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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太道:「這孩子,近來很用功!」
她提高了聲音叫道:「振源,江老師來了!」
她連叫了兩聲,那孩子才突然轉過頭來,而那時,我也已來到了他的書桌之旁,到了他的書桌之旁,我更加驚訝了。
因為我發現他在看的,是大英百科全書中,有關法律的那一部分。
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不應該對那一部分感到興趣,但是王振源卻顯然是十分用心地在看著,因為在其中一段之下,他還特地加上了紅線,而他的手中,也正拿著一支紅筆。
老實說,那一連串英文的法律名詞,我都未必看得懂,可是王振源……當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時,王振源已經站起來,叫道:「江老師!」江建點了點頭:「你只管坐著,你近來覺得怎樣,不妨老實和老師說。」
「很有興趣?」王振源睜大了眼睛,顯然不知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向江建使了個眼色:「王同學,你對法律問題,是不是很有興趣?」
這時候,我已看清,在王振源用紅筆劃出的那一段文字是解釋謀殺案的證據方面的問題。王振源的眼睛睜得更大,看他的情形,像是對我的問題全然不知所對。我又指著那本書:「這是你剛在看的書?」王振源搖頭:「不,這是爸爸的書。」我再指著他手中的紅筆:「可是你正在看,而且,你還筆劃著絲!」王振源搖著頭,像是他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什麼。王太太在一旁道:「這孩子近幾天,老拿他爸爸的書來問他看什麼,他又不出聲。」我向王太太笑了一下:「少年人的求知慾強,王太太,你自己去打牌吧,別讓那三位太太久等。」王太太早想退出,所以我一說,她忙道:「兩位老師請隨便坐!」一面說著,一面已走了出去。我將房門關上,直視著王振源:「當那天跌進水時,你有什麼感覺?」王振源聽了我的話,臉上現出了一種奇異的神情來。最怪異的事情就在那時發生了。
當我第二次那樣問工振源之時,王振源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粗厲,他的嗓門也變得相當大,他道:「我當時想到,那不是意外,是謀殺!」
而令得我遍體生寒的是,他說的那句話,所用的語言,是湘西一帶的山地方言,如果不是我對各地方言都有一定研究的話,我也不一定聽得懂。
江建的臉色變了,他忙問道:「他說什麼?他剛才說的是什麼?」
我好一會出不了聲,因為我的心中,實在人驚駭了。
我只是定定地望著王振源,看王振源的樣子,在那片刻之間,充滿了怨恨,他面上的肌肉,在不斷抽搐著,雙眼之中,射出怨毒之極的光芒。
江建也被王振源的神態嚇呆了,他沒有再問下去,只是和我一樣地瞪視著王振源。
就在我和江建兩人,目瞪口呆之際,王振源突然又用同樣的土話罵了一句難聽之極的粗語,那種粗語,無法宣諸文字。
接著,情形便改變了。
只見王振源臉上的神情,突然變了,他變得和正常的孩子一樣,帶著對他老師的恭敬。
江建想說什麼,但是他還沒有開口,我便己向他作了一個手勢,令他不要出聲,而我則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王振源呆了一呆:「我?我沒有說什麼啊!」
我用那種山地的方言逼問:「你說那是謀殺,不是意外,是什麼意思?」
我說這種方言,就得相當生硬,如果王振源會說那種方言,那麼他一定應該懂得我在說些什麼的,可是他卻只是眨著眼,用一種全然莫名其妙的神情望著我。我沒有再問下去,因為王振源顯然聽不懂我的話,但是,他剛才明明講過那種語言!
我呆了半晌,向江建使了一個眼色:「江老師,我們應該走了!」江建的神色駭異,但是他對我的提議,沒有反對,我們一起站起,王振源有禮貌地送我們出來,王太太在牌桌旁欠了欠身。
當我們來到街上的時候,江建已急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
我皺著眉:「不可思議,像是另一個人的靈魂,進入了他的體內,不時發作,那時,王振源就變成了另一個人!江老師,你相信靈魂?」江建呆了一呆,自然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但是江建立即反問我:「剛才的情形,你是看到的了?」
我低著頭,向前走著,江建跟在我的身邊,我道:「他剛才用一種很偏僻的方言,說他掉進水中去,不是意外,是謀殺!」
江建呆了一呆:「誰會謀殺他?那純粹是一件意外,我親眼目睹!」
我搖著頭;「我想,王振源用那種語言講出來的意外,是指另一個人,在這個湖中,一定有另一個人淹死過。」
江建站定了身了:「你的意思是,有一個人,被人謀殺了,死在湖水中,而在王振源跌進湖水中去的時候……」
我道:「我的設想是那樣。」
江建笑了起來,他笑得十分異樣:「你的設想……請原諒我,那太像包公奇案中的故事了,例如烏盆計那一類的故事。」
我也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你有什麼別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