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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那光亮,若是齊白弄出來的話,自然伯入發現,所以光芒突然消失。我假定齊白就在那點光亮處。為了不驚動他(這傢伙,機靈得像野兔),我先駕著宜升機飛了開去,才降落。
  然後,我根據記億向前走。
  在這裡,我犯了一個估計上的錯誤,直升機開去只不過四五分鐘,可是距離卻已經相當遠,要步行回去,得花一小時以上。
  霧在天快亮的時候更濃,露珠沾在頭髮上,衣襟上,全變成了一小滴一小滴的水珠,而且是很快就令得衣服透濕,十分不舒服。
  我在考慮著,是不是要用別的方法去接近,例如逕自在那光芒附近降落。但當我想到這一點時,向前走和向後走,都差不多路程了。
  於是,我繼續向前走著,沒多倍,太陽升起,濃霧迅速消散。一大團一大團的濃霧,宛如萬千里重輕紗,被一雙無形的大手,迅速一層層揭開,蔚為壯觀。
  太陽的萬道金光,照耀大地,霧已經完全沒有了,濕透了的衣服,也漸漸變干,我也看到了在前面,一個小土丘上,有一群羊,正在低頭啃著草,一個牧羊人,抱住了一隻看來是患了病的羊,在拍打著。
  在小土丘上,有一個帳幕,帳幕本來是什麼顏色的,已不復可尋,事實上,如今是什麼顏色的,也難以形容,總之十分骯髒。
  那牧羊人也看到了我,用疑惑的神情望定了我,我逕自向他走過去,看到他至少已有六十上下年紀,滿面全是皺紋,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
  我和牧羊人打了一個招呼,他點了點頭,嗓子沙啞:「工地上的?」我點了點頭,向他身邊的帳幕打量了一下,看到有一盞馬燈,掛在外面。我不禁苦笑了一下,若是我看到的光芒,就是這樣一盞馬燈發出來的,那才真是冤枉,在這樣的濃霧之中,走了一小時路,絕不愉快。
  我遲疑了一下,問:「老大爺,你常在這裡放羊?」
  那牧羊人一口土腔:「也不一定;哪裡合適,就往哪兒擱。」
  我又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我把齊白的樣子,形容了一下:「他可能在這一帶出現。」
  那牧羊人一面聽,一面搖頭,我又道:「你有沒有見過,在濃霧裡,有很美麗怒目的光彩顯出來?」
  牧羊人仍然搖頭,反問我:「你是調查的?那……你要找的人,是壞分子?」
  我沒有回答這問題,搖著頭,轉過身,準備走回直升機去,先回到工地,休息一下再說。可是就在我一轉身之際,我先是陡然一怔,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面轉過身來,指著那牧羊人:「齊白,你的演技,可以把任何人騙過去,可是騙不過我。」
  牧羊人陡然一怔:「你說什麼?」
  我歎了一聲:「別再裝下去了,我已經拆穿了你的把戲,恭喜你又有了新的成就,放心,我絕不會沾你半點寶氣,只是想來幫助你。」
  牧羊人呆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恢復了齊白的聲音:「我真服了你,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任何人,沒有懷疑過我。」
  我笑著:「總之有破綻就是了,先不告訴你,齊白,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齊白鬼鬼祟祟,壓低了聲音,雖然可能在十公里之外,一個人也沒有,他走前了幾步,指著插著—根樹枝的地方:「看。」
  我循了所指看去,看到那樹技,插在一個小洞上,那洞,不會比高爾夫球場上的洞更大。他道:「就是從這裡打下去,到那個墓室的。」
  我問:「有沒有再發現什麼?」
  齊白十分懊喪地道:「我第一次下手時太大意了,把一些可能取到的東西,弄到了地上,在石桌之下,沒有法子弄得上來,可是,我可以肯定,下面還有寶物,我笑了起來:「是啊,傳說中很多寶物是分雌雄陰陽的,你到手的異寶,可能只是一對中的一個。」
  齊白瞪了我一眼,歎了一聲:「進帳幕來坐坐再說,你來了也好,一個人,真寂寞,不知道有多少話,只好自己對自己說。」我彎腰,進了他的帳幕,他的喬裝徹底之極,帳幕之內,就是那麼髒亂,而且充滿了羊氣。」
  一進去,齊白先生歎了一聲,望著我:「你們不能怪我,因為我實在太緊張,這寶物……寶物……。」
  我向他揚了揚手,示意他不必說下去,我可以體諒他的心情,但是我還是說了一句:「以後你若再見到陳長青,最好小心一點。」
  齊白苦笑著,我把話題帶到正事上:「到這裡來之後,又有什麼新的進展?」
  齊白抿著嘴,想了一會:「本來,我想在墓室中再弄點什麼出來的,可是沒有可能,我就一個人集中意志力,用我的腦能量去影響它,開始,並沒有什麼新的發現,有一次,偶然地,我把寶物放在那個洞口,那是我用『探驪得珠法』打出來的,直通墓穴之中,就……就……」
  我忙道:「就怎麼了?」
  齊白吸了一口氣:「很難形容——」
  他說到這裡,探頭向帳幕之後,鬼頭鬼腦,張望了一會,才道:「很難說,白天……怕別人發現,晚上你再來,我們一起試驗。」
  我瞅著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又想開溜?」
  齊白現出了一副十分冤枉的樣子來:「我可以把寶物交給你。」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而在這種感覺之下,我自然而然,指著帳幕一角,一隻看來十分破舊的茶壺:「好,那就拿出來給我。」
  我這樣說,連我自己也不禁有點訝然,齊白更是直跳了起來,望著我,神情如見鬼魅:「你……你怎麼知道我……把異寶……放在那茶壺之中?」
  我道:「我不知道。」
  我這樣的回答,自然不合情理之極,但當時除了這樣的回答,沒有別的話可說,因為我確然不知道齊白把異寶藏在什麼地方。
  但是,我剛才,卻又自然而然在向那柄破茶壺指了一指,指出了他藏寶的所在。
  這一切,都不是由於我「知道」,而只是由於我陡然有了感覺,感到異寶是在那柄破茶壺中。這種感覺,就像是上次我在機場時,感到異寶是在那個人身上一樣。
  我講了一句「不知道」,齊白惘然,我已經又想了不少,所以,我接著,又向那柄破茶壺指了一指:「它告訴我的,我想,它告訴我它在什麼地方。」
  剎那之間,齊白的臉色,真是難看到了極點,他臉色刷白,額上青筋暴綻,一面瞪著我,一面又指著我,厲聲道:「衛斯理,有一件事我們耍弄清楚!」
  我本來還想開開他的玩笑,逗一逗他,可是看這情景,這玩笑是不能開的了,再逗下去,可能會弄出人命大案來。
《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