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生死對弈

  令狐山是類人的頭領!

  我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那個小兔崽子?」

  白沙笑了,他說:「大咖,我喜歡你這麼說話。」

  我說:「你怎麼知道他是頭領?」

  白沙說:「我在古墓裡藏了半宿,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就是他規定的,所有派到人類當臥底的類人,統一都用他的名字做代號。我還知道,很多類人都去過人類的城市,令狐山卻沒有。」

  我說:「他們竟然沒發現你?」

  白沙說:「我說了,他們有過人之處,必定有缺陷。我發現,類人都是夜盲症。不過他們的聽覺十分靈敏,到了晚上,他們只靠耳朵。而我,嘿嘿,沒有聲音。」

  我曾經以為,雖然類人和人類作對,但是他們有原始的本性,並不奸詐。現在我覺得,類人的結構,類人的心機,比我想像中要深邃,甚至看不到底。

  可是,如果令狐山是頭領,那麼就應該由他掌握太陽墓的秘密,而不是最老的類人。

  難道他們一直在演戲?

  比如,令狐山曾經混入我們的團隊,甚至愛上了季風,又跟隨我們走進了一條錯誤的通道,進入了不存在的吳城……

  比如,章回殺死那個老冀之後,類人們故意讓漿汁兒傳過話來,讓我們以為自己把路走絕了……

  比如,寶珠和父親在對話中也提到了老冀,似乎老冀死了,所有人類和類人都出不去了……

  難道是因為令狐山愛季風,從最初就不希望她離開?

  難道是因為類人痛恨人類,但是,我們的身上流淌著他們的血液,他們不可以殺死我們,只能把我們困在羅布泊上自生自滅?

  回想類人要剿滅我們的時候,大家似乎都聽老C的,令狐山只是個嘍囉……

  在戰鬥中,我們肯定先瞄準敵方軍銜最高的人,誰會想到,那其實是個士兵,而真正的指揮官藏在士兵中!

  我的腦袋變成一鍋粥了。

  不過,我也看到了一縷亮光——只要有人知道出路,我們就有希望。

  我突然說:「趕緊收拾東西!我們得離開!」

  白沙說:「離開?為什麼?」

  我說:「還用問嗎?他們馬上就會找上門來,把我們都殺了!」

  白沙說:「他們能找到我們?」

  我說:「羅布泊就是他們的家!」

  安春紅說:「我們去哪兒?」

  我說:「去找另外的太陽墓。」

  安春紅說:「我還有個行李箱在他們的車上……」

  我說:「他們?」

  安春紅說:「搜尋4隊啊。」

  我說:「等我們都離開羅布泊之後,你再找他們拿吧。」

  安春紅似乎有些猶豫。

  我說:「趕緊行動起來!」

  接著,我去叫那三個女孩。

  剛剛掀開帳篷門簾,我就聞到了雪的味道,涼沁沁的,我放眼望去,目瞪口呆——沙漠竟然銀裝素裹,一片潔白!

  我感覺一下掉進了夢中。

  這裡是羅布泊,現在是5月中旬,怎麼可能下雪呢?

  我一步跨出去,彎下腰,抓起一把雪嘗了嘗,沒錯兒,羅布泊就是下雪了。怪不得昨天夜裡那麼冷!

  我凝視著無邊無際的雪,有一種喪氣的預感——老天給我們送來了一張巨大的蒙屍布!

  我踏著雪,快步走進那三個女孩的帳篷,打開應急燈,把她們都叫醒了。

  我問米穗子:「你覺得白沙是英雄嗎?」

  米穗子頓時有點緊張:「他……出事兒了?」

  我說:「沒有,我只想知道你怎麼看他。」

  米穗子說:「他是英雄啊,只不過,他是別人的英雄。」

  我說:「好吧,別人的英雄回來了。」

  米穗子愣了愣,突然回過神來,什麼都沒再問,立刻衝出了帳篷。

  我對季風和漿汁兒說:「趕緊收拾東西逃命!」

  漿汁兒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說:「白沙殺了兩個類人!」

  漿汁兒瞪大了眼睛:「他把寶珠也殺了?」

  我說:「應該是。」

  漿汁兒說:「我靠,超人哪!」

  季風問我:「令狐山呢?」

  我說:「令狐山跑了。他好像一直在騙我們,其實他就是類人的頭領。」

  季風說:「不會吧?他那麼嫩,怎麼可能是頭領!」

  我說:「我們對他們瞭解太少了。好了,趕緊拆帳篷,類人馬上就到了!」

  季風和漿汁兒收拾東西的時候,我走出了帳篷。

  這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

  此時此刻,類人在哪兒?

