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做一個批判者

你可能會想:「這一章的內容對我不適用,因為在理解讀到、聽到或看到的信息方面,我不存在任何問題。」然而,本章不是探討一般性的理解問題,而是涉及如何分析和評估你所獲取的信息,並決定該信息是否值得接受。對幾乎沒有接受過閱讀、傾聽和觀察訓練的人來說,這次訓練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在本章中,你將學到一些如何分析和評估信息的獨特策略。

前不久我在網上搜索,看到了一篇題為「抵抗灰熊的辣椒噴霧」的文章,它出自一位被熊襲擊的逃生者,說明用辣椒噴霧可以防禦熊、獅子和麋鹿的襲擊。生產商承諾該產品「快速存取,具有強力的阻退能力」。我心想,如果去深山野營時帶上這麼好的產品,我一定會感到非常安全。

然後我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了搜索內容的正下方,上面寫著「專家認為灰熊會被噴霧劑吸引」。我的好奇心大發,讀了這篇新聞文章。如果將辣椒噴霧噴到熊的臉上,貌似的確可以阻止正在攻擊的熊。然而,如果將噴霧噴到衣服、野營裝備上,或者噴在營地周圍的地上就會產生相反的效應。一位野營者將噴霧噴到自己的帳篷上,很快他的帳篷就被一群棕熊包圍;一位飛行員將噴霧噴到自己的飛機浮筒上後就離開了,回來後發現浮筒被熊咬爛了。

這些經歷的教訓是:不要輕信你讀到、聽到或看到的每一件事情。不幸的是,很多人還未吸取這個教訓。他們錯誤地認為,已出版或廣播的內容一定是正確的。坦白地講,在現實生活中,善意的溝通者也會犯錯;當然,不完美、會犯錯是人類不可避免的。

已出版物或廣播誤傳後的信息雖然不像「被野人家族或飢餓的野獸拜訪」等信息那樣顯而易見,但它們仍然是不真實的。人們每天將讀到、聽到或看到的各種信息毫無選擇性地納入自己的知識體系,這些信息影響了他們的健康,使其會進行災難性的投資或發生職業變動,甚至還可能破壞他們的婚姻。對這些不幸事件最為安全的預防措施就是,養成批判性評價的習慣。

批判性評價的界定

與消極地接受不同,批判性評價[1]是對讀到、聽到或看到的信息進行積極、深入的質問。這種評估的評判標準不是評估作者的觀點與你的觀點之間有多高的匹配度,而是評估作者的觀點是否準確與合理。所以,能對信息進行批判性評價的人更不容易被信息所欺騙和操控。

人類並非在當下這個時代才第一次意識到批判性評價的重要性。大約400年前,培根就警示過不準確閱讀的危險性。他建議人們不要一味懷疑某位作者的觀點,也不要照單全收,而是要「權衡和思考」。19世紀,英國政治家埃蒙德·伯克用更為誇張的語言表達了同樣的觀點:「不加反思地讀東西,就像不加消化地吃東西。」下面是20世紀一位學者對這一觀點的發展和詳述:

有效閱讀(effective reading)最本質的含義就是閱讀內容本身包含一個核心觀點,而且閱讀能力的提高就在於閱讀是一個推理的過程。當你正確閱讀時,你要做的不僅僅是接受。不要把從書本上看到的內容自動轉化為自己的觀點,而是要將書本上看到的內容通過校對、批判、翻譯、質問、理解和對比的方法進行加工。如果這個過程做得好,你的閱讀能力就會有所提升。但如果這個過程做不好,你的閱讀就會出現問題。1

如果擴展開來,可以將培根和伯克對閱讀的觀察(他們進行觀察時,電影、電視和互聯網還不存在)應用到傾聽和觀察中去。當然,並不要求人們對每一個信息都進行緊張的思維判斷。公交時間表或菜單就可以不用反思,直接進行閱讀;百科全書中的文章、消遣小說或者電視天氣預報也需要相對較少一些的評估。當信息是用來說服他人時,批判性評價就具有重要的作用,也是最為必要的。也就是說,當一個人的觀點或視角被看作比其他人都優秀或英明時,就需要進行批判性評價。每個學科中都能找到說服性溝通的例子,如政治學、心理學、金融學、宗教、流行文化和企業管理以及體育、國際象棋,甚至是園藝學。雖然說服性溝通與社論、評論文章和讀者來信有關,但在電視的脫口秀、訪談節目、廣告、博客中也出現了說服性溝通,甚至在新聞報道和教科書中也能找到說服性溝通的例子。對你來說,無論說服性溝通出現在哪裡,批判地評價這些信息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1]事實上,「批判」這個詞也常用來表示「找出……的錯誤或不足」,但在此處不是這個意思,請不要混淆。

《思考的藝術(原書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