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殺人狂
外面一片漆黑。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布布的帳篷前,隔著門簾喊道:「布布!怎麼了!」
布布摸到了應急燈,打開,為我打開了帳篷的金屬栓。
我撩開門簾,跨進去看了看,布布臉色蒼白,驚魂未定,她說:「剛才有人進來了!一個男的!」
我發現,帳篷的窗戶下,有個很大的窟窿,好像是被人撕開的。帳篷外層是防雨牛津布,中間是厚厚的毛氈,內襯白布,誰有那麼大勁兒,能撕開它?
我說:「你看沒看清是什麼人?」
布布說:「那麼黑,我哪能看清啊!」
肯定是這個團隊中的哪個男的。
我的心裡湧上了怒火。
剛剛出來幾天,竟然先後發生了兩起騷擾女性的事件!
一個男人,越是在沒有法律的地方,越應該有道德的底線。
大家是結伴出來玩的,男人應該保護女人,可是,這個王八蛋卻像動物一樣管不住自己。
我沒有再說什麼,慢慢走出來。
很多人都起來了,白欣欣,衣舞,魏早,漿汁兒,徐爾戈,張回,號外,他們站在布布的帳篷外,查看那個窟窿。四眼閒不著,跟在號外身後,
不見孟小帥,她應該還在睡著。
我看了看這幾個男的,問:「說吧,誰?」
我發現我的聲音有點陰森。
沒人說話。
我盯住了白欣欣。
白欣欣說:「你看我幹什麼!我聽見布布的喊聲才起來的,我走出房車,就看見你一個男的站在這兒。」
接著,他看了看衣舞:「我和衣舞一起走出房車的。」
衣舞點了點頭。
我又看了看魏早和帕萬。
魏早說:「我也是被布布喊醒的。」
我說:「帕萬呢?」
魏早說:「他應該還在睡著,他聽不到的。」
我快步走到魏早的帳篷前,用手電筒朝裡照了照,帕萬躺在睡袋裡,腦袋滾到了枕頭下,正在呼呼大睡。
我在他旁邊蹲下來,靜靜地聽。
他有輕微的鼾聲。
過了一會兒,我輕輕哼了一聲,他的鼾聲停止了,過了一會兒,鼾聲再次響起來。
直覺告訴我,他真的睡著了。
我走出帳篷,回到了布布的帳篷前,看了看徐爾戈:「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喝醉了?」
徐爾戈很自信地搖了搖頭。
我又說:「你們三個人一個帳篷,誰先出來的?」
徐爾戈說:「張回。我和號外隨後出來的。」
我說:「沒人承認是不是?張回,你不是會看腳印嗎?看一下。其他人把車燈全部打開。」
漿汁兒冷不丁說:「不一定就是男的啊。」
我說:「你什麼意思?」
漿汁兒說:「我只是給你開闊開闊思路。」
白欣欣很不客氣地說:「看腳印是扯淡!」
他又開始頂撞我了。
我說:「為什麼是扯淡?」
白欣欣說:「現在,大家都來了,腳印都踩亂了,你怎麼分辨?」
我說:「你才扯淡!我們的腳印都是單向的,剛才那個人的腳印卻是雙向的,懂了嗎?」
布布說:「周老大,算了,應該不是我們的人吧?」
我說:「不是我們的人?這空天曠地的,還能有誰?」
布布說:「這個人並不是想欺負我,他是想殺了我!」
我說:「你具體說說怎麼個過程。」
布布說:「我睡著睡著,被一個聲音弄醒了,好像有人撕扯帳篷,我睜開眼睛,感覺帳篷裡多了個人,我以為是孟小帥,就問——誰!他沒說話,一下就撲過來,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在睡袋裡,沒法蹬沒法踹,我感覺我要死了,就拚命抓他的臉,他終於爬起來跑掉了……」
這個黑暗中的人不是性騷擾,他是想殺人!
營地又籠罩了一層殺氣。
我說:「看來,我們中間藏著一個殺人狂。」
大家都不說話。
我看了看魏早:「你把刀給我。」
魏早說:「為什麼?」
我說:「老實說吧,在揪出這個人之前,我現在誰都不信任。」
魏早眼神深深地看著我,搖了搖頭:「我也誰都不信任了,包括你。」
我不再看他,說:「張回,查鞋印!」
說完,我爬到車上,把車燈打開了。
其他幾輛車的車燈也打開了。
整個營地變得通亮。
遠方更黑了。
張回開始在布布的帳篷前查看。
我忽然有了一種懷疑,這事兒是不是張回干的呢?如果是他,他肯定會想到大家要查腳印,所以他不會直接跑回帳篷,而是衝到營地外,再繞回來……
張回對我喊道:「周老大,你來看!」
我走到他跟前,蹲下看,倒吸一口冷氣——我又看到了那雙方孔銅錢的鞋印!
