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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知道,在地圖上看來,雖然只有兩百公里,但是實際上就算有充分的準備和理想的交通工具,變幻的大沙漠之中,也充滿了各種各樣想不到的凶險。我是不是應該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而去冒這樣的險?這可能是病毒的把戲,他為了怕我在開羅繼續在他的口中得到些甚麼,就有理由把我「充軍」到兩百公里外的沙漠去!
  在放下電話的一剎那間,已經決定到「二十九點四七度」去,但這時細想了一下,有點動搖,我想多找一點這個「地址」的資料,我在亂翻亂找,胡明推門走了進來,叫道:「天,你在破壞甚麼?」
  我直起身來,道:「我想找一點地理資料。」
  胡明瞪著我,張大口,看他的樣子,他的口若是夠大,會把我吞下去。而,就算他的口不夠大,他也會衝過來咬我一口,我可不願意冒這個險,所以忙搖著手:「別緊張,我接到了一個極神秘的電話,叫我到二十九點四七度去見他。」
  胡明畢竟是一個出色的考古學家,考古學家須要在各種莫名其妙的地方發掘古墓,對於用經緯度來探明一個所在的方法,不會陌生。
  他聽了我的話之後,怔了一怔:「北緯?」
  我連連點頭:「東經也是這個數字,你對於那地方,有甚麼概念?」
  胡明又望了我片刻,咕噥了一句:「亂抄亂找,弄亂我的東西。」
  他一面說著,一面已迅速地打開了一個櫃子,取出了一個老大的文件夾來:「那地方是沙漠,開羅西南,大約兩百公里……」
  他打開了文件夾,其中是一幅一幅的地圖,看來如軍用地圖,十分詳盡。他迅速地翻看地圖:「這是探險地圖,比軍事地圖還要詳細,三年前,或者是四年前,我曾率領一個考古隊到過那個地方,病毒告訴我……」
  胡明講到這裡,有點神情忸怩。他一直以為,以他的身份而言,和病毒這樣的人來往,十分不光采,可是他的事業,又使他和病毒有聯繫。
  他頓了一頓,又自嘲地笑了一下:「病毒告訴過我,他的一個徒弟,就在那一帶,發現過一些銀器,來歷不明,有看很古老的花紋……」
  我怕他再說下去,又要長篇大論討論那些銀器的來歷,所以連忙打斷了他的話頭:「先別理這些,你找出那地方的地圖來再說。」
  胡明又瞪了我一眼,口中唸唸有詞:「二十九點四七,二十九點四七……」
  過了不多久,他就抽出一張地圖來,他先不看地圖,望向我:「你知道用經緯度來定地點的意義麼?」
  我道:「當然知道。」
  胡明「嘿」地一聲:「說說看。」
  我有點不耐煩:「任何中學生都可以回答得出,一條縱線,一條橫線,交點,就是那地點。」
  胡明道:「請問,那地點有多大?」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答不上來。胡明又道:「在平面幾何上,點只有位置,沒有面積,所以,經緯度的交點,只是在地圖上的一個位置……」
  我一伸手,自他手中,將他揀出來的那幅地圖,搶了過來:「只要有這個點,我就可以見到這個人。」
  我一面說,一面向地圖看去。我也經歷過不少探險的歷程,所以看得懂探險地圖,我看到圖上有一個紅色交叉。這個符號,代表極度危險。
  在那紅色交叉之下,注著一行小字:「流沙井,旋轉性,沒有時間性。」
  我再看那交叉點,恰是在地圖上標明的經度的二十九點四七度上。
  我呆了一呆:「流沙井的意思是……」
  胡明湊過頭來,看了一眼,立時「哼」地一聲:「一定是有人在開玩笑。」
  我「哦」地一聲:「何以見得?」
  胡明道:「流沙井是最危險的一種沙漠現象。沙漠中的沙在不斷流動,像是水流一樣,當然速度要慢得多。流沙井由一種特殊的地形和這個地區的風方所形成,是沙的漩渦。表面上甚麼也看不出,但是沙的漩渦,幾乎可以將任何東西,頑固地扯進沙裡面去,永遠沒有機會再冒出來。」
