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極了,哈瑞斯先生!幹得好!L一E一S,先生們。永遠不要忘了。位置,高度,環境,那是記住你們的思動對等站惟一的辦法。Etreentre lemarteaue一tl‘enclume.1法語。英語的譯文就不接著想了。彼得先生還沒思動過呢。等著你的機會吧。要耐心,你遲早可以到C等的。有人見過佛雷先生嗎?他消失了。

“噢,看看那只迷人的棕色鳥兒。聽聽它。飛翔的莫扎特。我好好想想這個地方……或者我一直都在說話嗎,先生們?”2

【1 法語成語,“在鎯頭和鐵砧之間”。意為腹背受敵,被兩面夾擊。羅賓此處使用這個成語的意義不詳。】

【2 羅賓是個單向傳心術士,在這一段中既有她開口說出的話,也夾雜著她沒有說出口的心理活動,後者就用楷體字區別,以後類似情況,心理活動都用楷體字標明。】

“一半一半,女士。”

“這似乎是不大公平。單向傳心術是樁討厭的事。我為我用自己的思想來干擾你們表示歉意。”

“我們喜歡這個,女士。你想得很棒。”

“喬格絲先生你多會說話呀。好吧,全班同學們,全都回到學校去,我們重新開始。佛雷先生已經能思動了麼?我從來都跟不上他。”

羅賓·威南斯布莉正在教她的“思動技術恢復班”學員們如何使用思動術穿越紐約市。而這項嘗試同她教授初級班的孩子一樣令人興奮。她像對待孩子那樣對待這些成年人。而他們甚至喜歡這樣。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他們正在回憶如何在交叉路口運用思動術,單調地說:“L一E一S,(Location.Elevation.Situation),女士,位置,高度,環境。”

她是個可愛的高個子黑人姑娘,又聰明又有文化,但她是個有精神感應力的人,一個單向傳心術士——這是她的不利條件。她可以把自己的思想廣播給這個世界,但是什麼都無法回收。這個缺點拖累了她,使得她無法贏得更輝煌的前程,不過倒是適合她教師的工作。倘使不考慮她暴烈的性格,羅賓·威南斯布莉是一個完全合格而且很有方法的思動教師。

這些人是從大眾戰爭醫院裡轉移到思動學校來的,哈德遜橋42號整整一棟大樓都屬於這家學校。他們從這所學校開始,列成一隊,就像一條平靜的鱷魚,他們思動到寬闊的時代廣場思動站,這是他們殷切回憶起來的地方。然後他們都思動回學校,再回到時代廣場。鱷魚形的隊列重新組合,他們列隊進入了哥倫布轉盤廣場1,回憶它的對等站。隨之經由時代廣場思動回學校,之後通過同樣的路線轉到哥倫布轉盤廣場。隊伍再一次重組,他們去大軍廣場2,重複記憶過程和心動過程。

【1 現代主義設計師埃德沃德·斯通於1963年設計了這個廣場。當初建成時,這個廣場被稱作是“現代藝術的畫廊”,但是現在卻有越來越多的紐約人稱之為“浪費金錢的多餘品”。】

【2 建於1912年,左為南北戰爭謝爾曼將軍的騎馬英姿,右為北軍領軍的勝利女神塑像。】

羅賓正在對病人們(全都是頭腦受傷而失去思動力量的人)進行恢復式教學,教他們如何思動到快運站,也就是公共思動碼頭。過一會兒他們就會記起當地道路交叉口的思動站。當他們的視野擴展了(而且他們的力量回歸了),他們就可以回憶起更大範圍內的思動站,這一點既受能力的限制,也受收入的限制。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你必須確切地看到過一個地方才能回憶它,而那意味著你必須先付交通費去當地。即使是3D的照片也無法替代親身到達的感受。這種長途旅行的必要性使得金錢有了新的重要性。

“位置。高度。環境。”羅賓·威南斯布莉提示,於是全班人以初級學員四分之一英里的跳躍距離從這個華盛頓高地上的快運站思動到哈德遜橋然後又返回,慇勤地跟隨著他們可愛的黑人老師。

那個因頭部受傷而換成鉑制頭蓋骨的小個子技術警官突然用不規範的語言說:“但是不(沒)有高度,女司(女士)。我們在地上,咱們。”

“不是的,色格特·羅根。應該說‘沒有’。你說什麼。我這麼教已經成習慣了,而且我今天控制自己的思想有點困難。戰爭的消息太糟糕了。當我們開始回憶摩天大樓頂端的站點時就和高度有關係了,色格特·羅根。”

那個裝著重塑的頭蓋骨的男人琢磨了一下那句話,然後問:“你想的時候我們聽到了,和你有關係?”

“沒錯。”

“但是你聽不到我們想的。”

“永不。我是一個單向傳心術士。”

“我們都聽得到你的,或者就只有我?”

