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空中有4顆太陽:奧納斯、多維姆、帕特魯、特雷.在塞裡蒙的記憶中,四陽天是幸運的,而今天也應該是幸運的。
肉!終於得到了真正的肉!
真讓人欣喜若狂啊!
這是他純屬偶然而獲得的食物,不過那也不錯了。隨著飢餓感的增強,室外生活的魅力對他來說在慢慢減少。現在他準備美美地食用這些肉,管它怎樣到手的,謝天謝地。
森林裡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大多數是小動物,很少具有危險性。要抓住它也不那麼容易——至少赤手空拳是不行的。塞裡蒙既不知道怎樣製作陷阱,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做陷阱。
在童話故事中,人巫在森林裡迷了路,很快就能適應野外生活,很快就變成神獵手,建起自己的住所,而這些僅僅是——寓言。作為一位城市居民,塞裡蒙將自己看作是位能人,這也是符合情理的。他知道在捕獵森林動物方面他沒有多大能耐,但他可以讓城市的電力系統運轉起來。至於修建居住地,他最能幹的是將樹枝拖來搭成一個簡陋,只有一斜面屋頂的小棚,這種棚屋至少可以在暴風雨來時遮風避雨。
現在氣候又變得溫暖、宜人了,而且還有肉來做晚餐。現在惟一的問題是將肉燒熟,他是絕不會生吃的。
在一個近乎被大火全部毀滅的城市裡,他卻居然在考慮如何弄火燒肉,這真具有諷刺意味。但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大多數旺火已自我熄滅,而其餘的則被雨進行了精心的關照。
雖然在災難的前幾日的那段時間裡,有人在重新點火,看來那類事情是不會再發生了。
塞裡蒙想,用什麼辦法好呢?將兩根棍子在一塊兒磨擦起火呢?還是讓金屬去碰擊石頭而將一塊碎布點燃?
在他營地附近較遠的地方,幾個男孩為他殺了那只動物。當然,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正在幫他的忙——十有八九,他們打算自己食用才那麼幹。否則就是精神失常,為了好玩而追逐動物。
然而他卻懷疑這一點。他們是完全帶有目的的,飢餓才會刺激他們這樣做。
這是一種穴居動物——鼻子長而醜陋,毛色帶藍,滑溜溜的尾巴上沒長一根毛。奧納斯落山後,常常出設於城鄉結合部,在垃圾桶裡尋找食物。好啦,現在不是談美的時候。無論怎樣孩子們已將它從白天的藏匿處趕了出來,而且把這個可憐而愚蠢的東西逼到了一個無路可逃的深溝裡。
塞裡蒙從湖的另一端瞧著,感到噁心和嫉妒,他們不知疲倦地來回追趕著,用石頭去砸它。對一個愚笨的食腐動物來說,算得上夠敏捷的了,在絕望中它來回地疾步跑動,以躲避追獵它的人。突然,一塊石頭正打在它的頭上,它立刻斃命。
他以為他們會就此將它狼吞虎嚥地吃掉。但是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衣衫襤褸,蹣跚而行的人進入了視線,他在溝旁站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往下朝湖的方向爬行而來。
"快跑!是刀俠咖比克!"其中一個男孩叫道。
"咖比克!咖比克!"
男孩們扔下了那只死的穴居動物,很快就跑散了。觀望中的塞裡蒙,溜回到湖邊的樹蔭下。雖然不知其名,可以知道這個咖比克是森林居住者中最令人害怕的人之一,是個非法強佔他人住處的人。幾乎像猿猴一樣,他什麼都不穿,只繫著一條皮帶,皮帶上插著各種各樣的刀。他冷不防就會殺人,是個精神病患者,是個地地道道的殺人狂。
咖比克在峽谷口站了一會兒,嘴裡哼著歌,手裡弄著刀。他好像沒有注意到那只死動物,或者根本就不在意。也許他是在等著孩子們回來,可是很顯然,他們是不會回來的。過了一會兒,咖比克聳聳肩,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深溝,走進了森林,可能去尋找能夠給他的武器帶來樂趣的東西了。
塞裡蒙等了好長一會兒,直至確信咖比克不會再回來突然向他襲擊。
他不忍再看見那只死動物躺在地上,說不定其它人或食肉動物會在他之前,突然過來將它抓走——他衝上前去,繞著湖轉了一圈,抓起動物,將它帶回自己的隱藏處。
它同一個幼孩一般重,足以吃上兩、三頓或者更多,如果能夠抑制自己的飢餓感,如果肉不會很快腐爛的話。
他被餓得頭暈眼花。記得數日以來,除了水果和堅果外,他什麼也沒有吃過。他肌肉及骨頭上的皮膚已經鬆弛,身上只剩下長期已來他所積累的少許脂肪了,而且,掙扎著為了生存,他正在消耗自己的能量。可是,今天晚上他終於能夠飽餐一頓了。
烤野物!多麼美妙的款待!他苦澀地想道。接著他又想:感謝上天的恩賜吧,塞裡蒙。
現在,我們來想一想如何生一堆火——首先,得有燃料。在他的遮身處後面,有一塊平整的巖壁,巖壁邊上有一處深深的裂縫,裡面長著雜草。自從上次雷雨以來,大多數的雜草早已凋謝乾枯,塞裡蒙很快地移向巖壁,連根帶葉將枯草拔了出來,蓬鬆地堆著,使火能夠容易地點著。
接下來得找些乾枝。雖然比較難找,但通過在森林的地上來回地尋找枯死的灌木或帶有死枝的灌木,他還是找到了足夠的能將那只動物燒熟的乾枝。此時,已到了下午,多維姆已從天空中消失。當那些男孩正在追獵那只動物的時候,特雷和帕特魯還低低的在地平線上,現在已進入了萬物的中心,像一對耀眼的眼睛,正在遙遠的上空,注視著發生在卡爾蓋什上令人遺憾的事件。
塞裡蒙小心翼翼地將點火柴放在乾草上,按照他想像的一個真正的在野外生活的人做的那樣,支起了一個架子,將較粗的樹枝放在外面,較細的樹枝放在中間。沒費多大勁,便將穴居獸吊在他用尖而直的棍子做成的烤叉上,把它支在柴火堆上方。
好,萬事俱備,只欠一樣東西了。
火!
