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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躍到艇尾,加快速度,向那團綠光追去。
那團綠光,在海面上上下浮沉,雖然也在緩緩前進,但只是在隨波逐流,怎及我們的快艇,有四具發動機之多的速度?
轉眼之間,我們的快艇,便已漸漸地接近那團綠光了。由於距離接近,我們不用借助望遠鏡,便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一團綠光,正是在一艘快艇的艇尾所發出來的。
那一個年紀較輕的日本人,向我望了一眼,面有得意之色。在敵人的艇尾塗上發光漆,有利於追蹤,這的確是十分好的辦法,那年輕人得意,也不無理由。
從我們發現那團綠光開始,到我們追上那艘快艇,只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那兩人拋出了繩子,將那艘快艇的艇尾鉤住。
然而在這時候,我卻覺得事情有不對頭之處。
不錯,那艘快艇只是在海面上隨波逐流,可以說是油箱漏油。但是也可以說是快艇上根本沒有人,而後者的可能性更來得大些!
剛才,我們三人,心中充滿了已追上敵人的喜悅,是以竟未曾想到這一點!
這時,看那兩人的情形,似乎仍未曾想到,但是我卻想到了,因為我想到了一個最簡單的事情;如果對方的快艇上有人的話,那麼,對方在我們將要追近之際,為什麼不開槍射擊呢?
我一想到這一點,立即想要阻止那兩個人躍上那艘快艇上去。
但是當我想說話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兩人身手十分敏捷,早已一躍已上了對方那艘快艇,而幾乎在他們兩人的身子,才一落在那艘快艇上,使快艇發出一陣輕微的震盪之際,便立即傳來「轟」地一聲巨響。
一切一切,只不過是千百分之一秒間所發生的事,我只覺得,黑夜突然變成了白天,在我的面前,出現了灼熱的,白色的光芒,那情形很有點像在北海道時,方天以他能放射奇熱射線的武器向我作攻擊之際一樣,但是聲勢卻要猛烈得不知多少倍。
剎那間,說我宛若置身在灼熱的地球中心,也不過份,我只覺得我的快艇帶著我,向海水之下沉去,而幾乎是沸騰的海水,形成千百條柱子,向我的身上,捲了過來,就像是有不知多少頭怪獸,以它們的長舌,在向我舐來,準備將我吞噬一樣!
我絕不是應變遲緩的人,但是在那一瞬間,我卻呆言不知所措。
在我身子陡地下沉之後,我又立即覺得,被一股極大的大力,向上拋了起來。
那一拋,使我拋到了離海面數十公尺的高空!
也幸而是這一拋,才保住了我的性命,我身在半空,向下看去,只見我的快艇,已成了一團火球,而海面上,已根本沒有了我們剛才所追的那艘快艇的痕跡!
那艘快艇不會飛向天空,也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沉入海心的,那一定是剛才的那一下爆炸,將它徹底地炸毀了!
那兩個人………
當我想到那兩個人之際,我的身子,又重重地跌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我掙扎著浮了起來,只看到我們的快艇,已在向海中沉下丟,海水和烈火,似乎在搏鬥,發出「嗤嗤」的聲音,不到兩分鐘,海邊又恢復平靜了。
那兩個在五分鐘前,還生龍活虎的人,現在在哪裡呢?想起我自己,幾乎也和他們一齊躍上那艘快艇,我不禁一連打了七八個寒戰。
我浮在水面上,什麼都不想,竟想起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這一問題來。
我顯然是活著,只不過額頭上受了些微傷,並不像那兩個人一樣,已經成為飛灰了。我吸了一口氣,不禁苦笑了起來。
剛才,我們發現那團光之際,我還在想事情成功得太容易了!如今,當我孤零零地,浸在漆黑冰冷的海水之中的時候,再想起那四個字來之際,那是一個什麼樣的諷刺?
我早就應該知道月神會不是容易對付的,觀乎他們在汽車遇襲之後,立即又有車子載他們到海邊的這種有準備的情形,焉有他們的快艇被做了手腳而不覺察之理?
他們自然是早已覺察了,所以才在快艇上放下了一受震盪,便會爆炸的烈性炸藥,等候追上來的人來上鉤!
可恨我們竟會想不到這一點!
我狠狠地拉扯著被海水浸得濕透的頭髮,因為事變在剎那間發生,而且事變的結果,又是那樣地驚人,因之我實在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平復下來,考慮我自己如何脫身的問題。
直到了過了許久,我才想到了這一個問題。
我還浸在海水中,雖漸暫時不致於死,但是如果說要回到岸邊去,那又豈是容易之事?我將頭沒入海水中,又伸出海面,開始向我認為是岸邊的方向游去。
一直游了很久,在我所能望得到的地方,仍然是茫茫大海,而我的四肢,則已漸漸地感到麻木了。我除了浮在海面上之外,連動一動手,踢一踢腳,都感到十分困難。
在那段時間中,我不但要和致命的寒冷,起伏的波濤作鬥爭,而且,要和自己心中,不如就此死去,何必為生存而作如此痛苦的掙扎的想法而鬥爭。
我咬緊牙關,仰高著頭。
終於,我等到了東方發白,天色陰沉得可怕,但總算已是白天了,在白天,我生還的希望,是不是可以增加呢?
但看來,白天和黑夜是一樣的。
我盡量減少體力的消耗,因為看來,要游到岸上,已是沒有可能的事。
我唯一遇救的可能,便是等到有船經過我的聲音能及的地方!
如果不是我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鍛煉的話,我相信這時,一定早已沉到海底去,和那兩個帶我出海的日本人為伍了。
我一直支持到中午,才看到遠遠地又有一艘快艇,駛了過來。
我揚起了右臂,高聲呼叫,我從來也未曾想到我自己的聲音,在海面聽來,竟會這樣低弱,我用力撕下了一隻衣袖,舉在手中揮揚,約莫過了五分鐘之久,那艘快艇竟向我駛來了!
當我看到那艘快艇向我駛來之際,我突然覺得,我所有的力氣,全都用盡了,我連再抬起手臂來的力道,都沒有了。
我只能浮在水面,不使自己沉下去,我閉著眼睛,直到我耳際聽得快艇的機器聲,漸漸接近。我心中暗忖,如果快艇上的,是月神會的人呢?那我毫無疑問地要成為俘虜了。
可是我的不幸,幸而未到這一程度,我的耳際,突然響起一個人的聲音,那是納爾遜的聲音,他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懼和意外,叫道:「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