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說罷她轉身問了若寧的年齡,家住哪裡一些瑣話,若寧低頭輕聲一一答了,那婦人歡喜道:「你別聽她亂說,大公子可不是風流花心之人,之前聽大公子說他心中中意一人,非那人不娶,想必大公子心心唸唸的人就是你吧。」
若寧一喜,不禁脫口而出:「敢問這位嬸子,我夫君何時說過此話?」說完又覺得羞臊不已,臉上紅霞陣陣。
「少夫人臉紅個啥,我們兩個婦人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情啊愛啊的。」那婦人笑了一陣,想了想說:「大公子說過此話,好像是兩三年前吧。」
兩三年前!她自從與林昱相識到現在才不過半年有餘,那他之前中意的姑娘絕對不可能是自己了。
那婦人見她憂心忡忡,面色不悅,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就打著哈哈道:「柴房的飯菜好像做好了,我瞧瞧去。」
從青嵐草堂回來的路上,若寧一直悶聲不言,林昱以為她是累了,便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握著她的手,溫聲道:「忙碌一天,娘子應是累了,車上可休憩片刻,到家我再叫你。」
晚上歇下之後,林昱在床上溫柔地吻著她柔軟的唇瓣,大手向下游移,欲扯下她裡衣的結帶,手上一重,卻被她抓住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若寧呼吸有些紊亂,勉力平息了一陣才道:「夫君,妾身今日太累了,想早些……歇息。」
林昱身子一頓,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雙唇,憐惜道:「是為夫不好,沒有顧慮到你的身子,娘子早點睡吧。」
他躺在一邊,從背後擁住她。
他的懷抱很溫暖舒適,卻無法寬慰若寧心頭的憂鬱,她糾結半晌,終是啟口問道:「夫君在蛟河與我相遇之前,可曾有過中意的姑娘?」
他吻了吻她頸邊細嫩的皮肉,輕笑道:「娘子怎麼問起了這個?」
「夫君別管我為何要問,只要如實回答我便是。」
林昱鬆開她,仰面躺在床上,細想了一下,沉聲道:「是有那麼一個人。」
果然,他心裡還有別人,還是在認識她之前。
雖然已隱約知曉了答案,但如今得他親口承認,心頭的酸楚如層雲碧浪涔涔蔓延開來,彼時的初見,昔日的歡好,連腦海中他清雅溫和的笑意都失了顏色,蒙上了一層暗沉的灰。
身後傳來了平穩均勻的呼吸聲,枕邊人已經酣眠睡去。若寧朝裡側臥著,眼淚在暗夜裡閃動,然後無聲地掉落在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枕頭上。
汴京,皇宮,紫宸殿。
皇帝悠然地歪坐在上首繡著明黃色團龍祥雲的軟塌上,雲貴妃坐在一旁輕柔地為他捏著小腿。
突然外面一聲通傳,「應貴妃娘娘駕到。」
應貴妃在殿中盈盈一跪,給坐在龍榻上的雲貴妃飛去一個惡狠狠的眼刀,再垂首向皇帝一叩道:「臣妾參見陛下,願陛下龍體金安。」
「貴妃來啦,有事起來說話吧。」皇帝掀了掀眼皮,朝下方擺了擺手,復又闔上雙目。
應貴妃起身道:「啟稟陛下,除夕將至,往年宴請朝臣,舉行祭祖大典,還有大大小小的進貢賞賜,都是必不可少的要事。陛下交給臣妾統領後宮之權,臣妾恐辜負陛下的期望,晝夜不停地操持,現已擬好一份朝宴的名錄手冊,請陛下過目。」
王選從應貴妃手中接過手冊,呈給皇帝翻看。
皇帝翻了幾頁,忽然驚坐起來,把手冊往應貴妃站立的方向扔了過去,震怒道:「朕剛失去皇后與太子,三月喪期未過,無論是朝臣還是后妃,都要與朕一同痛心哀悼,你端出這個艷舞靡樂的朝宴來,是要來膈應朕麼?」
