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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俠皺了皺眉頭,略有不耐煩的神情,李文有點抱歉似地笑了一下:「我之所以說得那麼詳細,是想說明,她現在態度那麼堅決,完全是由於在十五歲那年,她對於所謂『理想樂園』,就有根深蒂固的認識和向望。」
原振俠沉默了片刻:「你是說,那個所謂『樂園』,已不僅是一種構想,而且要付諸實施了?」
李文的神情嚴肅,點了點頭,望向原振俠,大有求助的神氣。
這時,原振俠只感到好笑,事情已經相當明朗了。從少年時代起,作為孤兒的朱淑芬,就向望一種理想樂園式的社會。現在,竟然有人真正發起,要建立這種理想式的社會,朱淑芬自然踴躍參加,她和李文相愛,自然也要李文一起參加。
而李文卻沒有她那麼熱情,所以在猶豫不決,而且,多半也有些參加的條件,李文覺得不能接受,所以兩人之間,就有了衝突。
想到這裡,原振俠只覺得好笑,搖著頭:「你愛她,她要參加那個計劃,你自然要和她一起,那有什麼值得為難的?」
李文想了一想:「本來,這樣一個建立理想樂園的計劃,十分正常,沒有必要……弄得那麼神秘……我認為凡是神神秘秘的事,就不會是什麼好事,若是沒有見不得人的事,何必鬼頭鬼腦?」
原振俠對李文這樣的說法,十分同意,他本身也十分討厭行事鬼頭鬼腦,動不動就保守秘密的那種作風。可是這時,他還是委婉地勸李文:「或者,計劃主持人別有用意?」
他又道:「也或許,那是某些主持人行事的作風?」
李文大搖其頭:「不是,另外有……」
他講到這棗,頓了一頓,沒有說下去,原振俠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看,你自己也說話吞吞吐吐,可是又怪人行事鬼頭鬼腦。」
李文苦笑,神情異常苦澀:「我……我……那次一時衝動,在淑芬的慫恿之下,發了一個嚴厲的誓言……我不應該……我已經向你說得太多了……」
原振俠陡然感到氣惱和不耐煩起來,說來說去,李文一點也沒有說到問題的中心,反倒婆婆媽媽,令人不耐煩。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哦,發了誓要保守秘密?怎麼一個儀式?滴血向生命神魔發誓,還是斬雞頭向過往神明發誓,說來聽聽?」
李文不是傻瓜,自然聽得出原振俠話中的譏嘲之意,他漲紅了臉:「不好笑,也不必笑我,為了淑芬,我什麼事都肯做。」
說到這裒,很變成「話不投機」了。原振俠一揮手:「那你就和她一起去參加那個理想樂園的計劃,還在猶豫著什麼?」
李文欲語又止,歎了一聲,反倒有點怪原振俠不夠熱心,站起來向外就走。
原振俠也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只覺得李文的態度十分怪異,想說又不想說,原振俠就他所說的話,分析了一下,也沒有什麼特別發現。
接下來幾天,原振俠好像並沒有見到李文,他也沒有在意,只是在佈告板上,看到為了歡送李文和朱淑芬離院的一個晚會,希望各位同仁,踴躍參加云云。
那天晚上,原振俠另外有事,所以到得晚了一些,等他到的時候,晚會已經到了尾聲,各人體內,多少都有點酒精在發生作用,所以,在高唱離別歌曲的時候,感情也特別豐富。
原振俠看到,朱椒芬倒還好,李文則十分激動,甚至有著淚痕,和每一個人擁抱著,當他發現了原振俠時,向原振俠走了過來,也擁抱原振俠:「別了,朋友,別了……」
原振俠只覺得有趣:「怎麼啦,把場面弄得像生離死別一樣……」李文用力拍原振俠的肩頭:「雖然你……令我很失望,但是我始終把你當作好朋友……」他在說那兩句話的時候,十分大聲!簡直是直著喉嚨在叫。
李文的叫聲,吸引了很多人,向他們望了過來。
原振俠看得出,李文已大有酒意,他自然不會見怪,只是笑:「哦?什麼地方令你失望了?」
李文伸手,直指著原振俠的鼻子:「我以為你對任何事物,都有不斷探索的精神,誰知道不……」
原振俠只當他在說醉話——李文的話,的確不是很容易理解,所以也沒有再追問下去,李文雙手張開,大叫著:「各位朋友,別了!」
朱淑芬走過來,扶住了他,秀眉微蹙:「你喝醉了……」
李文趁機把身子靠向朱淑芬,又摟住了她的腰,叫:「我喝醉了!我喝醉了!」
他那種醉態可掬的情形,惹得哄堂大笑,他忽然又跳上了一張椅子,發表「演講」——有了酒意的人,大多數會有些異常的舉動。
他大聲在講,神情十分激動:「離開醫院之後,我和淑芬,會投入一個全新的境界,在那裡,會有很多出色的人才,和我們一起努力,建立一個理想的樂園!」
看來,大家對李文的演詞,並不是十分注意,只是在趁著酒興在起哄,所以掌聲十分熱烈。
李文又道:「在那裡,我們不會寂寞,我有淑芬,淑芬有她過去在孤兒院中的同學,還會認識很多新的朋友,那裡,會是我們的樂園!」
原振俠看李文手舞足蹈地在講話,好幾次幾乎從椅子上跌下來,也覺得有趣,和大家一起鼓著掌,人叢中忽然有人高叫:「老天,你要去的那個樂園,究竟在什麼地方?告訴我們,或許我們也有機會去!」
這個問題,對於李文剛才的「演講」來說,可以說再正常也沒有了。可是李文聽了之後,反應卻十分怪異:他先是陡地一怔,神情在那片刻之間,迷惘之至。
朱淑芬也急急忙忙向他走過去,李文突然仰天大笑,一面笑,一面大叫:「不知道!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不知道!」
朱淑芬已到了他的身前,抱住了他的雙腿,想把他從椅子上拖下來。
李文也沒有掙扎——那證明他其實並沒有喝醉,只不過略有酒意而已——他伸手指向天:「或許,是在天上!天上樂園,哈哈!哈哈!」
他一直在笑著,直到他被從椅子上抱下來,被人扶了出去,一直在笑著。這是原振俠最後一次見到他。
李文和朱淑芬,在離開了歡送會之後,就離開了這個城市。情形本來沒有什麼特別,雖然事隔三年,並沒有人有他們的消息,但那也是很尋常的事,原振俠也早將一切全都忘記了。
直到這時,李老伯找上門來,原振俠才覺出,事情大是不尋常——不止是「三年沒有音訊」那麼簡單,李文和朱椒芬兩人,像是自那晚之後,就神秘消失了!
原振俠想到這裡,不由自主搖了搖頭,當然不會是那樣,李文和朱淑芬,不是單獨行動,參加他們這個計劃的人相當多,只要深入調查一下,一定可以找出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