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騙子

  房間裡面的所有蚊子幾乎都被吸引到了符紙上,並且停在那兒不飛走,真正的安全無毒,綠色無污染。
  我又驚又喜:「太神奇了,師父,你把這個法術教我吧。」
  清風打了個哈欠:「當然可以,不過我今天喝多了,有些困了,明天再教你。我要先警告你啊,學了不能亂用,更不能大量畫符給別人用。」
  「為什麼?」
  「嘿嘿,為師也怕蚊子咬,又不想殺生才用這個小法術,你想想啊,要是你畫了符給別人用,別人不把這一堆蚊子都燒死麼?那罪孽就要師父來背啦!」
  「原來如此!」
  ……
  這一夜我沒有受到蚊子襲擊,睡得很香,醒來時神清氣爽,已經是早上七點多。
  對面床上是空的,屋裡也沒人,師父大概是到外面透氣了吧?再掃了一眼,他的布包不在,連昨晚吸引蚊子的那張符也不在,我心裡閃過一絲不安的念頭,急忙跳起來,查看我的東西。
  手機、錢包、旅行箱以及箱裡面的東西都沒有被動過,只有魯班尺沒在。不過魯班尺我已經交給了師父保管,也許師父是到外面練功或者呼吸新鮮空氣了,他習慣了帶著布包和隨身東西。他肯定不是騙子,否則他就連我的錢包也拿走了!
  我心中一凜,為什麼我會想到他是騙子?
  我急匆匆走出房間,到了一樓大廳正好遇到客店老闆,問他有沒有看到我的同伴,他說沒看到。反正給一天錢就住一天,客房裡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他不管客人什麼時候走。
  老道即使要出去逛逛,也不會把所有東西都帶走吧,至少要給我留張紙條之類,可是他一聲不吭帶走了他的全部東西和我的魯班尺!我開始心慌了,急忙回屋收好東西,拉著旅行箱出門尋找。
  門外就是菜市場,這時正值早市熱鬧時間,人來人往,哪裡有清風的影子?也許是我多疑了,師父很快就會回來的,我要是走了,他回來找不到我反而麻煩,於是我又回到旅店門口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半個小時過去……一個小時過去了……清風沒有出現,我的心直往下沉,不用再抱僥倖心理,根本不是什麼江湖奇人,我遇到一個高級的騙子了!
  憤怒、鬱悶、懊惱……各種負面情緒幾乎要把我的胸膛撕裂開了,我已經見過很多次別人被騙,就在前不久自己也上過當,為什麼還會中了死老道的當?是我太蠢了,還是他太狡猾了?
  沒人願意承認自己太蠢,那就只能怪他太狡猾了。
  仔細回憶昨天的經過,我對他的信任主要是建立在他的神奇法術上,當眾招鳥、招蝴蝶、畫符吸引蚊子,都不可思議之極。如果沒有這些神奇的法術作為基礎,他的話就謊誕可笑,沒人會上他的當。可是他真有神奇的法術嗎?如果站在另一個角度冷靜分析,他的「法術」並不神奇,那只八哥一定是他養的,引蝴蝶和引蚊子是一樣的道理,利用某種氣咮或藥物來實現,與咒語和符文沒有關係。
  他先用一個非常可笑的話題來引起我的注意,然後以靈巧的手法和江湖秘術來證明他是高人,在證明他是高人的同時也就證明了他是我前世的師父。接著他憑著極好的洞察力和豐富的人生經驗,總是能猜中我在想什麼,加上很好的口才一步步瓦解我的防範意識,最終讓我心甘情願地雙手奉上了自己最重要的寶貝……
  現在回想起來,他只能「證明」他是高人,沒有一句話一件事能證明他前世是我師父,只是昨晚我落進了他的圈套,被他牢牢牽著鼻子走,無法冷靜細心地去分析。
  魯班尺是太公留下的兩件最重要的東西之一,一出門我就把它弄丟了,我怎麼向太婆交代?我就是死了,也沒有臉去見太公啊!不行,無論如何我也要把魯班尺再找回來!
