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根據中國鄉村的一種古老觀念,有一種女人,不能在貞節牌坊下面經過,如果這樣做的話,被記念的那個貞節的女子,會對她不利,你在夢裡,自然而然繞過去……」
劉麗玲不等我說完,就「啊」的一聲:「我明白了,在夢裡,在……那個夢裡,我是一個不正經的女人。」我含糊其詞地道:「大抵是這樣。」
劉麗玲伸手在臉上撫摸了一下:「一定是這樣,因為我後來,還做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這時,我對劉麗玲的夢,已經感到了極度的興趣。趁她敘述停頓,我過去倒了一杯酒給她。
劉麗玲接過了酒杯來,她十分不安,有極度的困擾。可是她拿酒杯的姿態,喝酒的動作,仍然維持著優美。
她喝了一口酒:「我掙扎著起身,忍著腳脖拐上的疼痛……」
她講到這裡,我又徒地震了一震:「你說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劉麗玲怔了怔,由於我的神情緊張,她又想不到什麼地方說錯了話,所以不知所以。我忙道:「你將剛才的話,再講一遍。」
劉麗玲道:「我站起來,忍住腳踝上的疼痛……」
我搖頭道:「剛才,你不是這樣講。」
劉麗玲用不解的神情望著我,我提起腳來,指著腳踝:「剛才,你稱這個部位叫什麼?」
劉麗玲側了頭,想了極短的時間,才「啊」的一聲:「是啊,剛才我不說『腳踝』,而說『腳脖拐』,很奇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用這樣的一個詞,可以這樣叫?」我道:「這是中國北方的方言。你曾經學過這種語言?」
劉麗玲搖頭道:「沒有,那有什麼關係?」
我也不知道那有什麼關係,只是做了一個手勢,請她繼續講下去。
劉麗玲呆了片刻:「我一路向前走,心情越來越緊張,再向前走,前面是一道圍牆,走近去,看到牆腳處,有人影一閃,走在我前面。」
劉麗玲道:「這時,我心中緊張到了極點,我連忙躲起來,躲在一叢矮樹的後面,那種矮樹上有很硬的刺,我躲得太急了,一不小心,肩頭上被刺了一下……」
她講到這裡,伸手按住她的左肩,近胸口處,向我和白素望來,神情猶豫。
在她講到那種灌木上有刺時,我已經知道那是荊棘樹。我「啊」地一聲,說道:「那是荊棘,給它的刺刺中了,很痛!」
劉麗玲的神情仍然很猶豫:「會留下一個……疤痕?」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知道為什麼她要那麼問。我想了一想:「這要看被刺到什麼程度,如果刺的深了,我想會留下疤痕。」
劉麗玲出現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笑了起來:「你在夢裡被刺了一下,不必擔心會留下疤痕。」
劉麗玲歎了一口氣:「兩位,說起來你們或許不相信,我被那尖刺刺中的地方,真的有一個疤痕。」我大聲道:「不可能!」
這時,我已經被劉麗玲的敘述,帶進了迷幻境界,話講的極大聲,而且,現出了決不相信的神色。
劉麗玲又歎了一聲。那天晚上,她穿的是一件淺米色的絲質襯衣,十分高貴。她解開襯衣扣子,我看到了那個「疤痕」。
「疤痕」並不大,位置恰好在她的胸圍之上,肩頭之下,近胸處,就是她剛才指著的位置。其實,那也不算是什麼疤痕,只是一個黑褐色的印記。劉麗玲是一個美人,肌膚白皙,這個印記,看來礙眼。
她立時掩起了衣服,抬起頭,以一種微詢的眼光,望著我和白素。我立時道:「這是胎記,每個人都會有,不足為奇。」
劉麗玲道:「恰好生在我夢裡被刺刺中的地方?」
我已經準備好了答案:「你倒果為因了!正因為你從小就有這樣的一個印記,所以你才會在夢中,恰好就在個地方被刺刺了一下。」
劉麗玲的反應,和上次一樣,仍是搖著頭,不接受我的解釋,可是又不說什麼。
白素輕輕咳了一下:「看起來,那個印記,真像是尖刺刺出來的。」
劉麗玲苦笑著:「當時我也不覺得痛,可能因為太緊張,我只是順手從腋下抽出了一條花手巾,將手巾放進衣服,掩住了傷口。我一直向前看著,看到前面那個人,轉過了牆腳,我就立刻離開了藏身的矮樹叢,走向前去。」
我用心聽著,同時留意劉麗玲臉上神情的變化。我發現她越說越緊張,像是真的一樣。她的雙手緊握著拳,甚至身子也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