“那要看情況,色格特·羅根。當我集中精力的時候,我可以只把思想傳送給一個人;如果我失控了,任何人和每個人……可憐的人。原諒我。”羅賓轉身叫喊,“思動之前不要猶豫,哈瑞斯長官。那會引起懷疑,而一懷疑,思動就完了。只要邁出步子,直接去吧。”

“我有時候擔心,女司(女士),”一位矮小的、腦袋緊緊包著繃帶的高級官員回答。他顯然是被困在進入思動的邊緣而無法突破。

“擔心?擔心什麼?”

“也許會有人正好站在我到的地方。那麼那個地方就將發生一次要命的撞車了,女司。原諒我。”

“我都己經解釋過一百遍了。內行人能準確評估世界上每一個思動站點的交通流量。那就是為什麼私人的思動站很小,而時代廣場的站點有兩百碼寬。這些都是精確計算出來的,兩人同時抵達同一個點的意外幾率不到一千萬分之一。那比你趕上飛機失事的幾率還要小。”

包著繃帶的高級官員猶疑地點點頭,邁步走上高出地面的站點。它是白色混凝土製造的,圓形,表面裝飾著鮮亮的黑色和白色圖案作為幫助記憶的手段。在中心是一個螢光的徽章,上面標明它的名字和思動時的對等緯度、經度和高度。

當扎繃帶的男人正在為自己的第一次思動鼓起勇氣的時候,這個站點輕快地振動著,人們疾風般突然到來又突然離去。身影思動而入的時候會短暫地出現,他們檢查了四周環境並設置新的對等站點時會猶豫片刻,然後他們思動到下一處去了,他們的身影又消失了。每一次的消失都會發出輕輕的一聲“砰”,那是替換的空氣湧入剛才一個人的身體所佔據的位置時發出的聲響。

“等等,同學們,”羅賓叫喊,“有點擁擠。請每個人都下台。”

穿著沉重工作服的勞動者們從這裡路過,雪花還從他們身上往下掉,他們在去過北方森林後正往南回他們的家。五十個白衣牛奶工正朝西邊的聖路易斯趕去。他們追隨著從東方時區到太平洋時區的早晨。格陵蘭島以東,已經是中午了,一大群白領辦公室工作人員在午飯時間擁入紐約。

過了一會兒,高峰期過去了。“好了,同學們。”羅賓喊,“我們繼續吧。哦,天哪,佛雷先生在哪兒?他好像總不在。”

“有他那麼一張臉,你沒法怪他要藏起來,女司。在精神病房裡我們叫他鬼怪。”

“他看上去並不可怕,是嗎,色格特·羅根。他們不能把那些印記弄下來嗎?”

“他們正在努力,羅賓小姐,但是他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該怎麼做。那叫‘刺青’,它是一種已經被忘記的貨色,就這麼回事兒。”

“那麼佛雷先生是怎麼弄到這麼一張臉的呢?”

“沒人知道,羅賓小姐。他在精神病房就是因為他失去了記憶。他呀,什麼都記不得了。就我看,如果我有那樣一張臉我也什麼都莫(不)想記得了。”

“那是樁可憐的事。他看上去很恐怖。色格特·羅根,你是否認為我這麼想佛雷先生的時候,思想曾經失控,漏到他那裡,而且傷害了他的感情?”

那個裝著鉑頭顱的小個子男人判斷:“不,女司(士)。你不會傷害任何人的感情,你呀。而且佛雷無(不)會受什麼傷害,他呀。他只不過是個大號的遲鈍的公牛,就這樣。”

“我必須要這樣小心,色格特·羅根。你瞧,沒有人真的想知道另一個人對他真實的想法。我們以為我們願意,但我們並不。我的這種傳心術讓我仄惡。還有孤獨。我——請不要聽我的思想。現在我控制思維有困難。啊,你在哪兒,佛雷先生。你一直在這個世界上的什麼地方漫遊呀?”

佛雷思動而來,出現在站點上,然後靜悄悄地走下來,他可怕的面孔轉到一側。“一直在練習呢我。”他低聲含含糊糊地說。

羅賓壓抑著她反感的顫抖,同情地走向他。她拉住他的胳膊,“你真的應該多和我們在一起。我們都是朋友,而且過得很愉快。加入我們吧。”

佛雷拒絕接觸她的目光。他悶悶不樂地從她那裡抽回手臂時,羅賓突然發現他的袖子濕透了。他的整件住院服都吃透了水。

“濕的?他在什麼地方淋了雨。但是我看過今天早上的天氣預報。聖路易斯沒有雨。那麼他肯定思動到更遠的地方去了。但是他應該沒有那個能力。他應該已經失去了所有記憶和思動的能力。他在詐病。”

佛雷傾身轉向她。“住嘴,你!”他的面孔凶殘駭人。

“那麼你確實在詐病。”

“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是個笨蛋。停止裝模作樣吧。”

“他們聽到你了?”