這個看不見的人,一直在跟隨我們!
我呆了片刻,對張回說:「我們順著鞋印找找,看看他從哪個方向來的,朝哪個方向走的。」
跟中午一樣,這雙鞋印在營地外就消失了。沒有來的,沒有走的,好像從天而降。
張回小聲說:「只有一種可能,這雙鞋印是我們中間哪個人的。」
我回到大家中間,說:「我有個提議,搜一下每個人的行李——贊成的舉手。」
白欣欣說:「憑什麼?」
我沒理他:「誰不同意,我就會把誰列為重點嫌疑對象。」
孟小帥走出了房車,睡眼惺忪地問:「你們在商量什麼呀?怎麼不叫我?」
我說:「有人要掐死布布,我們又發現了那雙方孔銅錢的鞋印。我要大家都打開行李,看看有沒有人藏著這雙鞋,我也會打開我的行李,接受大家的檢查。如果找不到這雙鞋,那麼大家都解除了嫌疑,說不定真的鬧鬼了,明天我們日夜兼程,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各自回到原來的生活中……」
孟小帥立刻舉起手來:「我同意!」
徐爾戈跟著舉起手來。
號外舉了手。
張回舉了手。
衣舞舉了手。
漿汁兒舉了手。
魏早舉了手。
白欣欣四下看了看,說:「我也沒問題。」
我舉了手,接著看了看布布。
布布也舉了手。
我說:「魏早,你去叫醒帕萬,跟他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說明白。」
白欣欣說:「我先去拿我的行李。」
我說:「不,大家一起檢查,一個個輪流來。」
魏早把帕萬叫起來了,兩個人似乎交流清楚了,一起走過來。
我說:「可以了,我們就先檢查白欣欣的吧。」
白欣欣把大家帶上房車,裡面竟然有一股香水的味道。
白欣欣拎出一大一小兩隻箱子,打開,說:「我的鞋子都在床下放著。箱子裡裝了一些衣服什麼的,你們看吧。」
眾目睽睽。
我動手翻了翻,白欣欣的箱子裡除了衣物,熨斗,薄荷香煙,竟然還帶著一疊A片光碟,兩盒岡本避孕套。
接著,我看了看他的床下,四雙鞋子,都不是方孔銅錢圖案。
衣舞打開了她的箱子,裡面的物品很簡單,除了幾件衣物,一隻錄像機,兩雙鞋子,還有一瓶沒有標籤的藥。
我舉起那瓶藥看了看,問她:「這是什麼藥?」
她淡淡地說:「安埋藥。」
我說:「治什麼的?」
她說:「失埋。」
我恍然大悟:「安眠藥?你睡眠不好?」
她說:「很多年了。」
我把那瓶藥放進了她的箱子,關上了。
孟小帥說:「我的箱子在我的車上。」
大家走出房車,來到了悍馬跟前。
孟小帥的箱子非常大,她對了對密碼,打開了。
裡面簡直是百寶箱——
衣服,鞋子,遮陽帽,雨傘,墨鏡,旅行雜誌,地圖,筆記本,手機充電器,吹風機,剃毛器,ipad,鏡子,梳子,化妝盒,內衣,衛生護墊,拖鞋,毛巾,化妝盒,唇膏,洗面奶,護手霜,防曬霜,小包裝的洗髮水和沐浴液,驅蚊蟲噴劑,消毒水,防暈車藥……
沒發現那雙恐怖的鞋。
接下來,檢查魏早的。
他的箱子裡除了衣物,鞋子,襪子,我還發現了一把蒙古刀。
我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我們都沒說什麼。
帕萬隻有一個挎包。
我打開他的挎包之前,對他說了句:「對不起……」
他很誠懇地看著我,並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那只挎包裡裝著牙具,一條香煙,一瓶水,幾袋牛肉乾。
從魏早的帳篷出來,我說:「看我的吧。」
我從車裡拎下我的箱子,打開,沒人動手翻,我自己翻起來。
一些衣物,三雙鞋子,一捆襪子,手機充電器,錢包,家裡的鑰匙,幾本書。
漿汁兒也拎下了她的箱子。
她帶的東西比衣舞多,比孟小帥少。在她的衣物中,我看到了一樣意外的東西:一本我開專欄的雜誌。我拿起來翻了翻,掉出一張對折的銅版紙,我撿起來,剛剛打開就被漿汁兒奪了過去。
我說:「這是什麼東西?」
她說:「跟鞋印有關係嗎?」
我說:「噢。」
接著,我幫她把箱子拉好,重新放到了車上。
