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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有很多剛剛族土人,聚集在兩邊峭壁,狹窄的出口處,在望遠鏡中,端納甚至可以看到他們臉上粗糙的皮膚和皺紋,每一個人,幾乎全是愁眉苦臉的,包括一個披著整張雄鹿的皮,頭上頂著巨大的雄鹿角的祭師在內,全是一樣。
剛剛族土人的男人,全是披著獸皮的,所披的是何種獸皮,就表示他們的勇敢程度,酋長是披黑熊皮的,那頭黑熊,一定是要他獨立殺死的才行,剛剛族的女人,身子和男人一樣強健,她們也披著獸皮,但是卻加上用一種樹皮組成的「衣料」和男人有分別。
這時,端納先生看出去,男男女女,至少有二百人上下,男的一行,女的一行,列成兩行,在緩緩地兜著圈子,步子十分沉緩,在出口處,有十二個,顯然是剛剛族土人中的勇士,他們全披著猛獸的皮,正在敲擊著木鼓,祭師高舉著雙手,在人群中,看不到披黑熊皮的酋長。
端納先生呆了半晌,他看不出剛剛族人是在舉行什麼儀式。但是從望遠鏡中看到的,卻顯示一定是有大禍臨頭了。
端納沒有多停留,急急地找尋著可以踏腳的地方,向山下走去。
端納急速地攀下山,穿過了和在山頂上,用望遠鏡觀察所得的結果相同,剛剛族土人的村落之中,一個人也沒有,看來,所有的人,全集中在那個出口處了。
端納一面開步走著,一面聽著越來越清楚的木鼓,但那種木鼓聲聽來令人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因為它的音響,是十分短促的,完全沒有餘音,所以聽起來,也格外覺得凌亂和急驟。
端納先生知道,自己一定遇上了剛剛族人中的一件大事,在快要走出村子的時候,端納略停了一停,他到過世界上很多地方,也曾和很多還處在原始狀態的土人部落,有過接觸。
他知道,儘管所有的土人部落,各有各的習俗,但只有一點卻是共同的,那就是,當他們有重大的慶典或是儀式之際,絕不喜歡有陌生人撞進來的,在有那種情形發生之時,往往是一個悲劇。
所以,端納才猶豫起來的,固然,他如果和剛剛族人有所接觸,對他的工作來說,可能有一點便利,不過,是不是值得去冒這個險呢?
剛剛族人在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和他是全然無關的,他的任務是要尋找一個大而可以立即利用的電源。
當端納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他幾乎就要轉身走回去了。可是就在這時,木鼓的鼓聲忽然變了,木鼓雖然是極其簡單的樂器,可是也和任何樂器一樣,能夠表現出人的心情來。
本來,端納只覺得木鼓聲急促,凌亂,這時,木鼓聲變得沉重,他更可以聽得到,在木鼓聲中,有著極其深切的悲哀和傷感。
從這一點看來,端納也可以肯定,剛剛族人,並不是在進行什麼慶典,而是有一件令得他們全族,都感到十分悲傷的事,正在進行看。
當端納一想到這一點之際,他決定再向前去,雖然他貿貿然撞上去,可能發生危險,但是他卻是抱著幫助剛剛族人的心情向前走去的,因為有很多事,對一個原始部落的人,可能是無法解決的,但是對一個文明人來說,卻可能是根本不成問題的問題。
端納的腳步,也受了沉重鼓聲的影響,變得相當沉重,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離開聚集在那出口處的土人,只不過幾百碼了。
他看到所有的土人,都背向著他的來路,而面向著那個出口處,所以並沒有人發現他。
端納先生又看到,頂著整張鹿皮的祭師,不斷高舉著雙手,他的手中,好像拿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每次當他高舉雙手之際,就揚動著那團東西,不過,端納一時卻看不出那是什麼。
端納也聽到,除了木鼓聲之外,還有一種喃喃的聲音,那是很多剛剛族土人,一起在低聲念著一點什麼,好像是眾多的人,在默禱一樣。
被人群遮著,端納看不出那個出口處有點什麼,不過從眼前的情形看來,剛剛族土人並不是在慶祝什麼,而一定是在哀悼著什麼,那是毫無疑問的事了。
他繼續向前走看,突然之間,有一個剛剛族土人轉過頭來,看到了他。看到了端納的那個土人,陡地叫了起來,隨著他的叫聲,不少土人轉過頭來,看到了端納。
接下來的變化,令得瑞納手心冒著冷汗,呆立著,不敢再向前走去。
剛剛族土人其實並沒有什麼舉動,只不過所有的人,全部轉過了頭來,向端納望著,所有的聲音全都停了下來,只有那出口處,因為十分狹窄,兩面都是峭壁,所以有一陣淒厲感,斷續的風聲,嗚嗚地傳了過來,聽了使人遍體生寒。
而更令得瑞納全身發寒的,還不是那種可怕的風聲,而是所有向他望來的,那幾百個剛剛族土人的眼睛,那幾百雙眼睛,幾乎全是不眨動的,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剛剛族土人的膚色相當地黑,所以當他們的眼珠,凝止不動之際,他們的眼白,看來也格外奪目,端納望過去,只見到一點又一點的白色和黑色,一點也找不到生命的跡象,而只使他想到死亡。
端納僵立著,離最近的一個土人,大約有五十公尺,他不知道是向前去好,還是向後退好,只是僵立在那裡,進退皆難。
人雖然多,但是卻一點聲音也沒有,互相對望著,端納一個人,面對幾百個剛剛族的土人,他只覺得手心的冷汗,越來越甚。
這種極其難堪的對峙,事實上,怕只有一分鐘左右,但是在端納而言,卻像是不知過了有多久,他的耳際,開始有一種「轟轟」聲,他想大叫,叫那些剛剛族土人,眨一眨眼,不要那樣看著他,但是他鼓足了勇氣,卻仍然沒有法子發出聲音來。
就在這時候,端納突然聽到,在土人的人群之中,傳來了一下尖叫聲。
那一下尖叫聲,聽來像是出一個女子發出來的,那一下尖叫聲之後,幾百個土人,略略起了一陣騷動,緊接著,一個人直奔過來,奔到了祭師的面前,急促地講著話。由於那人的話,實在講得太快了,而端納又不是十分精通剛剛族的土語,再加上他心中十分驚慌,是以他幾乎完全不知道那人在講些什麼。
然而,端納卻知道,那個人對祭師講的話,對他一定有極其重大的關係,所以他必須先聽他在講些什麼。
等到端納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那人的話已講到尾聲了,只聽得他的聲音,十分尖利,道:「由得他去,反正我的命運已經決定了,由得他去。」
那人講完了話,喘著氣,轉過頭來,向端納望了一眼。
端納到這時候,才大吃了一驚。那人奔出來之際,端納只看到他的身上披著一幅山貓的皮。山貓是十分兇猛的動物,照剛剛族土人的風俗習慣,能夠披上山貓的皮,那一定是一個非凡的勇士才是。端納雖然感到那人的聲音太尖銳,但是決計想不到,那人是一個女人。
直到那人半轉過頭來,端納才看清,那個披著山貓皮的人,竟是一個女人。
當那女人向端納望過來之際,端納還看得出,她的年紀很輕,身型相當高而苗條,短而鬈曲的頭髮緊貼著,眼睛很大,襯著她黝黑的皮膚,更顯得黑白分明,算得上是剛剛族中的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