應貴妃聽言嚇得花容失色,忙斂衽伏地一跪,「陛下贖罪,是臣妾考慮不周,求陛下寬恕臣妾。」
天家守喪,以月為年,應貴妃在這個當口急著在後宮立威,實在是大大的失策。
雲貴妃聞言知雅意,勸著皇帝在榻上坐下,伸出蔥白玉手在他胸前撫著順氣,「皇上莫要動怒,
姐姐她是第一次執掌後宮,手生也是難免的。皇上哀悼仙逝的皇后和太子,停罷宴樂,乃是陛下皇恩浩蕩,顧念君恩舊情。」
她側首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應貴妃,柔聲道:「姐姐她也是擔心陛下龍體,想藉著舉行朝宴的機會讓陛下心情舒緩,並無他意。」
「正是,臣妾正是此意,還望陛下寬宥臣妾。」應貴妃氣得銀牙都要咬碎,藏在袖中的手快被掐出了血。
皇帝平復了激動的情緒,握住雲貴妃的纖手,意味深長地道:「還是雲嫣善解人意,使朕怡情悅性,貴妃日後可要向她用心學習一二。」
雲貴妃在一旁向應貴妃得意地剜了一眼。
應貴妃強按著心頭怒火,只得再一叩,語氣懇切道:「臣妾謹記陛下教誨。」
第72章 除夕
大年三十這一日,林府上下貼上桃符春聯,以雞冠花供祖,裡頭簡單佈置了一番,還算喜氣洋洋。
晚飯時,林府眾人齊聚一堂,圍著大圓桌子吃著團圓飯。二夫人王氏雖犯錯被禁足,但大夫人方氏在林正清那裡為她求了情,說縱然王氏千錯萬錯,但除夕夜本就圖個熱鬧吉利,讓她一人獨自在院子裡守著冷清,實在不忍。林正清顧念往日情分,便也讓她出來一道用飯。
席間,林正清手執一杯屠蘇酒,吟道:「爆竹一聲辭舊歲,春風十里入屠蘇。這一晃又是一年過去了。」
林昱端起酒杯與他碰杯,豪爽飲下,「星允祝父親母親身體康健,萬事勝意。兒子只能飲下這一杯,父親切莫怪罪。」
「好,你隨意吧,為父自飲幾杯。」林正清笑呵呵地道。
方氏為他斟了酒,也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了些,舉杯道:「星允不能喝,妾身陪著老爺,今日除夕,咱們呀就喝個痛快。」
林正清笑容滿面,抬袖飲盡杯中佳釀,讚了一聲好酒。
若寧若蘭從外間挑簾走了進來,向林正清和方氏福身行禮。她與若蘭把托盤中的紅燒鯽魚和四色餃子擺在飯桌上,將魚頭的位置對著長輩。
「除夕家宴少不了魚,除夕吃魚,意味著年年有魚,還要留頭留尾到年初,寓意有頭有尾。」
林正清頷首,歎息道:「對了,親家公遠去支月國半年有餘,過年都未回來,不知道他遠在異國,孤身一人,該如何過年。真是應了那句『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啊!」
提起父親,若寧若蘭皆面露憂色,若寧道:「父親前幾日來過信了,信上說他還要在那裡呆上些時日才能歸來,至於因由,信上隻字未提。」
方氏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林正清的衣袍,林正清會意,就舉筷子夾著桌上的菜餚吃,不再多言。方氏看向桌上由菜蔬、胡蘿蔔、木耳和蛋皮做成的四色餃子,打著圓場道:「這餃子的包法我還是第一次瞧見,阿寧真是心靈手巧。過年了,下人們都家去了,留下來的極少,倒讓你們姐妹倆受累了。」
若寧福身道:「母親哪裡的話,這本是若寧分內之事,為家人做上一桌年夜飯,是極幸福的,若寧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若蘭上前福了個禮,將阿姐交代她的話高聲說了:「若蘭承蒙林伯伯、林伯母照顧,若蘭在此,祝願兩位長輩在新的一年心情特別好,身體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