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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又是我的話未曾講完,普娜又叫了起來,道:「不,我拒絕他好了,我只不過是一時經不起誘惑,我以後不會再犯了,別殺我!」
  她那最後叫出來的「別殺我」三個字,尖銳到了極點,令人不寒而慄!
  而我這時,也感到了真正的恐怖,因為普娜不但在尖叫著,而且,她的臉上,也現出了恐懼之極的神情來,她的那種樣子,使我想起那另一個神秘死亡的店主人來,我幾乎直覺地感到,普娜要死了!
  可是,誰來殺她呢?彷彿在她的面前,有一個看不見的厲鬼在索命一樣,她雙手亂搖,拚命地尖叫著。
  然後,突如其來地,她的叫聲停止了。
  她的身子還站著,然而,那只不過是半秒鐘的事情,她的身子轟然倒下去!
  我僵立著,無法動彈。
  普娜已經死了,那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可是,她是怎麼死的呢?我不但沒有看到甚麼,而且,除了普娜的尖叫聲之外,我甚至沒有聽到任何異樣的聲音。是甚麼力量,令得一個如此強壯的人忽然之間死了?她死了,那神秘的殺人力量,又是不是會降臨到我的身上來呢?
  我頭腦混亂之極地站著,但是足足站立了一分鐘之久,我卻還活著。
  那神秘殺人力量,並沒有光顧我。看來,那種力量只是殺他們自己的叛徒  任何企圖洩露組織秘密的人。而並不殺外人,即使這個外人力圖知道他們的秘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向普娜走了過去,她的樣子就像是心臟病猝發而死一樣。
  我將店門關上,以免有不相干的人進來打擾我進行工作。
  本來,我可以在普娜身上得到線索。普娜死了,除非我不再追究這件事,否則我就必須自己製造「失蹤」。
  我要使自己,和昏了過去的巴圖一樣!
  於是,我來到了巴圖剛才坐的那張桌子之上,同時,伸手在桌底下,摸索著。
  不一會,便給我摸到了一枚按鈕,我用力按了下去。
  桌子向上,慢慢地升了起來。同時,屋頂上也移開了一個洞來,一切和剛才巴圖八蹤的時候一樣。
  我蹲在桌上,桌子上升的勢子很穩,不一會,我的身子便已冒出了屋頂上的那個洞。
  我感到夕陽十分刺目,天上一片虹霞,剛在我想著看清楚究竟會有甚麼事發生之際,我的眼前,突然揚起了一片異樣的光芒。
  那種光芒是如此之強烈,令得在剎那之問,我的視力完全被破壞了,在我眼前,只是一片奪目的銀光!
  我雙手亂搖亂揮,那全然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想將我眼前的那片銀光揮去。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實在沒有法子注意到我還曾有一些甚麼別的感覺,例如我的身子曾被移動之類。
  然後,我的眼前,陡地黑了下來。
  那是致命的漆黑,我以為我的視力已全被那片強光所破壞了,我將從此看不到東西,我將要變成瞎子了,是以我嚷叫了起來。
  我叫了兩聲,便聽得一個聲音道:「鎮定些,朋友,鎮定些!」
  我喘著氣,停止了嚎叫,也就在這時,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柔和的光輝。
  一看到了眼前那片異樣柔和的光輝,心中恐懼消失。
  我看到我是在一間十分寬敞的房間中,在我的面前,站著一個人。
  那人的全身,都穿著白色的衣服,那種衣服的質地,十分奇特,有點閃閃生光,他的頭上,也罩了白布罩,而在眼睛的部份,則鑲著一塊白色的玻璃。
  我一看到了這樣的一個人,我的心中,便為之陡地一動,在我的腦中,升起了一種淡薄之極的印象。
  我感到好像看到過這樣一個人,僅僅是好像,無論我怎樣努力去想,都無法想出,曾在甚麼地方見過這樣一個人過。
  在我緊蹙雙眉、拚命在思索之際,那人又開口了。他先歎了一聲:「唉,我真想不到,我們會再度相見。」
  他說「再度相見」,那當然是以前我們曾經相見過。
  然而,我們是在甚麼時候、在甚麼情形之下相見的呢?何以竟絲毫也想不起來?何以我的印象竟然是如此之淡薄?何以記憶力竟忽然衰退到這一地步?