“我不知道。放過我。”羅賓從佛雷這裡轉回來。“好了,同學們。我們今天已經結束了。都上醫院的車回學校去吧。你第一個思動,色格特·羅根。記住:地點,高度,環境,……”

“你想要什麼?”佛雷惱怒地說,“想敲一筆嗎,你?”

“安靜。停止裝模作樣吧。現在別猶豫了,哈瑞斯長官。走上去然後思動。”

“我想和你談談。”

“當然不行。等輪到你再開始,彼得先生。別那麼著急。”

“你要向醫院告發我?”

“自然。”

“我想和你談談。”

“不。”

“他們都走了,全部。我們有時間。我們在你的公寓見。”

“我的公寓?”羅賓確實被嚇住了。

“在綠海灣,威斯康辛州。”

“這太荒謬了。關於這個我沒有什麼可以談論的——”

“你有很多可談的,羅賓小姐。你可以談你的家庭。”

佛雷看到她驚駭的反應時咧嘴笑了,“在你的公寓裡見。”他重複道。

“你不可能知道它在哪裡。”她膽怯了。

“剛告訴過你了,不是嗎?”

“你——你不可能思動到那麼遠。你——”

“不能?”那面具咧嘴笑了,“你剛剛告訴我我是詐——那個詞。你說出了事實,你呀。我們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在那兒見你。”

羅賓·威南斯布莉的公寓在綠海灣的海岸邊上一棟孤零零的巨型大廈中。這公寓房看上去就像是魔術師從一個城市的居民區裡挪過來然後把它丟棄在威斯康辛州的松林裡一般。在思動世界裡這樣的大廈很平常。借助全套的自體供熱設施和照明植物,加之思動可以解決交通問題,單棟和多棟的大廈被建造在沙漠、森林和荒野中。

公寓本身是一個四房套間,厚厚的隔離層使羅賓的傳心術不會影響到鄰居。房間裡塞滿了書本、音樂片、油畫和照片……所有的證據都表明了這個不幸的傳心術士過著一種很有文化但卻孤獨的生活。

在佛雷之後幾秒鐘,羅賓思動到公寓的起居室,佛雷帶著一種粗野的不耐煩神情在等著她。

“現在你肯定地知道了,”他開門見山,緊緊拽住她的手臂,讓她很疼,“但是你不能把我的事告訴醫院裡的人,羅賓小姐。誰都不能說。”

“放開我!”羅賓抽了他一個耳光。“畜生!野蠻人!你怎麼敢碰我!”

佛雷放開她,退回去。她的反感刺激了他,他生氣地別轉頭,遮住自己的臉。

“你一直在詐病。你知道如何思動。就我所知,你假裝在初級班學習的時候一直在思動……用大幅度的跳躍環遊這個國家,環遊這個世界。”

“是。我從時代廣場思動到哥倫布轉盤廣場,一路經過……幾乎是什麼地方都去了,羅賓小姐。”

“而那就是你總是失蹤的原因。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一種沉著的狡猾表情出現在這張醜惡的面孔上。“我被困在大眾醫院呢我。這是我開始工作的基礎,明白?我在算一筆賬,羅賓小姐。我還有一筆債要討還呢我。我必須找到某一艘船在哪裡。現在我得報復它。現在我要讓你腐臭,伏爾加,我宰了你!伏爾加,我要干死你!”

他停止叫喊,帶著狂熱的勝利感對著她怒目而視。羅賓警惕地退回去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在講些什麼?”

“伏爾加。伏爾加—T:1339。聽說過它嗎,羅賓小姐?我在波納斯厄格的飛船登記本上找到了它的所在。波納斯厄格在三藩市外。我去過那裡呢我,當你教我們穿過小鎮的思動站點的時候。去了三藩市呢我。找到了伏爾加呢我。它在范科瓦的船塢裡。它是普瑞斯特恩·普瑞斯特恩所有的。聽到過他嗎,羅賓小姐?普瑞斯特恩是全塔拉最大牌的人物了。但是他不能阻止我。我會幹死伏爾加。而你也不能阻止我,羅賓小姐。”

佛雷把自己的臉猛然湊到她面前。“因為我能掩護自己,羅賓小姐,我找到了這一條線索上的每一個弱點。每一個可能在我宰了伏爾加之前阻止我的人我都拿到了把柄……包括你,羅賓小姐。”

“不?”

“是的。我找到了你的住處。醫院那方面是知道的。我到這裡四處看了看。我讀了你的日記,羅賓小姐。你在克裡斯托有個家,有母親和兩個姐妹。”

“看在上帝份上!”

