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節
上回女兒節的時候,白清輝去可園,趁機相問。雲鬟並不敢同他多說,只道:「天水姐姐的確是為了此事回去的,這怪獸也著實有些詭異,不過,四爺是個謹慎人,若是知道了先機,一定會盡量避免有事的。」
雲鬟自然記得這「饕餮案」,正是本朝大名鼎鼎的十大懸案其中之一。
連江夏王府的冊子記錄裡都只一筆帶過。
當時她因居於崔府內宅,消息閉塞,所有的話都是從下人的口中、或者那些府內婦人的嘴裡隻言片語聽了來的。
某日某地,何人被饕餮吞吃等話……零零碎碎地從耳邊飄入,無意中記在心裡。
那夜電光閃爍,她自噩夢中醒來,見床帳上的閃電映出奇形怪狀,就似猛獸擇人而噬般。
雲鬟幾乎忘了……同樣的日子,在乾旱的京城內,會發生這樣一件大事。
是以才不顧一切地叫小廝去找周天水來商議。
那些線索,也是她捧著頭,拚命回憶想了起來的,已經傾其所有。
在她的印象中,這怪獸饕餮不知從何而來,頻繁吃人,引發了種種的流言蜚語,正也如今世一般,有人暗中揣測,饕餮便喻示著當時同樣血洗江夏的世子趙黼……
至於這饕餮的下落,無人知曉,雲鬟所記憶的,便是他最後遇上白樘。
但自從白樘往後,這饕餮便不知所蹤,再也不曾現世。
倒彷彿,真的是上古神獸,行蹤成謎般。
至於白樘……前一日,還有丫頭說他被怪物傷到,流血不止,彷彿要死了,但是後一日,又有小廝在念叨,說他原來無事,因此雲鬟也分不清,遭遇了饕餮的白樘,到底是有礙還是無事。
雖然說後來……白樘仍是平安地出現在世人面前,可是雲鬟仔細想想當時那種可怖的氛圍,總覺著,能遇見那樣連吃了五個人、所有京內的好手都奈何不了的饕餮,縱然是白樘,也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雲鬟思來想去,有些偏信前一種說法,橫豎叮囑周天水,讓她仔細轉告白樘,好歹是有備無患。
可雲鬟又怎會料想,恰恰適得其反?
這日,又下起了小雨,雲鬟撐著傘來至縣衙,手中還提著一包草藥,旺兒在旁邊跟著,手裡捧著厚棉布包起的瓦罐。
興許是因為擔憂白樘的緣故,也許是著了涼,白清輝這兩日竟臥床不起,請了大夫來看過,說是外感風寒,又有些鬱結五內,讓好生調養。
只是養了三天,仍是不見好,偶然聽聞縣衙裡的小廝說起來,才知道清輝竟不大肯喝藥,飯也懶怠吃。
這日,雲鬟特意從藥館取了一副藥來,交給底下讓去熬好。
到了臥房處,旺兒將瓦罐小心遞給雲鬟,雲鬟又說:「不用等我,中午我未必回去,你先回去就是了,傍晚再來接。」
當下雲鬟便抱著罐子,進了房中,卻見清輝正不知何時下了床,搖搖擺擺地似要去倒一杯茶。
雲鬟忙上前攔著,讓他坐了,自己去摸茶壺,早就涼冰冰的。
雲鬟便道:「大人你稍等片刻。」
出門後本要叫人,誰知小廝竟不在跟前兒,雲鬟打量了會子,只得自己去了廚下,撿了個青花瓷碗,又取了個木勺,方匆匆地回來。
清輝正俯身在桌上咳嗽,抬頭見她一手握著勺子,一手拿著碗,瞧著有些古怪,不知究竟,便笑道:「你做什麼?」
雲鬟道:「聽說大人病了,奶娘就熬了點湯,大人先喝一碗。」
說著,便將瓦罐打開,果然是香噴噴地雞湯,又有些生薑當歸的味道。
雲鬟舀了一碗,嘴裡道:「這是補氣養身的,大人必然是前段時候勞累了。不如趁機略休息兩天,縣衙裡的事務不必操心,交給縣丞他們去料理就是了。」
清輝接了碗,慢慢地喝了一口,因一路走來,已經沒那麼燙了,一口嚥了下去,五臟六腑也彷彿有些熨帖,清輝便不做聲,只垂首喝湯。
雲鬟又見他身上穿著單薄,便去取了一件米黃色的外袍來,給他披在身上。
清輝垂眸看了眼,手微微抖了抖,便將湯碗放下了。
雲鬟見他喝了大半碗,便輕聲道:「趁著熱,再喝一碗可好?這裡頭放了不少生薑枸杞,喝了後躺一躺,若是發發汗就更好了。」
清輝不答,只是眼眶有些泛紅。
雲鬟低頭看了兩眼,察覺異樣,心裡一時也不大好過,想了想,便道:「大人也別太憂心了,四爺未必會有事……不,四爺一定會無事的。」
清輝見她忽地說起這個來,知道她誤會了,卻也不解釋,只問:「怎麼說呢?」
雲鬟道:「總之你信我,四爺縱然會遇上點凶險,可終究是會化險為夷的。」
清輝方點了點頭道:「多謝。」
雲鬟趁機又舀了一碗湯道:「不用謝我,若真的有心,就再喝一碗。」
清輝笑笑:「好。」果然又舉手接了過來,手指無意間碰到她的,如碰到上好的羊脂玉,帶一點兒溫潤的暖。
清輝目光微動,望見那尾指上薄薄的鳳仙花染出的紅,那色澤淺淺地,偏如此動人。清輝不由道:「好看。」
雲鬟起初竟不知他說的什麼,順著目光看去,便笑說:「大人別笑我。」
清輝道:「鳳哥兒,私底下,別叫我大人……可好?」
雲鬟忙道:「自然使得,那該怎麼稱呼……仍叫小白公子?」
清輝沉默了片刻,道:「你就,叫我的名字如何?」
雲鬟怔了怔:「清輝?這……是不是有些太親暱了?」
清輝抬眸,雲鬟自知失言,便道:「我只是覺著,略有些逾矩。」
清輝道:「名字原本就是讓別人來叫的,只要叫著喜歡,如何稱呼都使得,何必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