖,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敏銳地感覺出來,特別是對於即將臨頭的危機。
「不要緊張,讓大家收縮隊形,交叉掩護,相互間保持聯絡。」飛鷹很鎮定,吩咐了幾句,取出煙盒,叼上一支,若有所思地向我笑了笑,「記得你是不吸煙的,對嗎?」
我點點頭,報以微笑,但心情卻越來越沉鬱。
蘇倫的失蹤,受打擊最大的應該是我,心裡一直都在強烈自責。手術刀死後,我們之間總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彷彿世間只有我們彼此間才是最親近的。如果沒有關寶鈴的從天而降,此時,跟她在一起的應該是我才對。
對於我的過分沉默,飛月一直很好奇,不停地用眼角餘光瞟著我。小女孩總是對新鮮事物感興趣,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卻無心回應。
第236章 危機四伏的山林
「風,可能我們有朋友來了。」飛鷹冷笑著,左手摩挲著槍柄。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僅剩下了四根指頭,小指齊根而斷,但兩年前見他時,左手明明是完好無損的。
「你的手怎麼了?難道在西南地盤上,還有人能傷得了你?」我裝作不經意地問。
他抬起手看了看,臉上忽然浮現出苦笑:「我?前幾年江湖上的朋友對我太抬愛了,才把『飛鷹』這個名字越傳越響。其實,說到底,我只是一個黑道上的小人物,論武功、智慧、槍法、領袖能力,都平平無奇。所以,偶爾受點小傷,在所難免,說不定這條命不知什麼時候就丟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對不對?」
飛月「嗤」的一聲笑起來:「大哥,你最近幹什麼總這麼消沉?難道真的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她的腰間挎著一柄兩尺多長的短刀,兩邊褲袋略微鼓起,應該是暗藏著兩柄手槍,一邊向前走,一邊警惕地四下張望著。
飛鷹「嘿嘿」了兩聲,沒有接她的話茬。
煙味融合在空氣中,很明顯飛鷹的精神好轉了起來,因為那支煙裡含著輕微的興奮劑粉末,我輕易地便能聞出來。
「風,蘇倫失蹤的事的確很多疑點,最怪的是最終結果——我們搜索了兩小時後,毫無發現,於是暫時退出石牆,開著對講機等她的消息。一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以為他們也許是迷失方向,進入了某個無線電信號被屏蔽的盲區,直到天黑之後,載著席勒的驢子獨自出現在石牆缺口上,我才驚覺是出了大事。」
他敘述得非常簡潔,讓我對整件事有了最直觀的瞭解,只是細節部分,只有親臨實地,才能看得清楚了。
前面豁然出現了一片開闊地,足有十五米見方,四周長滿了低矮灌木叢。
「這個地方,當地人叫做『鬼剃頭』,應該是很久前遭到雷擊之後,土壤裡的營養成分全部被破壞了,所以植物無法生長,幾百年來總是光禿禿一片。」飛月迅速解釋著,打了一聲尖銳的呼哨,立刻所有的隊員向這邊集中過來。
「就地休息,右翼小關過來。」飛月揚起手臂,簡短有力地下達著命令。她很年輕,但在江湖上已經薄有名氣,西南黑道上都知道飛鷹有個漂亮的小妹妹,出手狠辣,性情暴烈。她給我的感覺,與遠在埃及的鐵娜倒有幾分相似,只是比鐵娜更多了野性和彪悍之氣。
所有隊員解下背包,背靠背圍坐成一圈,即使在短暫的休整中,也不敢放鬆警惕。
小關是個黝黑乾瘦的年輕人,一溜小跑到了飛鷹身邊,低聲報告:「老大,就在你發出警示信號後五分鐘,大家剛剛從虛驚中平靜下來,我就發現安京、安和兩兄弟失蹤了。不是一個人,而是兩人同時消失。我帶人散開找過,一百米半徑內,樹上、溝裡都沒有。」
