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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兩人,當著原振俠的面,爭執了起來,這令到原振俠十分尷尬,看李文的情形,像是非把事情和他商量,而朱淑芬又顯然不同意。
  原振俠只好勸李文:「若是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我想……我也不能有什麼意見,還是………」
  原振俠正想措詞委婉地拒絕,可是李文卻已然道:「不,不單是我們兩個人,關係到很多人、幾百個,什麼上千個人,所以……」
  他才講到這裡,朱淑芬——這個平時那麼柔順和婉的小美人,霍地站了起來,俏臉鐵青,聲音也尖厲得驚人,眼睜得極大,叱道:「李文——住口——你太過分了!」
  李文怔了一怔,可是顯然是鼓足極大的勇氣,才敢發表持相反意見的話:「整個計劃,如果光明正大,為什麼要極度保守秘密?」
  朱淑芬又怒又急:「必須保密,不然,就會遭到無情的破壞,根本不能實現——」李文也提高了聲音:「像原醫生這樣的人才,正是計劃所需要,把情形告訴他,或者他也有興趣參加,那豈不是大大的好事——」朱淑芬喘著氣:「你忘了最主要的一點,參加計劃者,必須有拋棄現有的一切的決心,我不認為原醫生有這樣的決心!」
  李文沒有立即接口,只是向原振俠望來。
  原振俠不禁苦笑!他對於李文和朱淑芬這對情侶,為什麼要發生劇烈爭吵,一無所知。
  他只是在兩人的爭吵中,知道有一個計劃——名稱是「樂園計劃」的,將要實施,要不少人參加。
  原振俠也當然不知道這個計劃的內容,只是在李文的話中,知道這個計劃有許多不合常理之處,而朱淑芬又十分認真,認為計劃要絕對保守秘密。
  原振俠並不覺得事情有什麼嚴重,而一對情侶的爭吵,是十分令人不愉快的事,他想令得氣氛盡量輕鬆一些,所以一面笑,一面道:「聽起來,像是有點要看破紅塵、割絕塵緣的味道。」
  原振俠這樣講,純粹是說笑,可是李文和朱淑芬卻神情嚴肅,李文又道:「是,可以說是這樣,參加了,絕不准退出。」
  朱椒芬立時道:「可以不參加。」
  原振俠呆了一呆,一個計劃,若是只准參加,不能退出,那不論這計劃的內容是什麼,這種硬性的規定,就和現代社會文明,格格不入了。
  朱淑其在說了「可以不參加」之後,昂著頭,神情十分倔強,眼神之中,充滿了挑戰的味道,望定了李文。
  李文苦笑了一下:「淑芬,你明知,你若是參加,我必然要參加……」
  朱淑芬一揚眉:「別說什麼赴湯蹈火的話,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樂園,不是地獄!」
  李文仍然堅持著:「我仍然認為和原醫生商量一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朱椒芬緊抿著嘴,不出聲,李文還在等候她的「批准」——原振俠看到了這種情形,心中有相當程度的不愉快,他比較男人中心,認為一個男人,如果做什麼事,都要先得到女人首肯,那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
  所以,李文這時的表現,令他反感,他轉過頭去,不去看他們。
  當他轉過頭去之際,他聽到了朱淑芬壓低了聲音,急速地在道:「你應該先和我商量一下,我可以去進一步請示,你行事太莽撞了……」
  李文在分辯,可是聲音囁嚅,像是一個知道自己做了錯事的小孩子:「那……等一等再說好了。」原振俠並不掩飾他的不滿,轉回身來:「好了,看來一場風波平息了!我當然無法割斷塵緣,所以對你們的計劃,也不會有什麼興趣。」
  原振俠這樣說,等於已經是在下逐客令了。李文和朱淑芬的神情,多少有點尷尬,站了起來,想說什麼又不知應該說什麼才好,告辭離去。
  他們走了之後,原振俠把剛才的情形,想了一下,覺得李文的話,沒有什麼條理,他也沒有再把這件事故在心上。那天之後,一連幾天,在醫院,李文一見了他,總像是有話要說,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氣,看了只令人覺得發噱。
  到了第三天,在休息室中,只有原振俠和李文兩人,李文望著原振俠,又現出了那種神情來,原振俠忍不住笑:「男人如果肯聽女人的話,未始不是好事,淑芬不讓你說,你就別說了吧!」
  李文苦笑,他的笑容之中,有著極濃的無可奈何的苦澀——這令得原振俠十分起疑,因為若不是他心中有著極度的困擾,不會有這樣的神情。而他有什麼困擾呢?他愛朱椒芬,毫無疑問。相愛的一對情侶,共同參加一項計劃,那正是值得高興的事,他為什麼要這樣子?難道其中,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在?
  一想到這一點,原振俠感到,作為朋友,有必要深談一下,看看是不是可以幫助他。
  於是他道:「如果你真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這裡只有你和我,說說也不要緊!」
  李文忽然緊張了起來,一面舐著唇,一面走過去,到了一大瓶濾水瓶之前,按了掣,盛了一杯水,一口氣喝乾——原振俠是醫生,自然知道人在異常焦慮情緒下,會有口渴的反應。
  而李文這時,神情也說明了他心事重重。他在原振俠身邊,坐了下來,忽然沒頭沒腦地道:「淑芬是孤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在孤兒院長大,中學教育,也在孤兒院完成。」
  原振俠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提及了這一點,但是看出他神情凝重,知道他必有道理,所以點頭應道:「我聽院長說起過。」
  李文側著頭,想了想:「孤兒院自己辨的中學,學生不多,大約有二百人左右,其中,大約有十來個,成績特別好的,在十五歲那天起,就都收到一種相當奇怪的信件,孤兒有的有生日——父母遺棄他們時留字寫明,有的沒有,就將被發現的那一天,算是生日,每一個收到那種特別信件的人,都是在十五歲生日那天收到的,十五歲,是一個可以開始明白事理的年齡了。」
  原振俠仍然不明白李文想說什麼,他耐心聽著。
  李文又道:「第一封信,只是問候,以後,每一個月一封,都向收信人宣揚一種理想,一種烏托邦式的理想,抨擊人類現有社會的醜惡,人情的薄弱、人性的卑劣……這一切,在理想的樂園中,絕不會有……」
  原振俠「哈」地一聲,想起了那天,他們爭吵時,曾提到過「樂團計劃」,這個名詞,看來李文已漸漸說到正題上面來了——他道:「那也沒有什麼特別,一直有人想建立一個這樣的樂園。」
《迷失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