  半路上?

  雪地下?

  我踩著雪,走到高處,舉起望遠鏡四下看了看。整個羅布泊高低起伏,變成了白色的沙漠,很壯觀。視野也變得更加清晰,只有滿地雪白,不見一個人影。

  我放下望遠鏡,又在帳篷附近轉了轉,雪地平平展展,並沒有冒出一顆腦袋來。

  我打量了一下營地裡所有的物品,緊急計劃著,應該帶走什麼。

  帳篷……

  睡袋……

  汽油……

  蘆葦中那只氣瓶……

  現在我們總共6個人,應該開上兩輛車,雖然會多耗一倍的油,但萬一在途中有輛車拋錨,我們擠一擠還能繼續朝前走。

  開走哪輛呢?

  我只有我自己那輛車的鑰匙。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了手機、電擊器和那個天物,這時候我才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我把車鑰匙丟了!

  看來,所有人只能擠在一輛車上了。

  這時候,我的左眼皮「突突突」地跳起來。

  我使勁地想——到底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呢,還是右眼跳財左眼跳災?

  我一直不確定這句俗語究竟怎麼說。

  不管怎麼說,現在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好兆頭。

  季風和漿汁兒終於走出了帳篷,漿汁兒叫起來:「天哪!怎麼下雪了?」

  我對她喊道:「你們完了嗎!」

  漿汁兒說:「我們去洗漱,很快就完事兒!」

  我心急火燎,恨不能馬上駕車離開。但是,我總不能不讓女孩子洗臉刷牙梳頭。

  我焦躁不安地看著遠方,在雪地上轉著圈。

  太陽正在緩緩升起,地上的雪迅速消失,很快就露出了沙子,非常乾爽。那些雪就像變魔術一樣不見了!

  我想起了一道中學生物理考題:2005年5月,陰天,氣溫約為零下15℃,在新疆羅布泊沙漠沙丘上覆蓋著5cm~10cm的積雪,然而過了大約20min雪不見了,而腳下卻是乾爽的沙地。這一現象使在場的科學考察隊員很驚訝。請問為什麼?

  答案是:雪發生了昇華現象。

  我開始拆帳篷了,季風和漿汁兒洗漱完了,她們過來幫我。

  白沙和米穗子在另一個帳篷裡沒出來,他們在說話。安春紅朝我們走過來,很顯然,她是給那兩個人騰出單獨相處的空間。

  我正在拔帳篷的三角樁,問她:「你收拾完了?」

  她站在我旁邊,說:「要不,你們走吧。」

  我說:「什麼意思?」

  安春紅說:「我留在這兒等等看。」

  我直起身來,看著她:「你等誰?」

  安春紅說:「我突然就失蹤了,搜尋4隊那些人肯定很著急,肯定一直在找我。我走了算怎麼回事兒?」

  我說:「他們和我們,就像現實和夢境,不可能對接上的。現在,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安春紅說:「那我是怎麼來的?」