在搜集燃料時,腦子裡根本就沒有想這個問題,希望不用他去考慮,這個問題便會自行解決,可是現在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他需要火星。老男孩書裡騙人的花招,將兩根棍子在一塊磨擦,僅僅是一個神話,塞裡蒙確信這一點。他在書上讀過,原始部落鑽木取火的故事,這樣生火,他懷疑絕不會那麼簡單,要鑽出火來,也許需一個小時的耐心。那麼,將兩塊岩石碰擊,可能會擊出火花嗎?
對此他也表示懷疑。回頭一想,試一試也無妨,他再也沒有別的主意啦。在附近有一塊寬大的平石頭,一會兒後,他找到了一塊較小的三角形石塊,正好能放在他手掌裡。他在小小的柴草堆旁跪了下來,開始一遍又一遍地用尖石撞擊平石。
什麼也沒有產生。
一種無望感油然而生。他想,我或多或少是個能讀會寫的人,會開車,甚至會操作電腦。我能在兩個小時之內寫出一篇報紙專欄文章,薩羅城裡的每個人都願看,而且我從早到晚的干了20年。可是,在野外我卻不會生火。
從另一方面來說,他想道,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則我是絕對不會生吃這只穴居獸的。絕不,絕不。不,不,堅決不!
他憤怒地一次,又一次地碰擊著石塊兒。火花,該死的!快燃!點燃!給我烹製這只既好笑又令人可悲的動物!
再來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先生,你在那兒幹什麼?"一個不友善的聲音突然從他右肩傳了過來。
塞裡蒙抬頭一看,非常吃驚,十分驚慌。在森林裡生存的第一條原則是:絕不能讓陌生人偷偷地向你靠近,而你自己卻不知道。
他們一共有5個人,是些和他同齡的男人。和其他任何居住在森林裡的人一樣,他們顯得衣衫襤褸。他的不像近日來到的人們,顯得不是特別的瘋。他們的目光並不遲鈍,嘴裡也不淌口水,僅有一副嚴肅的、疲備的、堅定的表情。除了棍棒,他們好像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但是很顯然,他們的態度充滿了敵意。
5對1。好吧,他想,抓起那只該死的穴居獸,什麼話也不說。
他還沒蠢到想打架的程度。
"我說,你在那兒幹什麼,先生?"第一個男人重複說道,口氣比以前更冷淡。
塞裡蒙怒目而視。"你看我在做什麼呢?我正在設法生火。"
"不出我們所料。"
那個陌生人朝前走了幾步,小心而故意地飛起一腳朝塞裡蒙的柴禾堆踢去。辛辛苦苦採集起來的點火柴一下子散啦,斜掛著的穴居獸搖晃幾下便落到了地上。
"嗨,等一下!"
"這兒嚴禁生火,先生。那是法律。"音調粗俗果斷也直截了當,"禁止擁有任何發火裝置,顯而易見這種木材是用來發火的。除此以外,你得承認自己有罪。"
"有罪?"塞裡蒙帶著懷疑的口吻問道。
"你說你在生火,看來這些石塊兒是生火用的,對嗎?法律有明文規定,嚴禁這種行為。"
為首的一個暗號,其他兩個人便衝向前來。一個人從後面抱住塞裡蒙的脖子和胸,另一個從他手中奪下正在用的兩塊石頭,將它們扔進了小溪裡。它們濺落在水裡很快便消失了,塞裡蒙瞧著它們落進水底。他想像,當比尼看見自己的望遠鏡被暴徒打碎時,一定和他的感覺一樣。
"放——開——我!"塞裡蒙掙扎著說道。
"放開他。"頭兒說道。他把自己的腳再次踏在生火的地方,把乾草踩成了一堆泥上。"不許再生火啦,"他對塞裡蒙說道,"到目前為止,火已經夠多啦。火會給我們帶來危險、痛苦、破壞,我們不能允許有更多的火。你明白這一點嗎?如果你再生火,我們會回來砸碎你的腦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火使世界變成了一片廢墟。"另一個人說。
"大火使我們無家可歸。"
"大火就是敵人。嚴禁大火,大火是邪惡的。"
塞裡蒙瞪大了眼睛。"火是邪惡的?嚴禁火?這麼說來,他們全部都瘋啦!"
