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曼恩·康柏記不起他是何時被吸收的事了。一方面,是因為他當時年紀還小;另方面,乃是因為凡是擔任「第二基地特務」的人,有關的記憶,都早已刻意的盡量抹掉了。
康柏對「第二基地人士」而言,正是一名天生適合擔任「觀察員」的人。
這表示康柏對精神學還算熟悉,可以和「第二基地人士」交談溝通到某種程度,然而在輩分上,他卻是屬於最低階層的人。他能窺視出心靈瞬間的變化,而加以捕捉,可是卻無法改變它們。他所受過的教育還沒到登堂入室的階段。他只是一名「觀察者」,而非一名「行動者」。
這種情況,使他最高也只能爬到第二級而已,不過他並不介意。他曉得自己在許多事情計劃中的重要性。
在「第二基地」最早的那一兩個世紀裡,對所謂「觀察員」的重要性,一直都給予低估的評價。
他們認為單憑數十個,十數個發言人,就足以操縱監管整個的「銀河系」;只需偶爾為之,即可順利的維持「謝頓計劃」的推行了。
「謬爾危機」終於剝除了他們這種幻象。他莫名其妙的由某處冒出來,把「第二基地」逮個正著(當然,「第一基地」則更不用說了),弄得他們手忙腳亂,灰頭土臉,卻只能徒呼奈何。在展開反擊行動之前,足足花去他們五年的時間,而且還賠上了無數條性命。
等到巴威爾當權之後,他們才完全恢復,可是卻仍然花了極大的代價,他才終於掌握了大局。也正因為他認為「第二基地」必須在讓人無法覺察的情況下,暗中壯大擴張,他才組成了「觀察員團隊」的機構。
康柏不曉得究竟在「銀河系」中,甚至在「特米諾行星」上,確實有多少位「觀察員」。這也不是他應該去管的事。最理想的安排,乃是兩名「觀察員」之間,彼此並不能看出對方也具有同樣的身份,免得有株連之禍。所有的聯絡,都必須透過在「川陀」的高層核心人物。
某天能踏上「川陀」正是康柏的野心。雖然他明曉得這極為不易,可是他也知道,偶爾會有一名「觀察員」可能會被帶回「川陀」去,然後連跳三級的一變而為重要人物,然而那種機會實在少之又少。即便能達到一名頂尖兒「觀察員」的素養,卻仍不足以使他做到「發言人」的基本條件。
就拿甘迪柏做個例子,他比康柏年輕四歲。他必定也跟康柏一樣,自小即被「第二基地」吸收,然而他卻被直接帶往「川陀」,而且現在已經身為一名「發言人」了。康柏對為什麼甘迪柏能夠如此少年得志,並不存有任何不平的想法。從最近他常跟甘迪柏聯絡的經驗中,他領教過這位年輕人心靈的強大力量。他甚至無法跟他抗衡一秒鐘。
可是一旦目前這個危機能夠解除的話,他的前途可就很難限量了。
假定這項危機可以成功解除的話,那麼誰又敢忘了乃是康柏他首先發覺特維茲這個人異於常人的呢?
他是在大學中才遇到特維茲的,而起先,他也只把對方視同一名機智靈敏、活潑愉快的同伴而已。然而有天早上,他卻從紛亂的夢境中驚醒了,對特維茲竟然未被「第二基地」早早吸收的事實,感到悲哀莫名。
特維茲當然是不可能被吸收的,既然他是「特米諾」土生土長的人,而不像康柏,他乃是另外一個世界中來的移民。就算特維茲不是「特米諾人」,在時間上講也嫌太遲了。唯有可塑性百分之百的幼童,才能接受精神教育;成年人即使被強迫灌輸的話,成效也會不彰。
也就在那天早上,康柏開始自問,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康柏他自己對特維茲引起了如此深切的關懷呢?
等到他再次與特維茲相遇時,康柏就對特維茲的心靈加以深入的刺透和探討,而使他終於發現了為什麼他會對這個人產生不寧的情緒。特維茲的心靈中,具有許多他無法憑自己受過的訓練去加以理解的特質。一遍又一遍的,他採用各種方式去對特維茲探討,可是卻沒有一項是吻合或符合的。在他對他進行的一連串透視之下,他只發現出許多漏洞,不對,實際上它們又並非漏洞,完全是一些非存在的實際跳躍。這些活躍奔流的思想,使得特維的心靈深邃到無法跟蹤和預測的程度。
康柏找不出任何可以決定這種意義的解釋,但他卻冷眼觀察著特維茲,以他所能發現到的那些特質,去釘住對方,然後,他開始懷疑到,特維茲具有某種單藉貧乏不足的資料,即可獲得正確結論的神秘能力。
是否這跟他所發覺到的那些漏洞有所關連呢?這百分之百是超過他自己能力的精神學問題,也許只有「發言人會議」的成員,才能加以瞭解吧。他對特維茲具有無法瞭解的那種果斷力,感到非常不適,以特維茲那些超乎常人的能力,如果它們能完全被他加以發揮的話,那他本人,特維茲這個人就可能去去做什麼?康柏本身的知識並不能找出解答。他幾乎能完全看出特維茲所具有的特質,是代表著何種意義,然而這並不夠,又好像並不是那麼回事。他只有一種直覺的結論,者說只是一種猜測,認為特維茲可能在潛能上,就能使他成為一個最重要的人物。
他終於忍不住冒了個似乎超過他職責的大險。反正,假如他果然是對的話。
他鼓足了勇氣去聯絡「發言人會議」,可是卻引不起他們任何人的興趣那些資深的「發言人」,沒一個睬他的。事情傳出來之後,他聲名隨之掃地。奮不顧身之下,他就去找那些「會議」中資歷年資都少的成員,終於,甘迪柏對他有了反應。
甘迪柏非常有耐性的聽著他的報告,而且從那時候起,兩個人之間就有了一種特殊的關係。基於甘迪柏的敦促,他要康柏與特維茲繼續維持關係,也是出於甘迪柏的指導,他才刻意製造出、設計出那種不利情況,而導致了特維茲的放逐。而且,也唯有透過甘迪柏,康柏才可能(他已經開始希望了)達成他有一天能晉陞到「川陀」去的夢想。
然而,所有的準備工作,卻完全只設計了要把特維茲送到「川陀」去。特維茲的斷然拒絕這麼做,完全出乎康柏意料之外,令他驚訝不已;甚至於(康柏想道)就連甘迪柏也沒有預測到。
不管情況如何演變,甘迪柏已經要匆匆趕來會合了,這對康柏來講,危機的感受顯然就更深了。
康柏於是就發出了他的超波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