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活見鬼

  「如果我沒猜錯,你也是白銀宮的人對嗎?」
  「沒錯,我十五歲就入了白銀宮,如今已經足足過了六十個年頭,每年他們都要從我的頭上搜刮不菲的經濟利益,就是一群趴在人身上吸血的吸血蟲,結果到頭來我老了,他們就這樣欺負我,欺負我的家人。」老頭越說越憤怒,吹鬍子瞪眼似乎恨不能吃人一般。
  從他頭髮的變化基本可以看出這老頭的憤怒不僅僅是來自於外甥的慘死,還有自己被「組織」拋棄的憤怒與悲涼。
  人最悲哀的不是被誤解被出賣,而是當你全心全意為一個人、一個組織做事,當你誠心實意的認為自己已經成為對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時,卻突然發現你在對方的眼裡根本沒有絲毫價值,基本就相當於是一根甜水被嚼干後的甘蔗殘渣,分分鐘就會被吐入垃圾桶裡。
  而這也是老頭最為憤怒之處,他一直覺得自己是「組織內」的人,一輩子心甘情願為對方賣命效力,結果到頭來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丟棄的物品,對於他而言這一生就像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裡,年輕有利用價值時,所有人都告訴他他是多麼的重要,多麼的不可缺失,然而到老了以後卻發現這些人曾經對自己說的都是假話。
  腦殘粉一旦轉變為黑粉,那一定比最堅定的黑粉都要黑,所以文昌本根本不顧死活了,想拉上我和白銀宮的人叫板。
  當然我現在也算是被欺負的那一撥人,能找到一個「同伴」並肩作戰當然是好事。
  想到這兒我和老頭道:「老爺子,咱兩都算是給白銀宮的人擺了一道,你對他們比較瞭解,我們應該如何對付這些人?」
  老頭歎了口氣道:「說實話,白銀宮裡我只見過一位護教長老,他是專門負責收取費用的人,所以每半年我都會和他見一面,此番他們利用我的侄兒栽贓陷害你,說是給我網開一面,免了我半年錢糧,這算是什麼?給我的買命錢?」
  「這些人做事情確實太混蛋了,這種行為都能有?」我憤怒的道。
  「沒錯,他們從來就不把我們這樣的當成人,但卻靠我們養活著。」
  「這也算是名門正派?」我詫異的道。
  「是啊,白銀宮是正宗道門地址,說起來也是清修之人。」
  「咱們如何對付這幫人渣,總得有計劃啊。」我道。
  「計劃當然有,我們可以從錢上面動手,我知道這些收錢的人得了錢之後存在哪個地方,到時候咱們過去點他一把火,白銀宮哭都沒有眼淚水。」說罷老頭哈哈大笑。
  說實話我沒感覺這是多高明的招數,所以也不覺得這話有啥可笑的,等老頭笑開心了我道:「把他們的錢燒了有意思?」
  老頭也不說話了,就在那兒坐著哈哈大笑,就像全世界最愉快的事情突然被他全部知道了一樣,看他幾近癲狂的模樣,我心裡估計這老頭可能受不了打擊,整個人已經是瘋了,暗中歎了口氣走出屋子對門口的文游海道:「老爺子情況有點不對,最好帶他去醫院看看。」
  文游海也是滿臉的痛惜道:「串子,你這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點點頭道:「能理解你們,讓老爺子不要想太多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離開老頭家裡後我心情頗為沉重,因為我根本沒有對付大宮主的手段,一路鬱鬱回到家裡,打開門感覺屋裡陽光黯淡,但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屋外的光線非常好,這一狀況和我在文昌本家裡見到的完全一樣。
  這肯定不是我的錯覺,至於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我走到其中一扇窗戶前本想打開窗戶,卻發現推窗就像是被膠水牢牢黏住一般,紋絲不動。
  這肯定是出問題了。
  剛有這個念頭就見玻璃窗上倒映出了一個人影,這人穿著一套白衣,看著就像是醫院裡的醫生,與此同時我看到他的手上橫握著一根銀光閃閃猶如長嘯一般的銀管,其中一端正對著我。
  這下可是要人命的節奏了。
  我一轉身,根本就看不清人的模樣,就見黑暗中幾點寒星閃爍,我根本來不及躲閃,就覺得面頰上透入一絲寒氣。
  從寒氣沁入的位置我知道分別是印堂、攢竹、絲竹空三處穴道,我頓時覺得腦子一陣發蒙。
  難道這銀針有毒?想到這兒我心頓時沉到了胃部以下……再後來我就完全沒有知覺了。
  當我再度恢復感覺,老爸老媽已經下午打牌回家準備晚飯了,聽到他們的說話聲,我猛然醒轉,就好像是剛剛睡醒一般,只覺得精神倍兒好,絲毫沒有中毒跡象。
  為了證明自己的判斷,我刺破手指,滴了滴血在銀器上,銀器的顏色十分正常,並沒有異變,我緊張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不過我可以肯定三處穴道是中了銀針,至於說這人是如何混進我家裡而不露絲毫破綻,這三根銀針究竟起到何種作用的?我完全不知道。
  還是得咨詢文老頭,想到這兒我掏出手機,結果發現手機上有三十多個未接來電,全是文昌本打過來的,我趕緊回了電話,接電話的人是文游海,他帶著哭腔道:「串子,你來的時候到底有沒有發現我父親有什麼不對頭的狀況?」
  「我當時不就和你說了嗎,老爺子的精神狀態好像有點癲狂。」
  「豈止是癲狂,我爸一直笑道現在,人已經快不成了。」
  難道老頭也是因為中了銀針?想到這兒我掏出《風門奇術》就打算去文昌本家,因為這書有對於穴位的控制,如果對方真實在人體穴位上下功夫,那我就有把握靠書裡記載的內容搞定他的症狀。
  沒想到的是我推開門就看見大門門樑上吊著一個身著灰色布衣的老嫗,老太太身上穿的布衣打滿了補丁,臉上,手上就是皮包骨一般,最可怕的是雖然繩子套在她脖子上勒的舌頭都吐了出來,但她的眼珠子卻對著我骨碌碌轉著。
  我嚇得差點沒喊出聲來,趕緊又把門關上。
  「你幹嘛啊,門開開關關那麼用力?」老媽埋怨著從廚房走出來對我道。
  我深深吸了口氣,又將門打開。
  果不其然,老媽並沒有看見門樑上吊著的死屍道:「這都要吃飯了,你上哪去?」
  「我有急事,不在家吃飯了。」說罷我咬著牙就往外走,穿過老太太的身體,沒有任何感覺,我暗中覺得奇怪,自己從來不是陰陽眼,也不具備這方面的能力,這個吊死鬼我是怎麼看見的?
  剛有這個念頭就見樓梯口一個渾身穿黑衣的女人筆直的站在樓梯轉角處,長頭髮完全遮住了她的臉,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僵立著。
  我再度被嚇的一身雞皮疙瘩,但還是鼓足勇氣從她面前穿過,下樓上了甲殼蟲,我正要發動汽車,猛然就見一個十分肥胖的男人合身撲倒在引擎蓋上,一陣狂吐。
  要命的是這個男人吐出來的居然全部都是人手指,耳朵、鼻子之類的人體組織,混合著一團黏糊糊的粘液,那真是既可怕又噁心。
  眼見如此可怕的狀況,我下意識的推開車門就要趕走此人,可當我腦底出了車廂才發現外面空空如也,半點人影也見不到,而引擎蓋也是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污穢。
  這下我明白了,指定是被銀針射入穴道後產生的幻象,我和文老頭一樣全中招了。
《剃頭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