  在我自己向自己提出一連串的疑問之際,我的心中突然亮了一亮,我想起我那失去了的一天來了。那一切,我與這人的第一次會晤,一定全是那失去了的一天之中所發生的事情!
  那麼,使我失去了一天的,當然也是那個裝束得如此神奇的人,自然也是令得普娜和那個店主人神秘死亡的人,他就是我要追查的對象!
  我的神經緊張了起來,那人卻向我揚了揚手:「我們來一個協定,好不好?」
  我道:「甚麼協定?」那人道:「我們在這裡的研究工作,不想受到別人的打擾,你和你的兩個朋友,最好別來干涉我們,做得到這一點?」
  我立即道:「不行。」
  那人搖了搖頭:「如果你們不肯答應,那我們只好對你們採取行動了,我們實在是不願意傷害人的,極其不願。」
  我冷笑道:「別假惺惺了,普娜和那個店主人呢?不全給你們用神秘的方法殺死了麼?」
  那人道:「那情形不同啊,他們曾經發誓替我們工作,效忠我們,而且,我們付給他們極高的酬報,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居然想背叛我們,洩露我們的秘密,這一定要處死。」
  那人所講的一切,和我料想之中差不多,我又道:「那麼,如果我們一定要追究下去呢?」
  那人停了片刻:「你知道,你曾失去一天?」
  我全身的神經都緊張了起來:「是的。」
  那人緩緩地道:「我們既然可以令你失去一天,當然也可以令你失去更多天,甚至於失去一生,我們不會殺你,但是卻可以使你的腦中,空無所有。」
  我緊張得不能再緊張,身子不由自主發起抖來,我望著他:「我想這種話,你以前已對我講過了?」
  「沒有,我們想你在明白失去了一天之後,一定會知道你絕不能和我們相對抗,會就此遠離的,因為怕事、膽小,不敢和強者對抗,善於屈服,這正是你們人的特點,不是麼?」那人一口氣的說著。
  我呆呆地聽著,我的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念頭:那人這樣地在數說著人類的弱點,像是他根本不是人一樣。
  我緩緩地道:「你只說對了一半,的確有如你所說的那種人,但是也有無畏的、勇敢的人。人類歷史是由勇者寫出來的,勇敢的人在使人類進步,那種卑劣的、屈服的人性,如果能代表人類的話,那麼你的觀察,便大錯而特錯了!」
  我這番話,似乎將那個白衣人不當是地球人。我立即在心中問自己:為甚麼?
  我也立即得到了回答:眼前這個人,可能不是地球人!當我想到了這個答案之際,我大聲問:「你是從哪裡來的?」這一個問題,似乎擊中了那白衣人的要害,他忽然震了一下,向後退出了一步。同時,在他那看來像是膠質的衣服和頭罩之中,傳來了而下如同金屬撞擊般的聲音,而那種聲音聽來又有點像是驚訝之際所發出的異聲  那究竟是甚麼聲響,實在難以形容。
  然後,我又聽得他道:「你很聰明,或許是我們接觸的人不多,但是直到目前為止,你是我們接觸到的人中,最聰明的一個。」
  我呆了一呆,立即追問道:「為甚麼你以為我最聰明?」
  「你向我提出了這個問題:你來自何處。只有你一個人提出過這個問題。」
  「那麼,你回答我,你究竟來自同處?」
  當我再次逼問的時候,緊張得難以名狀。因為眼前的這個白衣人,他的全身都被籠罩著,如果他從外太空來,他是甚麼樣子的呢?
  我的處境本來就十分不妙,但是這時,我的心中卻仍然願意我面對著的是地球上最兇惡的、最沒有人性的兇徒,而不願意面對著的是一個善良的、來自別的星球上的「人」,因為那是不可想像的異類!
  我不由自主地喘著氣,等著那白衣人的回答。
《紅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