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大胖子將那混沌的眼睛打量了馬晉龍一番,似乎這樣就能看出他說出的話是真是假。
在大胖子與馬晉龍對話的過程中,酒鬼一直在大胖子的身後咳嗽。
馬晉龍撇下大胖子,走到酒鬼身邊,推了推酒鬼的肩膀,問道:「喂,酒號子,你拿來的那張人皮呢?」
大胖子渾身的肥肉一顫,笨拙的轉過身來,驚奇的問道:「人皮?」
馬晉龍不搭理大胖子,拚命搖酒鬼的肩膀:「你還清醒不?不會趁著我去找家門,你又灌了幾口黃湯吧?」
酒鬼的眼皮像塗了一層膠水似的,兩邊總是努力的要撞合到一起。酒鬼強撐著睜開眼睛,問道:「我弟弟的皮?我弟弟的皮呢?」
馬晉龍見酒鬼還不太清醒,便問大胖子道:「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這裡還有一男一女?男的這麼高,女的這麼高。」馬晉龍抬起手比量兩個人的身高。
大胖子問道:「你說的可是一個醜男人和一個非常嫵媚的姑娘?我來的時候他們還在,他們見我要找馬傳香,便要我坐在這裡等您回來,順便幫忙照看一下這個昏迷的傢伙。」
「他們把人皮拿走了?」馬晉龍急問道。
「人皮?」大胖子慌忙搖頭,「我……我沒有見過人皮呀!不,不,我沒有見過剝下來的人皮呀!馬傳香叫我過來不是要拿人皮呀!」
馬晉龍聽了大胖子的話,慌忙朝我們瞟來一眼,立即又收了回去。
酒鬼此時從椅子上爬起來,語無倫次道:「我弟弟的皮……誰把我弟弟的皮拿走了……給我要回來……要回來……」
馬晉龍連忙上前將酒鬼摁回椅子上。
第072節 金戒指
「難道是他們倆把你說的那個……那個人皮拿走了?」大胖子怯問道。他伸出一個食指指著門外馬中楚家的方向,很顯然他看著馬中楚和那個女人一起朝那個方向走了。同時,我這才發現這個大胖子的手上戴著一顆很大的金戒指,金戒指上面刻著一個隸體的「福」字。
馬晉龍也瞟了一眼大胖子手指上的金戒指,咬牙切齒道:「太過分了!肯定是那個妖精想將那張人皮藏起來。」
大胖子不明就裡,用那混沌的眼睛看著馬晉龍,疑問道:「怎麼了?他們兩個人要人皮幹什麼?」
馬晉龍卻轉過頭來問爺爺:「肯定是他們倆把人皮拿走了。我們該怎麼辦?」
爺爺想了想,說道:「不用急,如果真是那個女人幹的,把人皮藏起來也沒有用。你不是已經看到了麼?既然是酒號子發現的,我們先等酒鬼清醒了,說明白了再做打算。你現在去勸馬中楚,可是又沒有真憑實據,他是不會相信你的。」
馬晉龍連連點頭。待爺爺說完,馬晉龍道:「我去燒點開水泡紅糖了給他灌下,也許這樣他就好得快一些。」
我們幾個手忙腳亂的扶著昏迷的酒鬼從堂屋後門出去,穿過一條小道,就到了廚房。為了防止草灰和煙燻黑傢俱,很多人家都將住房跟廚房隔離開來,在大大的住房旁邊建一個小小的鋪屋,或左或右或後。馬晉龍家的廚房就建在後面,由一條青磚鋪就的小路與住房相連。乍一看,廚房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房樑上連一根粗重的蛛絲都沒有看見。可是仔細看看的話,會發現一些偏僻的角落裡積著厚厚的灰。馬晉龍果然是愛「面子」的人。
馬晉龍將水壺掛上,然後點燃柴火。乾枯的柴火就辟辟啪啪的燒起來。竄起的火苗像手掌一樣托起平底水壺。水壺裡發出淒淒的受熱聲。
大胖子尿急似的搓著手跺著腳,直喊「暖和暖和」。我跟爺爺也將有些發冷的手張開來,靠近火苗烤火。只有酒鬼毫無知覺的癱坐著,不時的咂咂嘴。我估計是酒精將他的腦袋燒壞了,不然不會到了這個時候還處於半睡眠狀態。
我靠著爺爺坐下,大胖子靠著我坐下。
「小子,你現在還在讀書吧?」聽了一會兒燒柴的辟辟啪啪聲,大胖子終於不甘寂寞,拉了拉我,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問道。
