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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講完,那小老頭才道:「我們沒有見過京版老酋長,可是覲見了猛哥酋長。至於芭珠,聽說她是苗疆最美麗的女子,可惜早死了。」
  我離開了苗疆之後,沒有再去過。可以想像,京版死了之後,自然由猛哥繼任酋長,他們是在我之後去的。
  在我和他們交談的時候,白素低聲把我們交談的內容,翻譯給溫寶裕聽。
  溫寶裕居然大提抗議:「不,苗疆的第一美女,應該是藍絲。」
  我笑著把他的話翻譯了,那十二位一體的組合,似乎以那個小老頭為發言人,他十分認真地想了一想:「以前是芭珠,現在是藍絲。」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那十二個人都面有得色,顯然他們也深以有藍絲這樣的族人而自傲。
  既然我已表明了我特殊的身份,話題又提到了藍絲,也就不必有甚麼客套話了,我重新請他們坐下之後,就開門見山:「藍絲的信中說,各位有一件事要小寶做,不知是甚麼事?」
  那小老頭十分意外:「我們已經說了,他也已答應了,怎麼他還不知道?」
  我立時向溫寶裕望去,溫寶裕指了指自己的口和耳,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我立時知道是甚麼一回事了,所以我笑著問那小老頭道:「他只知道你們要他做一件事,又猜到你們是在向他提出,他想,反正一定要做的,所以他點頭答應了。事實上,他根本不懂『布努』,所以也不知道你們要他做甚麼。」
  我在說這番話向他們解釋的時候,邊說邊笑,十分輕鬆,因為事情本就十分發噱,可以當作笑話來看的。可是等我快說完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對頭了!
  因為我一路說,那十二個人的神色,就一路變得凝重,他們十二個人,不但行動一致,連表情也一致,這自然是多年來他們形影不離的結果。
  (在這時候,我又自然而然,想起「十二天官」來。)
  等我說完,他們的神情,簡直凝重之極,小老頭在搓著手——可能是他掌心的皮膚十分粗糙,他在搓手的時候,竟然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也緊張起來,只有溫寶裕,像是還不知這事情可能會有十分嚴重的變化,還是笑嘻嘻地望著那十二個人。
  那十二個人,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色,那小老頭才開了口:「這……這就很為難了,我們只當他已經答應了。答應了的事,是……不能反口的……」
  我吸了一口氣,又瞪了溫寶裕一眼,白素已經把小老頭的話轉給他聽,他仍然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情:「當然,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做得到。」
  我忙道:「且慢,你怎知他們要你做甚麼?」
  溫寶裕一攤手:「做甚麼都不要緊,藍絲要我做的,我自然要做到。」
  我又把我和溫寶裕的對話,傳給那十二人聽,因為我發現他們的神情,十分緊張,使我知道,最好讓他們明明白白,一句話也不要瞞他們。
  十二個人聽了我和小寶的對話,都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可知他們剛才,確然十分擔心溫寶裕答應了之後又反口。也由此可知,他們要溫寶裕做的事,一定十分重要。
  這時,我也不禁緊張起來,因為這十二個人,我一面和他們交談,一面在仔細觀察他們,雖然沒有甚麼收穫,可是卻有一個十分奇特的發現——他們十二個人,竟然連呼吸都是一致的。
  要做到這一點,自然不是容易的事,他們都至少要在中國傳統武術上有相當高的造詣,而且還是從內功入手的武術。那麼,這十二個人,也就可以稱之為奇才異能之士,他們要溫寶裕去做的事,也就絕對不會簡單。
  溫寶裕這小子為了苗女藍絲,拍心口說甚麼都會去做,我不懷疑他的誠意。可是如果事情對他不利,或是有危險的話,我自然也得出頭。
  所以,我十分小心地問:「請問,你們要他做的是甚麼事?」
  那小老頭剛才還一副十分緊張的樣子,惟恐溫寶裕答應了又不認賬,而這時,他卻瞇著眼笑,十分輕鬆地道:「也沒有甚麼,我們只不過是要小娃子去盤一盤天梯。」
  他其實說得十分清楚,我也聽得十分明白,他們要小寶做的是「盤一盤天梯」。可是我還是不可克制地陡然大叫了起來:「甚麼?」
  我大叫的原因,並不是聽不懂他們的話,而是不明白他們何以會提出這種要求來,那種要求,不但過分,而且,可以說流於乖張。
  而溫寶裕自然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而事實上,這句話別說小老頭是用「布努」說的,就算是用漢語來說的,溫寶裕都不會明白。
  小老頭自己的態度雖然悠閒,可是對於我激烈的反應,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回應我那一聲「甚麼」,他又重覆了一次:「要小娃子去盤一盤天梯。」
  溫寶裕本來一直只是笑嘻嘻地望著各人,可是這時,他也看出事情不對頭了。
  事後相當久,溫寶裕才對胡說和良辰美景他們說起當時的情形,溫寶裕說:「衛斯理大呼小叫,我不以為意,因為他是誇張慣了的,可是其時,我發現衛夫人神色凝重之極,我才知道事情一定十分嚴重了。」
  的確,當時,白素的神情,也在剎那之間,變得凝重之極,溫寶裕在呆了一呆之後,正在連聲發問:「甚麼?他們說了些甚麼?他們要我做甚麼?」
  白素並沒有立時傳給他聽,他更是著急,那時,我思緒十分紊亂,溫寶裕的聲音,聽來也就格外刺耳,令人不耐。所以我衝著他大喝一聲:「你暫時別出聲好不好?」
  溫寶裕本來是不會那麼容易聽話的,可能是由於我這時實在太聲色俱厲的緣故,所以他居然在我一聲呼喝之後,就靜了下來。
  也是在事後相當久,溫寶裕對胡說和良辰美景說起當時的情形:「認識衛斯理那麼久,從來也未曾看到他那麼緊張過,他簡直臉色鐵青,像是要活剝人皮,嚇得連我都出不了聲。」
《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