“那使得你變成了外星交戰方的人。當這場戰爭開始的時候,你和所有沒有被法律判定為間諜的人只有一個月時間離開內部行星回家。”佛雷張開了他的手,“我可在這兒逮住你了,丫頭。”他握緊拳頭。

“我母親和姐妹一年半以來一直努力要離開克裡斯托。我們屬於這裡。我們——”

“我可在這兒逮住你了,”佛雷重複,“你知道他們怎麼對待間諜嗎?他們從他們那裡‘切’下信息。他們把你切開來,羅賓小姐。他們把你肢解,一片一片地……”

羅賓尖叫起來。佛雷快樂地點點頭,用雙手抓住她戰抖的肩膀:“我逮住你了,就這麼回事,丫頭。你甚至沒辦法從我這裡逃走,我要是報告情報局,你會在哪兒呢?沒有人可以做任何事來阻止我。醫院不行,甚至偉大的普瑞斯特恩·普瑞斯特恩先生也不行。”

“滾開,你這骯髒的,可怕的……東西。滾開!”

“你不喜歡我的面孔,羅賓小姐?關於這一點你也一樣無能為力。”

他突然把她抱起來,扛到一個寬大的長沙發上。他把她扔在沙發上。

“你啥辦法也沒有。”他說。

獻身於作為全社會基礎的鮮明的浪費主義,普瑞斯特恩家族的普瑞斯特恩把他的維多利亞大廈安置在中央公園,設置了電梯、房間電話、沉默的服務員和所有其他因為思動已經沒有用處了的節省勞力的設施。在這個華而不實的巨大城堡裡,侍者盡職地從一間屋走到另一間屋,開門,關門,走上樓梯。

普瑞斯特恩·普瑞斯特恩起身了,在他的侍從和理髮師的幫助下打理完畢,乘坐電梯下樓到晨室,在司膳者、隨從和女侍應生的服務下進了早餐。他離開晨室進入書房。在這個年代裡,直接思動到別人的辦公室去和他討論要容易得多,而普瑞斯特恩依舊保留了過時的電話總機,在他書房裡有接線員。

“給我接達根漢姆。”他說。

接線員通過努力,終於接通了達根漢姆快遞情報公司。這是一個上億資產的組織,思動者的聯合體,保證為任何要人做公開或機密的服務。他們的服務費是一英里一琶1。達根漢姆保證旗下的快遞者在80分鐘內能環遊地球一周。

【1 作者杜撰的一種內部行星流通貨幣名稱。】

在普瑞斯特恩的電話接通80秒之後,一個達根漢姆的快遞員出現在普瑞斯特恩家門外的私人思動站上,證明身份後被允許通過入口後面的防思動迷宮。就像每一個達根漢姆組織的成員一樣,他是一個中等等級的思動者,有能力以每次跳躍一千英里左右的速度瞬間移動,而且熟悉幾千個思動對應站。他是蒙騙和諂媚的高級專家,經過訓練獲得了達根漢姆快遞情報公司職員的共同特質:鮮明的效率主義和勇敢精神,從中體現出公司創立者的冷酷無情。

“普瑞斯特恩?”他不浪費任何口舌跟人客套。

“我想雇達根漢姆。”

“準備好了,普瑞斯特恩。”

“不是你,我要薩爾·達根漢姆本人。”

“達根漢姆先生本人不為十萬琶以下的任務服務。”

“我的出價是這個數目的五倍。”

“成交。任務是?”

“派爾1。”

【1 與pyre(柴堆)同音的一個作者自造詞,所以後來普瑞斯特恩經常解釋說“葬禮柴堆的那個詞”。】

“請您拼出來。”

“這個名字對你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嗎?”

“沒有。”

“好。這將被遞交給達根漢姆。‘派爾’,大寫的P,YR,大寫E。發音為‘派爾’,葬禮用的柴堆的那個‘派爾’。告訴達根漢姆我們已經找到了派爾的位置。我雇他去那兒……不惜任何代價,找到一個叫佛雷的男人。格列佛·佛雷。”

快遞員取出一粒微小的銀珍珠——一粒備忘珠,對著它重複了普瑞斯特恩的指示,然後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就離開了。普瑞斯特恩轉向他的電話接線員,“給我接瑞格斯·夏菲爾德。”他命令。

在和瑞格斯·夏菲爾德的法律辦公室通話十分鐘後,一個年輕的法律助理員出現在普瑞斯特恩的私人思動站,被確認身份後被允許穿過迷宮。他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一張洗得乾乾淨淨的臉上掛著高興的兔子似的表情。

“原諒我的延誤,普瑞斯特恩,”他說,“我們在芝加哥接到你的電話,而我還只是一個每次只能思動跳躍五百英里的D級思動者。我趕到這兒費了些時間。”

“你的頭兒在芝加哥辦一樁案子?”

“芝加哥、紐約和華盛頓。他一個早上都從一個法庭思動到另一個法庭。當他在另一個法庭的時候我們為他填表格。”

“我要聘請他。

“很榮幸,普瑞斯特恩,但是夏菲爾德先生很忙。”

“對於派爾來說不算忙。”

“對不起,先生,我不怎麼……”

“不,先生,你不知道,但是夏菲爾德會明白。只要告訴他:派爾,葬禮柴堆的那個詞,以及他報酬的數量。”

“多少?”