「一聞你書生氣就知道了。我的鼻子厲害著呢,聞聞人的氣味就知道哪個人是幹哪行的。」他得意洋洋道。不過他說話的方式不至於讓人討厭。
「呵呵,我剛剛大學畢業。」
「大學生哪!了不起!我從小就成績不好,捧著書就腦殼疼。」他自嘲道,作出一副腦袋疼時難受的模樣。「但我一嗅到錢的味道就舒暢無比。」
我乾笑著點頭。
「但是我嗅到泥巴的味道就更加舒服。」他將稀而長的眉毛一挑。
第073節 眼睛像毛玻璃
「哦?為什麼呢?」我頗感興趣的問道。
「老是把自己當作珍珠/就時時有被埋沒的痛苦/把自己當作泥土吧/讓眾人把你踩成一條道路。」他搖頭晃腦的吟道,然後問我,「這是一個七月派詩人寫的詩,詩名就叫《泥土》,我們方言就叫泥巴啦。比如說,你們大學生是天之驕子,但是現在時代不同啦,別把自己當做珍珠一樣寶貴,不然就時時有被埋沒的痛苦。還不如把自己當初泥巴……不過現在的大學生本來就像地裡的韭菜一樣普遍了,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哈,我的意思是……比如那個女人吧,那個女人確實長得漂亮,但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那麼必定受人非議。是吧?」
他剛提到那首詩時,我還挺高興,沒想到他還是一個附庸風雅的人。可是講到大學生時,他明顯看不起讀書人,表露出嘲弄之意。這讓我有些不舒服。最後他又將話題扯到那個女人的身上,似乎他一眼就看出馬晉龍對新兒媳的不滿。這個人,不簡單!
「是的。」我敷衍道。
「小子,你們說的那個人皮是怎麼回事?」大胖子見跟我套近乎差不多了,便單刀直入問道。在跳躍的火光下,他一隻眼睛炯炯有神,一隻眼睛像毛玻璃一樣反射粗糙的光。
馬晉龍似乎怕我回答大胖子的話,立即站起身來,大聲對我道:「好了,水熱了,你去幫我取點紅糖來,就在碗櫃的第二層,打開櫃門就可以看到了。」
我也不願意回答大胖子,按照馬晉龍說的在碗櫃裡找到了紅糖。碗櫃就在爺爺的背後,被無數次煙熏霧撩,已經漆黑得看不出是什麼木做成。我拿出一口大碗一隻筷子,倒了些紅糖,便走回到火坑旁邊接水。
大胖子仍舊死死的盯住我,像是執著的等待我的答案。我卻傾斜了水壺,一聲不響的接水。接滿後,我用筷子攪拌,紅糖立即如干凝的血一般慢慢化解,溶化在水裡了。
爺爺接過糖水,對著酒鬼的嘴巴慢慢倒下。
「應該能醒了吧。」馬晉龍滿懷期待的看著酒鬼,「他跟他弟弟是相依為命,我跟傳香也是相依為命哪。哎……傳香到底去哪裡了?如果他出了什麼問題,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爺爺將倒完糖水的碗遞給我,勸慰馬晉龍道:「看你說的什麼話!現在只是沒有他的消息,又不是……」爺爺自覺後面的話不宜說出,便停住了。
大胖子看了看馬晉龍,又看了看爺爺,茫然道:「你們不是說他只是這幾天不在家嗎?怎麼聽著不對頭?他出了什麼問題?有生命危險嗎?怎麼會沒有他的消息呢?他會不會……」
馬晉龍迴避大胖子的目光。
「哼哼。」酒鬼從鼻子里長長的哼出氣息來。
馬晉龍馬上衝了過去,抓住酒鬼胸口,厲聲問道:「你那個皮子是從哪裡找來的?你看到你兄弟的屍首沒有?有沒有看到我們家傳香?」
第074節 沾濕了女人的鞋
「看樣子你乾爹是不肯原諒我的了。」女人在馬中楚面前低下了頭,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她將手伸到身邊一個海碗的沿口上摸了摸,輕聲道:「這碗雞湯麵也涼了,還要不要送給你幹哥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