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大包袱已經完全露出水面,三個人合力把它拖到了船上。我凝神細瞧,原來白乎乎的東西是人腿,而從包袱另一角伸出來的是人手,連手指頭都看得很清楚。是一具屍體,被裹在這個奇特的包袱裡沉到了池底。
森村偵探的推斷果然不錯,榮子真的遇害了。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是現在親眼目睹包袱裹著屍體的慘狀,心中還是充滿了驚愕和悲痛之情。
榮子是個壞女人,可遭此厄運也太可憐了。我們兩人從小像兄妹一樣一起長大,現在親人的屍體就在眼前,怎能不令我悲痛萬分。又何止是我,舅舅肯定更悲痛。我朝他望去,只見他站在岸邊雙手捂著臉,他一定在流淚。
這好像不是一件普通的罪案。兇手到底是誰呢?想到這,我就像是被人碰著了傷口一樣,疼得我一哆嗦。
我不禁又朝岸邊站立的人群之中望去,卻沒有找到她的身影。或許是因為年輕女子故意避開這種騷動的場面吧,但誰獨她不在,卻令我不得不心生疑慮。
為了她,我感到切身的恐懼,因為我愛她。就算她是可怕的殺人犯,也絲毫不會減少我對她的深深愛意。
不久,小船划到了人群騷動的岸邊,人們立刻黑壓壓地圍上來觀瞧這具疾人的死屍。死屍接著被抬到樓中的一個房間,我也馬上趕到了停放死屍的房間。
在那裡森村偵探成了主角,他命令幫工解開包袱,還解釋說:
「兒玉先生您看,包袱皮就是丟失的桌布,我的猜測得到了證實,罪犯為了防止屍體浮上來,還墜了塊大石頭。」
包袱被解開,屍體的腿部、腹部以及豐滿的胸部相繼露了出來,榮子的軀體就如同活著時一樣嬌艷,催人淚下。從小我就很熟悉的榮子,沒想到軀體這麼豐滿,我不忍再看下去,把頭扭向一邊。
就在這時,人群中發出「啊」的尖叫聲。
「太殘忍了!」
這回聽到的是森村偵探詫異的話語。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我趕緊轉過頭來看了死屍一眼,頓時嚇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當包袱完全解開之後,露出的竟是一具無頭女屍,喉嚨處被鋒利的刀子割斷了,多可憐的榮子,人死了軀體都不完整。
好長一段時間,森村偵探和大家都一言不發,默默地位立。
不過不能老是這樣下去。最後還是偵探提議再打撈一遍池底,然而又搜索了兩個鐘頭,結果卻沒有新的收穫。看來榮子的頭和身子被兇犯成到了兩個不同的地方。
屍體上的衣服已經被剝光,左手手指上戴著兩個戒指,這就完全可以斷定死者是榮子。其中一個戒指是舅舅送給她的,原是舅舅前妻的遺物,所以絕不可能有第二件相同的。眾人也都認得那兩個戒指。
「簡直太殘暴了,我一定要替榮子復仇。森村先生,諸位警察,大家聽著,我懸賞一千塊錢捉拿兇手,無論是誰,只要抓到了元兇,我將立刻把錢送給他。」
長田長造還沒走,此刻他在一旁臉色煞白,憤憤然提議。
長田和榮子已經像夫婦一樣同居了,而且據說他還和榮子訂了婚約,他發誓要為妻子報仇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們大家會深受鼓舞。不過現在看來,我好像也有想偏了的地方,沒料到是具無頭的屍體。屍體沒了腦袋,這個案子就棘手了,絕不可能是一起簡單的謀殺案。」
森村偵探顯得非常失望,反覆思忖著說。
「可是為什麼還要特地把人頭砍去呢,兇犯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凶殘的事情?」
舅舅想不通。
「那是因為兇犯對榮子懷有刻骨的仇恨,光殺死她還不解氣。這種事情從前也不是沒有過。不過到底是誰這麼恨榮子呢?哼,我簡直都能覺到那個人就在這附近轉悠呢。」
長田長造瞪著我說,好像話裡有話。
我心裡咯登一下,其實連我自己也在偷偷懷疑她。大家肯定也都這麼想,森村裝作不知道,但恐怕他也在心裡懷疑她吧。
不用問,她當然指的是秋子。榮子非常痛恨秋子,搞了一大堆壞名堂。她把秋子騙到槍具室,想讓她成為老虎的美餐,這可是犯下了殺人未遂的大罪。
此外,榮子為了揭穿秋子的身世,想了很多壞主意,甚至當眾羞辱她,而且就在事發當天,兩人還吵得不可開交。
當時,秋子左手手腕上的那個生死攸關的大秘密被榮子看到了,秋子因此氣憤至極,甚至表示如果榮子不發誓不向外傳的話,就要給榮子點兒顏色看看。兩人甚至竟廝打起來。而就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榮子消失了。如果說另外找不到兇手,那麼不用問秋子就是最大的嫌疑。
我很不情願地懷疑自己所愛的人,但是就算她真的是兇手,我也依然愛她。不僅如此,我還會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去解救煢煢孑立、陷於困境的她。甚至,如果萬不得已,我就和森村偵探決鬥一場。
第十八章 意外意外
吃午飯的時候,秋子說她心情不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沒露面。肥田夏子也借口自己的熱病尚未痊癒,從早上就不見她的蹤影。
得知秋子不來吃午飯的消息,大家的眼神好像在說這是意料之中的,看來大家都在懷疑她,不過卻沒有一個人隨便把這話說出來,交談中也刻意迴避提到她的名字。
檢察官要到下午3點左右才來驗屍。不驗屍體也不好人棺,於是就暫時找了間屋子,在地板上鋪上被子,把屍體放在被子上,屍體上又蒙了一塊白布。處理完這些,舅舅悲痛萬分,回房去了。森村偵探說要寫個案情報告,去了舅舅的書齋。我一個人孤單單的,心裡一直替秋子擔了把汗。
諸位,請體會一下此時此刻我的心情。我也算經歷了不少風雨,目睹過各種恐怖事件,還多次置身險境,可那些都比不上這兩個鐘頭我所體會到的痛苦。
要不要去偵探那裡聽聽他的意見?不,我不敢去,我可沒那個心情。要不到秋子的房間去安慰她一下?不,不,那我更不敢了。
我把醫生的叮囑拋在腦後,一個人到後院林中散步,像瘋了一樣在那裡亂轉。大約過了兩個小時,我到底走到了哪裡,幹了些什麼,全都想不起來,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北川君,你在想什麼?」
忽然有人從背後叫我。我轉過頭來,原來是我害怕見到的森村偵探。
「不,沒什麼。有些無聊,隨便走走。」
沒想到嘴裡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但偵探好像並不怎麼覺得奇怪,反而更上前一步,小聲對我說:
「北川君,你怎麼看待這件案子?你覺得罪犯是誰呢?我已經問過長田長造,他十分肯定地說秋子可疑。」
我直冒冷汗,老半天說不上話來,好不容易才違心地回答說:
「哈哈,怎麼會有這種荒唐事,我十分瞭解秋子的品行,她根本不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
「是呀,我也這麼想。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把矛頭指向她,我也只能懷疑她了。但是池塘裡打撈上來的屍體沒有頭,這又讓我不得不打消對她的懷疑。要知道這個案子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屍體沒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