“五十萬。”

“要求夏菲爾德先生做什麼?”

“準備好已知的法律手段和程序,可以綁架一個人並且不讓陸軍、海軍和警察把他奪回去。”

“明白了。那個人是?”

“格列佛·佛雷。”

那個法律助理員低聲對著一粒備忘珠記了下來,把珠子塞進耳朵,聽一聽,點點頭,然後離開了。普瑞斯特恩離開書房,走上鋪著絲絨地毯的樓梯到他女兒的套房裡去問早安。

在富有的家庭裡,女性成員的房間是封死的,沒有窗戶和門,只讓親近的家庭成員思動進入。因此得以維護她們的德行,保護她們的貞操。但是因為奧麗維婭看不到正常的風景,她無法思動。因此她的套房是通過門進入的,那扇門由普瑞斯特恩家僕中的老家臣嚴密把守。

奧麗維婭·普瑞斯特恩是個光彩照人的白化病人,她的頭髮是銀白色的,她的皮膚是白色的緞子,她的指甲、嘴唇和眼睛都是桃紅色的。她的美麗令人驚訝,她的天生失明也一樣奇特,因為她只能通過紅外線探測儀的方式來“看”,從7500埃1到1毫米的波長。她能看到熱力波、磁場、無線電波、雷達、聲納和電磁場。

【1 光線或輻射波長的單位。】

她正在她套房的畫室裡舉行高級招待會。她坐在一張錦緞的椅子上,吮著茶,她的家庭教師保衛著她,她接受著別人奉承,和站在屋裡的一群男女說話。她看上去像一尊大理石和紅珊瑚的精美雕塑,她的盲眼睛在“看”著(雖然看不到正常的景象)的時候閃爍著光芒。

她眼中的畫室就像從最明亮的熱點到寒冷的陰影之間波動的熱輻射流。她看到了鐘錶、電話、燈光和鎖的燦爛的磁波方式。她通過熱能模式來看,並且辨認出人們的面孔和身體。她看到,在每一個腦袋周圍,有一圈微弱的大腦電磁圖放射的輝光。她看到每一具身體的熱輻射,每一塊肌肉和每一根神經變化時進出的火花。

普瑞斯特恩並不在乎藝術家、音樂家和奧麗維婭周圍的那些花花公子,但是他很高興看到,今天早上這裡到處是社會名流。那兒有西爾斯·若巴克1和吉列2的代理人,以及年輕的西德尼·柯達——未來柯達家族的首領。還有霍比格特3和別克4家族的代理人,以及RH瑪西16世5和強大的撒克斯·金貝爾6家族的首領。

【1 全美最大的百貨連鎖店,全球五百強之一,如果能堅持到故事發生的年代它已經是一個六百多年歷史的家族了。】

【2 現列全球五百強的公司,吉列剃鬚用品在中國隨處可見。】

【3 也譯烏比崗,現在的公司生產世界知名男用香水。】

【4 別克汽車公司。】

【5 梅西公司。美國資格最老、最著名的百貨公司,總部設在紐約。】

【6 疑指現紐約吉博百貨公司的家族後人。】

普瑞斯特恩問候過他女兒後就離開了房間。他乘坐馬車出發去華爾街99號他的家族控制中心,四匹馬拉的車,由一個車伕和一個侍從伴行,他們的服裝上都有普瑞斯特恩紅黑藍色的貿易商標。那黑色的P印在深紅的底色上,是社會上最著名的註冊商標,可以和亨氏1家族的“57”以及古代的勞斯萊斯集團的“RR”相媲美。

【1 亨氏公司,美國嬰兒食品生產商。“57”曾是它們的商標。】

普瑞斯特恩家族的首腦對於紐約的思動者來說很熟悉。他有著鐵灰色皮膚,英俊,強大,穿著無可挑剔,像老派人那樣彬彬有禮。普瑞斯特恩家族的普瑞斯特恩是這個社會選擇的典型,因為他的地位是那麼高貴,所以他僱用了車伕、侍從、馬伕、馬房小童和馬匹來完成一種普通人通過思動就能完成的表演。

當人們登上社會等級的高層,他們便用拒絕思動來體現他們的身份。一個偉大商業家族的新進人員騎一輛昂貴的自行車;一個地位在上升的家族成員則開一輛小型賽車;一個家族的首領乘坐一輛由專職司機駕駛的老爺車,比如一個制葡萄酒的本特雷家族的人、凱迪拉克家族或者頂尖的拉貢達1家族的人;一個家族企業長期一脈相承的直系繼承人則配備一輛遊艇或者飛機。普瑞斯特恩·普瑞斯特恩一一普瑞斯特恩家族的首腦,擁有馬車、汽車、遊艇、飛機和火車。他的社會地位如此之高,以至於他在五十年內從未思動過。私底下他瞧不起那些忙忙碌碌的暴發戶,比如達根漢姆和夏菲爾德,那些很有錢卻依舊思動而且不以為恥的人。