  我強制自己冷靜,思考找到老騙子的可能性。一般騙子得手之後,都會遠走高飛,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他已經逃遠了,人海茫茫,再想找到他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老騙子不是一般的騙子,他不要錢,只要「法器」。他很自信並且有原則,昨天他在僻靜的角落就有機會直接騙走我的魯班尺,但是他沒有這麼幹,而是從容不迫地讓我請他吃喝,請他住宿,自願雙手把東西送上。這麼自信的人,得手之後也許不會急著逃走,而是去找人出售魯班尺,或者尋找下一個目標。
  可惜我不知道騙子活動的規律和落腳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們出售贓物的渠道,我不是什麼特工神捕,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農村小青年,即使老騙子還在廣州我也找不到他。
  茫然在街邊走了一會兒,無意中抬頭看到了一個探頭,我頓時眼前一亮,何不求助於警方?說實話我對警察沒有多少親切感,敬畏多於愛戴,平時不敢麻煩他們,也不希望他們來麻煩我,但是現在只有找警察,請他們調看監控視頻才有可能找到老騙子。
  我向路人打聽,就近找了一個派出所,在報案處接待我的是一個便裝中年婦女。開始她的態度不錯,人也友善,但是當她聽說被騙的只是一把尺子後,臉上明顯露出無奈和漠然。她說現在的騙子太多了,自己要有防範意識,她也很同情,現在所有單位都在精簡,派出所人員也很緊張……她說了好多,言下之意就是這麼一點小事不要正式立案了,如果有抓到騙子或找到尺子會通知我。
  這個也在情理之中,警察叔叔要破案抓壞人已經很忙了,社區裡有個馬蜂窩、老公喝醉了打老婆、想要跳樓求關注之類的小事也要管,他們是真沒空。可是我已經進來了,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不能就這樣放棄,我只好一再強調我的尺子是祖傳幾百年的,價值很高,意義很大。
  在我的堅持下,中年婦女安排了一個叫小賈的年輕警察給我做筆錄。這個小賈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人長得挺帥,臉上稚氣未脫,雖然穿著警服,卻毫無辦案人員的機警、沉穩和嚴肅,估計幾個月前才從學校出來,甚至有可能是在校實習生。
  我盡可能詳細地述說,小賈在錄音的同時也做筆記。我發現他的好奇心很重,一再問老騙子招鳥、招蝴蝶和引蚊子的經過,沒在意老騙子外貌特徵、口音、習慣等,問話也很沒有條理。最後還是我要求看旅店附近的監控,也許我能從監控中找出老騙子的容貌,賈曲說要請示領導後才能調看,叫我等一會兒。
  我等了快一個小時,他才用移動硬盤帶來兩份監控視頻的拷貝,在一台電腦上播放。這是兩處探頭昨天晚上十點到今天早上八點的錄像,雖然用了快進,只在有人經過時停下,從頭看到尾還是花了近一個上午的時間,結果一無所獲,裡面沒有留下老騙子的影像。
  我很頹廢,不好意思再麻煩警察了,告別了帥哥警察。臨走前小賈給了我他的手機號碼,如果我想到什麼線索,或者再遇到老騙子可以打他的手機,這時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賈曲。
  我能理解,老警察要去辦兇殺案、搶劫案之類的大案,被騙了一把尺子這樣的小事,能派個實習警察來處理就算不錯了,所以我不能怪他們。等他們抓到老騙子的可能性極低,即使碰巧抓到了也未必能追回尺子,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必須自己再想法辦。
  對了,三個月前徐廣利的錢被人騙了,像他那麼精明的人都會被騙,說明騙子的手法非常專業,會不會與老騙子是同一個團伙的人?
  因為那一次不愉快的「合作」,我與徐廣利之間多少有些尷尬,說起來我還欠他一萬塊。之後我與徐德成一家起衝突,他與徐廣義是同宗同輩的兄弟,我就更不好跟他走太近,所以這一次來廣州我是沒有準備再找他的,但現在必須找他問一問了。
  我拿出手機撥出了徐廣利的手機號碼,很快對方就接通了,徐廣利的聲音傳來:「表弟,好久不見了啊。」
  「呃……是啊,你最近怎麼樣?」
  「唉,還能怎麼樣呢,給人打工看店。」
  「你說你的錢是被人騙的,能說說嗎?」
  徐廣利沉默了,過了一會兒說:「沒什麼好說的。」
  被人騙了是一件丟臉的事,況且他還是一個很精明的生意人,家鄉的人都以他為榮,被人騙了就更丟臉,所以他不肯說。
  我苦笑了一聲:「我也被人騙了,剛到廣州出火車站,最重要的東西就被人騙了。」
  「啊,你也被人騙了?你也來廣州了?」
  「是啊,現在騙子太多了,防不勝防啊!我找你是想問一下你被騙的經過,也許有共同點,是同一夥人幹的。」
  徐廣利道:「不,我被騙的是古董。」
  「我被騙的也算是古董啊,我們聊聊,說不定能找出點頭緒來。」
  「我*****……」徐廣利一連串咒罵,然後報了個地址給我,叫我去找他,見面再詳談。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