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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陡然叫了起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
巴圖語音苦澀:「你說得對,世上只怕沒有什麼人會相信我的話。」
接下來,是一段時間的沉默,兩個人在急速喘氣,然後,是老狐狸聽來十分鬼祟的聲音:「那麼,你見到……他了?」
他在說的時候,可能向箱子內部的繪畫,指了一指。巴圖立時長歎了一聲:「事情有點怪,人人都見過他,可是我在草原上兜圈子,兜了……三年?卻一直無法見到他一面。」
老狐狸也歎氣:「他可能再也出不來了,老朋友,我真擔心你也出不來,天知道是什麼力量使你進去,也不知道什麼力量使你出來。」
巴圖在那時,可能打著寒戰,因為有一陣奇異的「得得」聲,聽來像是上下兩排牙齒相叩時所發。
巴圖自然有理由感到恐懼,他的經歷如此奇特,全然不知道是由一種什麼力量在主宰,要是真的永遠在畫中出不來……那真令人不寒而慄。
他聲音僵硬:「我總算出來了,我要……趕快離開這裡,回到現實世界去。」
老狐狸說:「那容易,可是……你任務沒有完成,怎麼報告?」
巴圖苦笑:「三年了……這三年之中,他們對我怎麼樣?可能以為我已經變節了。」
老狐狸聲音遲疑:「很奇怪,好像根本沒有你這個人存在一樣,我們的人用盡了方法,也無法探出你上司對你失蹤的態度。」
巴圖吸了一口氣:「難道他們仍然一直——」
他講了半句,就沒有再講下去,他本來是想說:「難道他們仍然一直可以接收到我的聲音,和我看看到的一切?」
他沒有講下去的原因,自然是他不想在老狐狸面前,暴露他「半機械人」的身份。
不過,他想到了這一點,心中一定相當高興,因為如果真是那樣,這三年來的怪異遭遇,說出來就比較容易取信於人。
巴圖頓了頓:「是啊,任務沒有完成,說起來真丟人,其實我大有……希望……也真難說,在畫裡,就算見到了他,又怎能把他帶出來?」
老狐狸也大為感慨:「說得也是,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來,這草原真熱鬧之極,成了世界上最熱門的特務間諜活動中心。他墮機未死的消息,知道的人愈來愈多,各方面都把他找出來,他們自己那方面,派出了三個女特務,個個如花似玉,都用花朵的名稱做代號。」
巴圖「嗯」了一聲:「我聽說過……他們也知道他進了圖畫中?」
老狐狸的聲音有點惱怒:「這是我發現的一個巨大秘密,不是老朋友,怎會逢人就說」
巴圖又長長吸了一口氣:「謝謝你,請你安排一下,我想立刻離去。」
老狐狸遲疑了片刻:「巴圖這不像你的行事作風,你一定不達目的,誓不干休。」
巴圖提高了聲音:「事情太怪異了,我沒有別的選擇,只好暫時放棄。」
老狐狸試探著問:「我還是要等下去。你何不與我一起等?等有朝一日,他會從畫中出來,像你一樣。」
巴圖的聲音大是恐懼:「不,不,你有興趣,你一個人等好了。唉,真難想像,這樣兜圈子,也兜了三年去。」
老狐狸回答:「三年,不過一千多天,算不了什麼。」
在這一段錄音完結之後,所有的錄音帶,都已經聽完了,而且也理出了一個頭緒來。巴圖當然離開了蒙古,他在蒙古三年,「三畫中三年」而了無音訊卻達十年之久,那麼,餘下來的七年,他在幹什麼?
我和白素商討著。巴圖在離開蒙古之後,然後,特務系統會和他立即聯絡,他也會把他的遭遇報告,他的上司可能相信,也可能不相信,他上司的態度,決定了他以後七年的處境,若是認定了他在胡言亂語,說不定會請他在精神病院長期居住。
憑空猜測,自然不會有什麼結果,白素看了我一副搔耳撓腮,心癢難熬的情狀,笑著:「有時候,你也別說溫寶裕,看你現在,就和他一樣。」
我衝著她瞪眼:「我們自然有性格相近之處,所以才會成為好朋友。」
白素笑得更歡:「你在這裡發狠有什麼用,巴圖和良辰美景在芬蘭,你要去找他們,再容易也沒有,何必在這裡焦急?」
我吁了一口氣:「真是,你去不去?」
白素側著頭,想了一會,搖頭:「有什麼特別發展,我隨傳隨到,如何?」
我們都習慣於單獨行動,白素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我隨口道:「巴圖竟然成了『半機械人』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來,想來十分可怕。」
白素蹩著眉,像是另有所思,過了片刻,她才道:「我總覺得事情十分……不知有什麼地方,十分不合情理。」
我揮手:「人不知被什麼力量,攝進了一幅畫中,這種怪異的事,根本就不合情理。」
白素也揮著手,像是想把綾亂的思緒揮開:「我不是這意思,只是……現在說不上來,總之,事情有不合情理之處。」
我望向她:「試舉例以說明之。」
白素苦笑:「要是能找到一個絲頭,整個事情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我點頭:「這個頭,就在巴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