【1 英國阿斯頓·馬丁·拉貢達公司,以生產豪華轎車著稱,現已被福特汽車公司收購。】

普瑞斯特恩進入了華爾街99號普瑞斯特恩城堡的雉堞形的據點。它由他有名的思動監視隊伍保護著,他們都穿著家族制服。普瑞斯特恩以一個首領的莊重步伐進入那裡的時候,一個急切的政府官員正面對等待著他的聽眾束手無策。那個不幸的男人在普瑞斯特恩走過的時候從等待的請願群眾那裡向他衝過來。“普瑞斯特恩先生,”他開始了,“我來自國稅局,今早我必須見你——”普瑞斯特恩用一道冰冷的目光截斷了他的話頭。

“有幾千個姓普瑞斯特恩的,”他宣告,“都叫先生。但是我叫普瑞斯特恩·普瑞斯特恩,這房子和家族的首領,家族的頭號人物,家族的族長。我的稱號是普瑞斯特恩。不是‘先生’。普瑞斯特恩·普瑞斯特恩。”

他轉身進入他的辦公室,在那裡,他的職員異口同聲地輕聲迎接他:“早上好,普瑞斯特恩。”

普瑞斯特恩點點頭,露出他蛇怪1似的微笑,在代表權威的桌子後面入座,同時思動監視隊尖銳地吹響了他們的笛子,擊打他們的鼓。普瑞斯特恩通知觀眾們開始了。家庭侍從隊踏步上前。普瑞斯特恩瞧不起備忘珠和所有機械化的辦公用品。

【1 神話傳說中的怪物,一瞪眼或者一吐氣就能置人於死地。】

“普瑞斯特恩家族企業報告,”侍從開始了,“普通股:最高價……201.5,最低價……201.25。平均報價。紐約,巴黎,錫蘭1,東京——”

【1 亞洲島國斯里蘭卡的舊稱。】

普瑞斯特恩肝火十足地揮揮手。侍衛隊退下,換上了布萊克·羅德。

“又一位普瑞斯托先生要上任了,普瑞斯特恩。”

普瑞斯特恩控制住自己的不耐煩來熬過乏味的儀式——這個家族特權階級的第四百九十七位普瑞斯托先生就任普瑞斯特恩家族零售商店分店經理的宣誓就職儀式。在不久以前,這個男人還有一張屬於自己的面孔、一個屬於自己的身體。現在,在多年的謹慎練習和小心的教導之後,他入選加入普瑞斯托的隊伍。

經過六個月的外科手術和心理調整,他和其他四百九十六位普瑞斯托以及高掛在普瑞斯特恩的講台後的普瑞斯特恩理想畫像一模一樣——-位仁慈、誠實得像亞伯拉罕·林肯1的男人,一個會立刻激起感情和信任的男人。在世界各地,顧客走進任意一家完全相同的普瑞斯特恩商店,就會被一位標準模樣的經理歡迎——普瑞斯托先生。他有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柯達家族的克威克先生和蒙哥馬利·沃德2的叔叔蒙特,但是他們都還沒能超越他。

【1 美國第22任總統。以誠實仁愛著稱。】

【2 此名對應的有幾家公司,但根據上下文,所指應為曾是美國零售業上的超級品牌、自1872年以來聞名遐邇的沃特公司,該公司已於近年倒閉,不過在作者成書的50年代,這還是一個響噹噹的牌子。】

當儀式完成的時候,普瑞斯特恩突兀地站起身,這就是授意公開授權儀式結束了,除了高級官員,其他人都退出了辦公室。普瑞斯特恩在踱步,顯然在強壓著他的沸騰的急躁情緒。他從不詛咒垢罵。但是他的克制比褻瀆的語言還要嚇人。

“佛雷,”他用一種呼吸困難的聲音說,“一個普通的海員。垃圾。渣滓。水溝裡的沫子。但是那個人擋在我和……”

“容我稟告,普瑞斯特恩,”布萊克·羅德膽怯地說,“現在是東部時間11點,太平洋時間8點。”

“什麼?”

“容我稟告,普瑞斯特恩,我斗膽提醒您在9點,太平洋時間,有一個發射典禮。您要在范科瓦船塢主持這個儀式。”

“發射?”