  我一面聽胡明的解釋,一面不禁暗中捏了一把汗。胡明說這是「開玩笑」,那根本不是開玩笑,簡直就是謀殺。我道:「如果我去的話……」
  胡明一攤手,聳了聳肩:「你一進入流沙井的範圍,就是一直向下沉去,天知道你會沉到多麼深。」
  我皺了皺眉:「在流沙井的四周圍,應該有危險的警告?」
  胡明呵呵笑了起來:「在沙漠中豎警告牌?你好天真!」
  過了好一會,我才說道:「只有病毒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胡明怔了一怔:「甚麼意思?」
  我道:「電話,是打到這裡來的。」
  胡明的眼睛瞪得很大:「病毒叫你去那裡幹甚麼?想害你?別亂想了,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也知道我熟悉沙漠的地形,不會用這個笨法子來害你。」
  胡明的話,聽來十分有理。那麼又是誰打來的電話?胡明道:「你當然不會去?」
  我道:「去了只是送死,當然不去。」
  胡明道:「到那裡去,保證你見不到任何人。在流沙井上,只有一種特殊的蜥蜴,才能生存,這種蜥蜴,甚至也不敢同時用四隻腳站在流沙上,只敢用兩隻腳,交替著停留,行動保持極快的速度,不然,就會被沙的漩渦扯下去。」
  胡明的話,不知道是不是過甚其詞。但是他表情嚴肅,倒也很有令人不能不相信的效果。
  胡明笑了一下:「你準備甚麼時候去伊伯昔衛?」
  我道:「其實,到伊伯昔衛去,只怕也是白走。希望能再和病毒好好談一下!」
  胡明一聽,臉上變色:「別再想我替你搭路,你要見他,自己去想辦法。」
  我不理會胡明,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想:是不是有可能偷進去?
  從今天一進一出的印象來看,病毒的華麗住宅,似乎沒有甚麼特別的防守。但愈是先進嚴密的保安系統,在表面上愈不容易看出,有刺的鐵絲網防盜,早已落伍。
  問題是,即使突破了保安網,見到了病毒,又有甚麼用?我又不是沒有見過他,還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想來想去,似乎沒有一條路走得通,只好長歎了一聲,睜開眼來。
  胡明正瞪著我,我苦笑了一下:「只要知道齊白到過的古墓在甚麼地方,那就好了。而齊白說得很明白,是病毒叫他去的。單思可能也去過,不過他已經死了,知道那古墓所在的,只有病毒和齊白兩人。」
  我的話才一講完,就聽到一陣門鈴聲,接著是開門聲和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急驟的腳步聲一直來到我們所在的房間門口才停止,胡明去開門。一個滿頭大汗的埃及人,神情極度惶急,手中拿著一頂布帽,那頂布帽可能一直用來抹汗,濕得幾乎可以絞出水。
  胡明一看到那人,就叫了起來:「阿達,甚麼事?」
  那個被稱為「阿達」的埃及人,張大了口,喘著息,腳步踉蹌,撞散了一疊堆得相當高的書,來到了書桌之前,伸手按住了書桌的一角。
  他面色灰敗,身子發抖,汗水隨著他的發抖,落下來,滴在書桌的桌面上,發出輕微的「拍拍」聲。從這個人的神情來看,他心中的惶急恐懼,當真已到了極點。我忙向胡明望去,道:「這位朋友……」
  胡明也走了過來:「他叫阿達,是……是……」
  胡明在介紹阿達身份之際,像是十分難以開口,猶豫了一下:「他是病毒的徒弟,我和病毒有點聯繫,阿達是中間人。阿達本來,是我的學生。」
《盜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