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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要小娃子去盤一盤天梯」
  神秘幫派之中,有「十二天官」,所以一般人提起的時候,多有稱之為「天官門」
  的。「天官門」究竟有多少幫眾,也沒有人知道,只是傳說,由十二天官掌策一切,十二天官是十二個人,形影不離,十二人如同一人。
  天官門叫人一提起就不禁有陰風慘慘之感的,是這個幫派,和死亡有直接的關係,他們殺人——為了各種理由,甚至完全不為甚麼理由就殺人。
  而且殺人的手法,高明之至,從無失手,有時,一間客棧,可以一夜之間,所有人獸,死個乾乾淨淨,一個不留。推測他們殺人的手法是下毒,由於他們活動的範圍,多在西南各省、雲貴一帶,所以也推測和蠱有關,總之人人談虎色變,在江湖上活動的人,莫不提心吊膽。白素和我是在閒談之中,聽白老大說起過的。
  那麼恐怖的一個幫派,當然應該和可愛的苗女藍絲扯不上關係。
  所以,一想到了「十二天官」,我和白素,立時又搖頭不迭。
  搖頭之後不多久,我自然而然感到了一股寒意,我想到,天官門的活動範圍既然是在中國的西南一帶,自然也可能和苗人有關,是不是正和藍家峒有點關連,甚至根本就是藍家峒的苗人?
  我那時的感覺,並不是害怕,而是討厭和煩膩——由於有關「天官門」的一切殺人方法,都十分陰森可怖而且神秘的緣故。
  我又進一步想到,要長期維持十二個人一體的這種制度,也只有家族血緣關係才能做得到,若是藍家峒和天官門竟然一而二,二而一的話,那當真不知道如何對付才好了!我神情犯愁,白素自然看在眼裡,而她顯然也想到了同一個問題,她道:「天官門久已沒有活動的消息,可能早已煙消雲散了,不知有多少江湖的幫會都消亡了。就算是,他們決不會對小寶不利,自然也不會對我們不利,你發甚麼愁?」
  我苦笑:「是想起要和這種人打交道,就不舒服。」
  白素瞪了我一眼:「等一會他們來了,千萬不要有這種表現,也不要讓人家知道我們已料到了一些他們的身份,只是隨著小寶湊熱鬧好了。」
  我悶哼了一聲,又想起了一個有關「天官門」的傳說:一隊客商,造了貨物,進苗疆去進行交易,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苗人老嫗和一個苗女,由於這個苗女生得嬌俏,所以客商就出言輕薄了幾句,苗女也沒有答腔,當晚,一隊客商就全死在客棧中。只有一個老人家得免於難——老人家未曾出言輕薄。
  生還的老人家傳出話來:殺人的是天官門。
  這類江湖上的傳說,可信程度其實不高,有許多被寫進了小說之中,也有一些傳說,本來只是小說家言,再被人倒轉來當作傳說的。我這時有說不出的不安,連我自己也說不出是甚麼原因。可能是那一批像是從地獄深處冒出來,隨時可以置人於死地的人,實在給人的印象太壞之故。
  沒有多久,就聽到小寶的笑聲在門口響起,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立時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看到小寶走在前面,正在不斷轉過頭去說笑,那十二個人,四個一排,分三排跟在他的身後——果然是十二個人一起來了。
  他們十二個人的組合,真是怪異莫名,溫寶裕努力想使他們聽懂他的話,而那十二個人,也努力裝成聽得懂的樣子,可是卻分明一點也聽不懂。
  這種情形,很令人發笑,可是我想起白素的警告,不敢得罪那十二個人,所以忍住了沒有笑出來。
  我想到,他們之間,至少有著努力想溝通的誠意,這就比充滿敵意好得多了。
  門一打開,我就大聲用「布努」叫:「歡迎!歡迎!各位是今年最受歡迎的客人。」
  我的開場白,是歡迎最尊敬的客人的歡迎詞,那十二個苗人,本來無論怎麼看,都給人以面目陰森可怖之感——真的沒有法子把他們和活潑可愛的苗女藍絲聯繫起來。可是,這時,我一開口,他們個個都笑了起來,笑容居然十分燦爛,表達了他們心中的高興,和顯露了他們人人一致,毫無例外的一口整齊和深棕色的牙齒。
  這樣深棕色的牙齒,自然不會是天然生成,一定是長期嚼食某種特別食物的結果了。
  我雖然說了開場白,可是卻沒有動作;我知道幾種苗人的見面禮,包括互相摩擦鼻子;擁抱互相拍背和彎身為禮,等等。
  我之所以沒有行動,一來是由於不想和這批來歷不明的苗人太親熱,二來,是不知道該用哪一種動作,要是弄錯了,只怕會立刻出現不愉快的場面,所以,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好,先看對方有甚麼行動,自己再有反應。
  出乎我意料之外,那十二個人一面笑,一面都向我抱拳,拱手為禮。雖然有點意外,但是那再簡單也沒有,我和白素,也連忙抱拳拱手為禮,把他們請進了屋子。
  進了屋子之後的第一句客套話自然應該是「請坐」,可是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他們一共十二人,若是分開來坐,自然都可以有地方坐,可是如果他們硬要擠在一起的話,卻不免有點困難,所以我們才有點不知如何才好。
  想不到溫寶裕已在他們那裡,學到了簡單的「布努」,他倒先說了起來:「請坐。
  請坐。」那十二個人也不客氣,就四個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擠雖然擠一點,看來也很怪,可是他們自己覺得這樣坐好,也就自然由得他們。
  我又客套了幾句,說了一些自己的「布努」說得不好,又好久沒有說了之類的話,他們也說了一些客氣話,然後,我的「布努」,還是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十二個人之中,看來一個年紀最大的小老頭,就問我:「衛先生的布努,是在哪裡學的?」
  這個問題,本來可以十分普通地敷衍過去,可是我為了要這十二個人(不管他們真正的身份是甚麼)不敢小覷我,所以我的回答是:「若干年之前,我曾在苗疆住過一段日子,住在一個苗砦之中,受到京版酋長的招待,和他的兒女,猛哥和芭珠,成為好友,後來又在芭殊的葬禮中痛哭。」
  我盡量把語氣說得平淡,而且,也沒有說出京版的那一族苗人,是出了名的「蠱苗」——在所有苗人之中,最令人尊敬的一族。
  由於猜王隆頭師曾介紹藍家峒的苗人,對蠱術很有研究,所以我料他們一聽到京版、猛哥和芭珠的名字,就會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而我既然曾和他們打過交道,自然也表示我有非比尋常的身份。
  果然,當我一說出了京版這個名字之後。十二個人毫無例外,現出了驚訝莫名的神情,及至聽到了猛哥、芭殊的名字,十二個人霍然站了起來,流露出來的神情,簡直虔誠之至!
《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