其實我看到了一點,那張銅版紙應該是從某本畫冊上撕下來的,上面是個濃妝艷抹的美人。難道是她收藏的偶像照片?不對,我感覺圖片上的女孩很面熟……
張回的背包被偷了,至少他是這麼說的,現在他只有一個挎包,大家一起看了看,裡面裝著毛巾、牙具和電子書。
號外有個背包,有只箱子,都在我的車上。
他打開了背包,裡面只有幾件衣物,一雙鞋子,一隻金屬探測儀,一袋狗糧。四眼把嘴巴伸過去,使勁嗅那袋狗糧。
白欣欣指著金屬探測儀問:「那是什麼?」
我說:「電台天線。」
接著,我說:「號外,箱子。」
號外說:「箱子沒——沒什麼東西。」
我緊緊盯著他,說:「打開!」
他看了看我,終於蹲下去。
所有人都靜靜看著他。
他好像忘了密碼,搗鼓了半天,始終沒打開那只箱子。
我也蹲下來,問:「你不會告訴我,你忘了密碼吧?」
他竟然出汗了,掠了掠長髮,說:「我真的有點記——記不清了。」
我不說話,繼續觀察他。
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又搗鼓了一會兒,還不見打開箱子,我說:「號外,如果三分鐘之內你再打不開,我只能砸開它了。」
他沒說什麼,繼續轉動密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我看了看大家,大家也看了看我,我對號外說:「號外,你站起來。」
他沒有站起來。
我說:「號外,你聽見沒有,我讓你站起來!」
他依然沒有站起來。他的長髮垂下去,擋著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魏早在背後碰了碰我,我回過頭去,他把刀塞到了我的手上。
我把刀壓在號外的脖子上,說:「你沒時間了。」
突然,「啪」一聲,密碼開了。
我慢慢把刀收起來,裝進了口袋裡。
號外默默地把箱子打開,站起來。
我朝箱子裡看了看,大吃一驚——裡面是空的!
我大腦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漿汁兒所說的「五鬼搬運」是存在的!這個結巴在轉密碼的時候,把箱子裡的東西搬運走了,包括那雙恐怖的鞋子!
我愣愣地看了看他,半天才說話:「怎麼是空的?」
他把臉前的長髮甩到了腦後,很敵意地反問我:「違法嗎?」
我察覺到,他第一次說話不結巴了。
我想了想說:「沒問題了。」
我轉過身來看了看大家,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充滿了警惕。
我說:「布布,你的箱子在哪兒?」
布布說:「在我自己的車上。」
我又問:「徐爾戈,你的呢?」
徐爾戈說:「也在布布的車上。」
我說:「我們去看看。」
為了公正,我必須要做做樣子。其實,我已經沒有繼續搜查下去的心情了。
我嚴重懷疑,那雙詭秘的鞋子已經不翼而飛,沒人能猜到它們被這個結巴送到了哪裡……
大家慢慢騰騰地來到布布的車前,布布拎下了她的箱子,當眾打開。
她是受害者,我只是簡單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徐爾戈是個旅行愛好者,他的箱子很大,東西帶了很多——衣服,速干內衣,鞋子,襪子,手套,不銹鋼水杯,各種藥物,軟包裝罐頭,壓縮餅乾,防水布,瑞士軍刀,繩子,針線包,摩擦發電手電筒……
沒問題。
檢查完徐爾戈的箱子,我說:「沒找到那雙鞋子。大家是不是開個小會,都說說看法?」
布布突然說:「徐爾戈,你不是還有個小背包嗎?」
徐爾戈說:「噢,是的,在孟小帥的車上。」
我說:「最後一件了,看看吧。」
孟小帥走到她的悍馬前,打開了車門。徐爾戈找到了他的小背包,拎過來。
車燈光明晃晃的,我拉開徐爾戈的背包,從裡面翻出一些衣服,幾本書……突然,我的身體僵住了。
小背包的最底層,臥著一雙鞋子。
我盯著這雙鞋子,過了好半天才把它們拿起來,對著車燈看了看——正是方孔銅錢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