“我們的新托運客戶,普瑞斯特恩公主號。和船塢建立三維立體圖像的無線電通訊要花一些時間,所以我們最好……”

“我將以個人身份參加。”

“個人身份?”布萊克·羅德支吾了,“但是我們不可能在一個小時之內飛到范科瓦船塢,普瑞斯特恩。我們……”

“我要思動。”普瑞斯特恩·普瑞斯特恩厲聲說。他異常激動不安。

被震驚的部下們立刻匆匆準備起來。傳信員思動穿越全國前去普瑞斯特恩家族的辦公室預先通告,私人的思動站點都被清理出來了。普瑞斯特恩被引導到他紐約辦公室內的思動站點。這是一個環形的檯子,在一間沒有窗戶的黑色房間裡——這是為了避免未經批准的人發現並記住這個對等站而作出的掩飾。出於同樣的理由,所有的家庭住房和辦公室只有單向的窗戶,在門後面都有著令人混亂的迷宮。

一個人要思動就有必要知道他確切的所在並且對要去的地方有確切的瞭解,否則是沒有什麼指望活著到達任何地方的。要從一個不確定的起點開始思動和要去一個未知的目的地都是不可能的。就像用一把手槍射擊時,一個人必須知道要瞄準何處以及要握著槍托的哪一個部分。但是從一扇窗戶或者門外頭掃一眼也許就能夠讓一個人記住對應站點的L—E一S了。

普瑞斯特恩站上了檯子,設想他的目的地——在費城辦公室裡的對等站,仔細地看到了那個圖景和準確的位置。他放鬆了一下,然後把意志力集中在一點上,把他的意願和信念都推向那個目標。他思動了。在雙眼朦朧的瞬間他感到頭暈目眩。紐約的站點從注意力中消失了,費城的站點朦朧地進入焦點。有一種下墜的感覺,然後又上去了。他到了。布萊克·羅德和他的全體職員有禮貌地在片刻之後才跟上來。

於是,以每次思動一兩百英里的速度,普瑞斯特恩穿越了大洋洲,太平洋時間早晨9點,普瑞斯特恩準時到達了范科瓦船塢外。他是上午11點離開紐約的,他贏得了兩個小時的白晝時間。這,也是思動世界裡常見的事情。

這片混凝土廣場沒有柵欄,(有什麼柵欄可以限制思動者呢?)看上去就像白色的桌子上覆蓋著黑色的便士1,而這些硬幣整齊地排成同心圓。但是更接近一些,這些便士就放大成一張張陷入土地深處的嘴巴,那都是些直徑一百英尺的黑色洞穴。水泥大樓、辦公室、檢查室、小賣部和兌換室環繞在每一個圓形的“嘴巴”邊緣。

【1 英國貨幣,按作者成書時舊制,12便士等於1先令,12先令為1英鎊。便士為硬幣。】

這些是發射和著陸的坑洞。太空船就像航海的船隻一樣,它如果沒有外部的幫助是承受不了它們自身的重力的。正常的地球重力會像磕破一隻雞蛋的蛋殼一樣壓碎飛船的船骨。這些飛船是在深洞裡建成的,垂直立在狹窄通道構成的建築網絡中,由反重力屏障物支持著。它們從相似的地洞裡起飛,乘著反重力粒子流向上升起,就像塵埃隨著垂直的探照燈光向上升,直到它們最終到達了洛希極限1,就可以靠它們自己的火箭來推動前進。著陸的太空船沒有動力火箭,它們乘著同樣的粒子流下墜到這些坑洞裡。

【1 法國天文學家洛希(Edouard Roche,1820一1883)在十九世紀末葉首先計算得出的。當行星與一個物體之間的距離等於其洛希極限時,行星作用在物體的潮汐力與凝聚物體的萬有引力大小相等。當衛星進入洛希極限內,它承受的潮汐力比凝聚本身的萬有引力要強,如果衛星的結構不夠強韌,便會被潮汐力瓦解,產生的碎片形成光環。】

當普瑞斯特恩的隨行人員進入范科瓦的院子裡時,他們可以看到那些坑洞中有哪些是在使用的。從一些發射坑中傳出太空船的噪音,船體也已擠出身來,地坑下面的工人用反重力流把船體從地面上托舉起四分之一或者一半,這樣就能對它們的船尾進行相應操作。三艘普瑞斯特恩的V等飛船;維加、維斯多和伏爾加,在靠近場地中心的地方被部分托起,伏爾加四周那些噴槍射出的電火花表明,這些飛船正在被除去氧化並進行金屬堆焊。

在混凝土大廈上標著:入口。普瑞斯特恩的隨行人員在一個告示前停下:

未經許可擅自闖入者,格殺勿論。你已經得到了警告!