  我說:「我們在錄像中互相看見對方,其實很偶然,就像電台碰巧對上了頻道。要是永遠對不上呢?」

  安春紅說:「周先生,我已經決定了。」

  我說:「你這不是搗亂嗎!」

  安春紅說:「我從來不搗亂的。」

  我說:「你留在這兒,類人一到肯定殺了你!」

  安春紅說:「我會對他們曉之以理。」

  我說:「你以為他們會跟你講理嗎?現在我們是個整體,危難關頭,每個人都要步調一致!」

  安春紅說:「我只聽我自己的。」

  季風對我說:「周老大,我們尊重她的選擇吧。」

  我說:「她的選擇就是自殺!」

  季風說:「如果一匹狼,某條腿受傷了,無法逃生,它會當機立斷,捨棄這條腿。」

  還沒等我表態,漿汁兒說話了,聲音很低:「完了,誰都走不了了……」

  我猛地轉頭看去,一群類人站在不遠外,正一言不發地看過來。

  一切都晚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們,過了好半天才硬著頭皮走過去。

  這次是13個類人。他們的手裡,都拎著鐵傢伙。其中一個拿著弩,那絕對是現代生產的弩,箭已在弦上,瞄著我們,隨時準備扣動扳機。

  那個老C站在正中間。

  我看到了那個長髮類人。

  還有那個自稱「鄭太原」的人。

  還有那個自稱「余純順」的演員,他依然留著大鬍子,這次,他的眼神不再羞愧,反而有點兇惡。

  我終於看到了那個曾在大風裡神奇出現又神奇消失的女人了——當時,我們去找雅丹地貌,準備和神靈「下棋」,返回的時候,在漫天的黃沙中,發現了一輛車,裡面有個疑似啞巴的女人,她的車拋錨了。我們接近她之後,周志丹的那輛車也打不著火了。我用牽引繩拖著兩輛車返回營地。那個女人的車在中間。回到營地之後,我目瞪口呆——我車尾的牽引繩繫在周志丹的車頭上,中間那輛車不見了!

  這個女人很漂亮,姿色甚至超過孟小帥、漿汁兒和季風。我走出帳篷之後,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一雙眼睛霧濛濛的,好像在問:我留的那個謎題,你解開了嗎?

  令狐山也來了,他站在最邊上。

  老C說話了:「下雪了,知道嗎?」

  我說:「知道。」

  老C說:「一轉眼雪又不見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說:「昇華了。」

  老C搖了搖頭,說:「下雪是因為有冤,雪不見了就因為我們來伸冤了。」

  我看了看令狐山,說:「令狐山,你到底想怎麼樣?」

  令狐山看了看老C,好像不敢說話。

  老C說:「把那個人交出來吧。」

  白沙和米穗子已經從帳篷裡走出來。

  白沙一步步走過去。米穗子拚死拽他,被他甩開了。

  白沙走到類人跟前,說:「不怪我。」

  老C說:「嗯?」

  白沙竟然厚著臉皮笑了:「怪你們的人睡得太死了……」

  老C喝道:「停!」

  白沙就站住了。他離老C大概六七米。

  老C說:「把凶器交出來。」

  白沙從口袋裡掏出那把刮鬍刀,「卡噠卡噠」甩了兩下,說:「只是個刮鬍刀而已。」然後,他轉身扔給了我:「你們看,他的鬍子多長了,留給他吧。」

  刮鬍刀掉在了沙地上,我彎腰撿起來。

  老C指了指米穗子和安春紅:「你倆也過來。」

  我說:「為什麼?」

  老C說:「我們可以不殺你們,但她們是人類,必須都來償命。」

  令我意外的是,白沙並沒有表示抗議,他回頭看了看米穗子,欣慰地笑了:「米穗子,來吧,跟我做個伴兒。」

  米穗子驚恐萬分,趕緊跑到了我們背後。

  安春紅說:「我是昨天才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殺我?」

  老C說:「唉,你來了一個錯誤的時間,一個錯誤的地點。」

  兩個類人已經走過來,一個走向了米穗子,一個走向了安春紅。

  安春紅喊起來:「你們這是濫殺無辜!……」

  剛剛喊出這句,她的嘴就被那個類人摀住了。

  這時候,季風突然衝到我身邊,從我手裡奪過了那把刮鬍刀,打開,把刀刃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厲聲喊道:「令狐山!」

  我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

  令狐山一下就盯住了她。

  我說:「季風,你要幹什麼!」

  季風後退了一步,她哭了,對令狐山說:「令狐山,我只想問,你是不是曾經愛過我?」

  令狐山眼珠顫顫的,並不說話。

  季風又說:「你不回答是不是?」

  令狐山低聲說:「我愛你。」

  季風說:「那好,你不要傷害米穗子和安春紅,放了她們,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令狐山看了看老C,痛苦地搖了搖頭,說:「季風!這不是我能左右的!」

  季風說:「不要再演戲了,我知道,你才是頭領!」

  令狐山又看了看老C,低聲說:「老C,能不能殺一個……」

  老C說:「他們殺了我們兩個,我們殺他們三個,如果這個女孩自殺,他們總共就會死四個……我期待看到這一幕。」

  我一字一頓,低聲說:「季風,你的理性!」

  季風不看我,她又喊了一聲:「令狐山!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放不放她們?」

  所有人類和類人都看著令狐山。

  令狐山看著季風,沉默了半分鐘,他突然說:「季風,對不起了……」

  我猛地把腦袋轉向了季風。

  我必須撲上去,阻止她!

  季風的表情很怪異,她怔怔地朝我背後看著,握著刮鬍刀的手慢慢放下來。

  她看見什麼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頓時呆若木雞——

  有個東西正在飛過來,速度並不快,那真是一個人!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