"對設法生火的懲罰,如果是初犯,"第一個人說道,"只給以罰款。我們拿走這只動物以示對你懲罰,教訓你不要威協無辜者的安全。拿著,利斯頓。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教訓。下次這個傢伙捕捉什麼的時候,他將記住,他不應該僅僅因為自己想吃點烤肉而忘記了三佳是他的敵人。
"不!"當利斯頓彎腰去拿穴居獸的時候,塞裡蒙用一種幾乎窒息的聲音喊道,"那是我的,你們這些白癡!是我的!我的!"
接著,他瘋狂地向他們衝去,由於惱怒,所有的小心謹慎一下子便蕩然無存了。有人狠狠地擊中了他身體的中間部位,他喘著氣,彎著腰,用雙臂抱著肚子。有人又從後面猛擊他的後腰,幾乎使他撲倒在地,可是,這一次他用自己的胳臂肘猛地一拐,感到拐到某人的腰,聽見有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
他以前曾經鬥毆過幾次,可時間都不太長。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沒有打過架啦,而且從來沒有對付過5個人。這一次看來是躲不過啦,他提醒自己,一定得站穩腳跟,要不停地往後退,直到背靠巖壁為止,在那裡他們至少不能從後面襲擊他。接下來盡量與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利於自己對他們進行拳打腳踢,而且,如果必要的話,他還可以咆哮著去咬他們,直到他們最後放棄。
從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一個聲音對他說道:他們是完完全全的瘋子,他們完全有可能一直打下去直到將你打死為止。
可是現在,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一邊穩步地朝後退,一邊一直低著頭,拚命地用拳猛擊。他們向他圍攏過來,從四面向他猛擊,但是他仍然站著。他們在人數上的優勢並不像他曾經想像的那樣勢不可擋,短兵相接,他們5人不可能同時抓得住他。而且,塞裡蒙可以變混亂為有利,當他們笨拙地混在一起相互躲避的時候,他可以快速地躲閃並出手襲擊他們。
儘管如此,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他的嘴唇已被劃破,一隻眼睛腫了起來,他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記重拳可能會將他擊倒。他朝能夠躲身的巖壁退去,用一隻手擋住臉,用另一手與他們搏鬥。他踢到了一個人的身上,那人咒罵著發出了一聲嚎叫。另一個人還了他一腳,正好踢在塞裡蒙的大腿上,使他轉了一圈,痛得嘶嘶直叫。
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他掙扎著呼吸空氣,顧不得觀察和注意正在發生的事情。現在,他們將他團團圍住,拳頭從四面八方向他打來。他到達不了巖邊了,他有些支撐不住了,很快會倒下,他們會踩到他身上,他將會死去——
將——會——死去——
然後,他意識到了混亂之中的混亂,有聲音在喊叫著,新來的人加入了混戰之中,有很多的人,到處都是。好,他想,另一群瘋子加入了遊戲之中。也許我能夠趁亂溜走——
"我以消防巡邏隊的名義命令你們,住手!"一個女人的聲音叫道,聲音清楚、洪亮,具有命令性。"那是命令!通通住手!放開他!馬上!"
塞裡蒙眨眨眼,揉了揉前額。近視的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
空地上有四個新來的。他們顯得精神爽朗,穿著乾淨的衣服,脖子上繫著的綠色圍巾迎風飄揚。他們帶著袖珍槍。
看上去管事的那個女人用握著的武器,快速地做了一個命令手勢,襲擊塞裡蒙的那五個人便從塞裡蒙身邊散開,馴服地走過去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憤怒地瞪著他們。
塞裡蒙瞪著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她嚴厲地問五人之中的頭兒。
"他正生火——極力想——他準備烤一隻動物,我們正好路過——"
"好吧。我看這兒並沒有火。法律已得到了維護。走開吧。"
那人點點頭。彎下身去拿穴居獸。"哦!那是我的。"塞裡蒙聲音沙啞地說道。"不,"另一個人說,"它不該是你的。你違背了生火法,這是頂你的罰款。"
"我來決定如何處罰。"那女人說道,"放下動物,然後滾開!"
"可是——"
"滾開,否則,我會讓阿爾梯諾爾親自來處罰你們的。滾!滾!"
那五個人悄悄地走開,塞裡蒙仍然繼續瞪眼看著。
戴著綠色圍巾的女人朝他走來。
"我想我來得正是時候,不是嗎,塞裡蒙?"
"西弗娜!"他驚訝地喊道,"西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