來訪者的專用徽章被分發給這些參與者,就連普瑞斯特恩·普瑞斯特恩都收到了一個。他服從地把它別上,因為他很明白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保護性的徽章就進入船塢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隊伍繼續行進,穿過地洞蜿蜒地前進,他們到了0—3路口,那個坑洞口裝飾著普瑞斯特恩企業標誌色彩的旗幟,並且搭了一個小看台。

普瑞斯特恩受到了歡迎,然後,他的多個職員也按順序得到了歡迎。普瑞斯特恩樂隊奏起家族歌曲,歡快而喧鬧,但是其中的一個樂器像發了瘋一樣。它死咬住一個吵鬧的音符,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它把整個樂隊和驚訝的驚歎聲都掩蓋了,普瑞斯特恩這才意識到它不是某個樂器的聲響,而是船塢的警報聲。

船塢裡有一個入侵者,一個沒有佩戴身份證明或者訪客徽章的人。保安系統的雷達發現了問題,警報響了。穿過警報刺耳的吼叫聲,普瑞斯特恩可以聽到許多的“璞璞”聲,那是站在看台場地上的警衛,他們思動到廣場一英里見方的水泥場地周圍的各處站位。他的個人思動監視隊靠近他,圍繞在他身邊,敏捷而機警地觀望著。

一個聲音開始在普瑞斯特恩保安部的對應防禦區高聲鳴響。“未知者出現在工場。未知者在工場的E部。E代表愛德華九。E代表愛德華九。步行西向。”

“肯定有人衝進來了。”布萊克·羅德大叫。

“我已經覺察到了。”普瑞斯特恩冷靜地回答。

“如果他沒有思動到這裡來,他一定是一個陌生人。”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

“未知者接近D。代表大衛五。D代表大衛五。依舊步行。D代表大衛五。警戒。”

“上帝啊,他到底想幹什麼?”布萊克·羅德驚叫。

“你熟知我的規矩,先生,”普瑞斯特恩冷冷地說,“沒有任何普瑞斯特恩家族的夥伴可以徒勞地使用上帝的名諱。你失態了。”

“未知者現在接近C一一查理五。現在正在接近C,查理五。”

布萊克·羅德拉著普瑞斯特恩的手臂,“他向這邊來了,普瑞斯特恩。請您使用掩體好嗎?”

“我不用。”

“普瑞斯特恩,以前曾有三個刺客試圖行刺。三個!如果……”

“我怎樣才能到這個檯子的頂上去?”

“普瑞斯特恩!”

“幫我上去。”

布萊克·羅德仍然歇斯底里地反對,不過在他的幫助下,普瑞斯特恩爬到了正面看台,去檢閱普瑞斯特恩家族在面對危險時表現出來的行動能力。他可以看到:底下穿著白色長背心的工人從各個發射坑裡蜂擁出來看熱鬧。保安正在出現,他們是從遠處的站點朝著行動的中心思動來的。

“未知者向南行進,朝向B,貝克三。B代表貝克三。”

普瑞斯特恩望著B—3號坑。一個身影出現了,他飛快而敏捷地向那個發射坑突進,轉向、躲閃、猛力向前推進。出現的是一個穿著藍色住院服的大個子,有著一頭濃密而紛亂的黑頭髮,扭曲的面孔,從這個距離看來,臉上塗抹著青黑色。當保安系統的電磁感應防護系統烤炙他的時候,他的衣服像夏夜的閃電一樣閃爍著。

“B代表貝克。第三次警報。B代表貝克。接近了。”

叫喊聲、槍聲在遙遠的地方響著,遠程槍破空的爆響。六個穿白衣的工人向著入侵者撲過去。他就像玩九柱戲1一樣驅散了他們,然後繼續向前,朝伏爾加號飛船冒出頂端的B—3洞穴而去。他像一道閃電,穿過工人和守衛,旋轉,痛擊,推開眾人,不可阻擋地向前衝去。

【1 遊戲名。起源於公元3—4世紀德國的“九柱戲”,被認為是現代保齡球運動的前身。】

突然之間他停住了,伸手探進他著火的夾克衫掏出一個黑色的金屬罐。他像一隻在瀕死的劇痛中掙扎的動物一樣痙攣著,咬下了金屬罐的一頭,然後把它擲了出去,高高的弧形拋物線直飛向伏爾加號。在下一個瞬間,他被打倒了。

“爆炸。使用掩體。爆炸。使用掩體。爆炸。使用掩體。”

“普瑞斯特恩!”布萊克·羅德大聲提醒。

普瑞斯特恩被他撲倒了,看著那個金屬罐劃出一道向上的拋物線、向著伏爾加號的鼻子直落而下,金屬罐在冷冷的陽光下旋轉著、閃爍著。反重力粒子束在發射坑的邊緣將它反彈升空。它閃爍著升向空中,就像被一個巨大的看不見的大拇指蓋往上推著。向上,向上,它旋轉著向上,一百,五百,一千英尺。然後是刺眼的亮光,剎那之後,一聲雷鳴般的巨響震耳欲聾,甚至震動了人們的牙齒和骨頭。

普瑞斯特恩爬起來,然後把看台降到起飛台上。他把他的食指放到普瑞斯特恩公主號的起飛按鈕上。

“把那個人給我帶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他對布萊克·羅德說,他按下按鈕,“我命名你為——‘普瑞斯特恩·力量’號。”他勝利地叫喊。

《群星,我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