他臉上的塵灰被汗水沖開了十幾條道道,看起來非常狼狽。
我退開幾步,免得干擾飛鷹的思路,而且像他們這樣的黑道幫派,或多或少都會有自己的隱私,外人不便細聽。
夜色漫漫無際,晦暗的天色像黑糊糊的鍋蓋一樣看不到邊,沉甸甸地罩在頭頂。
「蘇倫會去了哪裡呢?」最早她說過,最困難的探險路段會在蘭谷,或者是通過蘭谷後的「天梯」,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會放在六十公里以外的蘭谷入口。只是,現在她的失蹤地點,竟然是毫無戒備的中途,跟預想中的行進計劃相差甚遠。
「風先生,你在想什麼?」飛月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清清脆脆的。
我笑著轉身,不露一點心事:「我在想,明天會不會下雨?」
她愣了愣,聳了聳肩膀,咯咯低笑:「什麼?這麼簡單的問題?」
我點點頭,抹掉霧氣凝結在髮際的水珠,不想跟飛月有太深的交談,免得打亂了自己的思路。
飛月舉起手,晃了晃那只黑色的摩托羅拉對講機:「這是——跟蘇倫聯絡用的,或許你會感興趣?」
我想了想,禮貌地搖搖頭:「不,既然蘇倫沒有回應,對講機就已經毫無用處了,我怎麼會感興趣?」
飛鷹一直在跟小關低聲交談,我心裡隱隱約約又有些焦躁:按目前速度,急行軍趕路的話,明天上午十點前就會到達他們說的石牆,何必再多耽擱?失蹤的原因或許有上百種,可我總覺得,只要到了現場,就一定會發現線索。
得到蘇倫失蹤的消息起,我的心便如同套上了最沉重的枷鎖,不想多跟人交談,也無法開心大笑。
「風先生,我——看過你的自傳,也聽說過江湖上關於你的一些傳奇故事,所以,沒見面之前,對你充滿了好奇……」
我笑了笑,又遮著嘴偷偷打了個哈欠,以表示自己對這樣的談話毫無興趣。
她的坦白,只會讓我覺得好笑,只能保持著微笑:「我只是很平凡的一個人,傳說畢竟只是傳說,真實的成分所佔無幾。」
鐵娜替我杜撰出來的自傳,流毒甚廣,想不到連大陸都有了譯本,有空真的應該找來好好看看。
「難道,世間只有『盜墓之王』楊天大俠,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英雄?」飛月掃興地歎著氣,忽然加了這麼一句。
我無言地直視著她,微微抬了抬眉毛,做出一個「詫異」的表情:「什麼?那麼久的江湖往事了,你還感興趣?」
如果這樣的話,是從手術刀或者飛鷹嘴裡說出來的,我不會感到驚詫,畢竟他們是同一個時代的江湖人,彼此或多或少都接觸過,但飛月的年齡比蕭可冷還小,不到二十歲的樣子,就會對大哥楊天如此神往,的確令我不解。
「楊天大俠,攜神仙雙姝藍妖、藍姬縱橫江湖,無敵於天下,流傳下來幾百個激動人心的盜墓故事,任意摘取其中一個,就能改編成生動詭譎的傳奇小說,轟動四方——」
飛月低聲說著,眼底深處流光閃動,一副無限嚮往的樣子。
江湖永遠這樣,充滿了動人的傳說,據我所知,大哥是被尊稱為「盜墓之王」,而不是名滿天下的武林盟主,絕不會像飛月說的那樣「縱橫江湖」,光彩奪目地出現在公開場合。一個偉大的人物一旦被套上五顏六色的光環,自然而然會變成小女孩崇拜的對象。
「不過,自從他在江湖上神奇消失後,那兩個女孩子也同時失去了蹤跡,再沒有出現過,終成江湖上的絕響。」飛鷹走過來,語調輕鬆地插嘴。
藍妖、藍姬的名字,手術刀也提過,但所有人都沒見到過她們的樣子,只是被大哥偶爾提及,一直成了手術刀念念不忘的一個神秘話題。
飛鷹手裡提著一柄黑沉沉的手槍,那種武器常見於中東的恐怖分子手中,大口徑,殺傷效果恐怖,並且毫無疑問是正宗美國軍工廠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