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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部 完全不同形式的生命
  他雖然還未曾說出甚麼來,但是我卻已從他的神情,他的語氣之上,感到了一股極度神秘的意味,那種神秘的感覺,逼人而來,令得我不由自主,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我也在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許信,你又看到了那……影子?」
  「不是那個影子,」許信搖著頭:「但是我相信,那是他的同類。」
  我的腦中混亂得可以,是以我一時之間,還不明白他那樣說,是甚麼意思。
  許信又補充著道:「那是另一個影子,我已將他帶來了,我就是為了這個,才離開了泰國來找你的,你似乎很出名,我仍然會不寒而慄。
  但是,我卻又希望再見一見那樣的影子。因為現在,我不再年輕,在這許多年中,我經歷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當我再見到那影子的時候,我想,我或者可以瞭解那影子究竟是甚麼!
  許信望了我一眼,他沒有再說甚麼,就打開了衣櫃,提出了一隻皮箱來,他打開皮箱,又取出了一隻皮袋,那皮袋中放著一個球形物體,那是隔著袋子也可以看得出來的。
  我屏住了氣息,這時,許信的動作,就像是一個印度大魔術師一樣,充滿了神秘感。
  他拉開了皮袋的拉煉,從皮袋中,取出了一個石球來,我早已知道,那種影子,是「居住」在石球之中的,但是我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樣的石球。
  它大約像保齡球那樣大小,深灰色,表面粗糙,凹凸不平,它顯然相當沉重,因為許信是雙手將它捧了出來,放在桌上的。
  許信雙手按著那石球:「衛斯理,你別害怕,我已證明,他不會傷害人。」
  我苦笑著:「你也該知道,我並不是害怕,而是那種神秘得不可思議的感覺,令我發抖!」
  我的身子,的確在微微地發著抖,或許,這就是許信以為我感到害怕的原因。
  許信的雙手,仍然按著那石球,他道:「這石球是一個農民發現的,據那農民說,他夜間在田中工作,泰國人大都很迷信,相信各種各樣的邪術,其中有些邪術的確也不可思議——那我慢慢再和你說,他看到天空上有很多流星飛過,然後,就在離他不遠,有重物墜地的聲音。」
  我吸了一口氣:「這石球,從天上跌下來?」
  「根據那農民的敘述,確然是那樣,他走過去一看,就看到了石球,據他所說,那石球的四周圍,當時還有一團像雲一樣的東西包著,但是當他走近的時候,那雲一樣的東西就消失了。」
  我再吸了一口氣:「那麼說來,這石球像是殞石?雖然這樣大小的殞石並不多見,但是比他更大的也有。」
  許信緩緩地道:「你說得對,但是,是不是別的殞石之中,也有著一個影子呢?」
  許信說著,雙手突然移開,伸手撥了一撥,那石球在桌面上滾動了一下,在滾動之中,裂成了兩半。
  我實在想踏前一步,去仔細觀察一下,但是我卻又實在想退後幾步,因為我心中的那種神秘恐懼感,已愈來愈濃了。
  在那樣矛盾的心情下,我終於變成了呆立不動,我看到,那石球在裂成了兩半之後,當中是空的。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它的中空部分,並不是球形,而是方形的。
  接著,我就看到,一團黑影,在那正方形的中空部分,迅速地擴大,轉眼之間,一個影子,便已出現在那張桌子上,於是,我和許信都看到,一個影子在牆上,就像是有人站在牆前,而又有一支射燈照向那個人一樣,雖然實際上並沒有人在牆前。
  那影子,和我多年前所看到過的影子,一模一樣,當它貼在牆上的時候,我又有了它在「看」我的那種感覺,我也盯著它。
  我發出了苦澀的笑聲:「許信,你還記得你曾說過,它可能是阿拉丁神燈中的妖魔,你想它做甚麼,它就會做甚麼,是不是那樣?」
  許信也發出了同樣苦澀的笑聲來,道:「你何必再提當年的幼稚話?現在,我問你,它究竟是甚麼?」
  我回答的話,幼稚得連我自己也覺得可憐,我道:「那是一個影子。」
  許信尖叫了起來:「我知道那是一個影子,但是它究竟是甚麼?」
  這個問題聽來十分可笑,影子就是影子,還會是甚麼,然而,那影子究竟是甚麼呢?
  我望著那影子,無法回答許信的問題。
  許信顯然比我鎮定得多,或許那是由於他和這個影子已相處了相當久的緣故,他又指了指凝立在牆上的那影子,問我:「那麼,你至少要回答我,你認為這影子是不是生物?」
  我仍然苦笑著,「影子」和「生物」之間,是絕對聯繫不上的。任何生物,在光線的照射下,都會有影子,在牆上的,是一個人的影子。不但是生物,任何物體,都會有影子,那是小孩子也知道的事。
  但是影子的本身,卻並不是一件物體,既然不是一件物體,又怎會是生物?
  我先將我要回答許信的話,在心中想了一遍,然後,才照我所想的,講了出來。
  許信點著頭:「你想的和我一樣,在我和你以及所有人的概念之中,影子根本不是一個物體,只不過是光線被局部遮蔽之際,出現的一種現象,影子是不存在的,但是現在,我和你看到的事實,卻是破壞了我們的一切概念!」
  我又轉頭向牆上望去,那影子仍然站立著,但當我向他望去的時候,他卻移動起來,他移到了窗口,然後,移出了窗外,他的一半,貼在窗外的牆上,像是在欣賞窗外的街景。
  許信的聲音似乎更鎮定:「我們有了不少人生閱歷,我們能設法解釋這影子究竟是甚麼嗎?」
  我歎了一聲:「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那是一種生命。」許信回答。
  我望了許信一眼,許信說得十分肯定,說那影子是一個生命。但不論他的語氣多重,就算他對天發誓,他的話仍然是沒有說服力的。
  所以,我搖了搖頭。
  許信卻並不氣餒:「那是一個生命,我們對生命的觀念是,任何生命,總是由細胞所組成的,所有動物和植物的生命,都是如此,最簡單的生命是單細胞,甚至還不是細胞,但是,事實上,我們對生命的概念,只可以說,是地球上生命的概念。」
  他在「地球上生命的概念」這一句話上,特別加強了語氣。
  然後,他又指了指那影子。
《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