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與恭親王奕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呢

作為操盤大清帝國近半個世紀的慈禧太后,她之所以能長期佔據權力的巔峰,將整個天下玩弄於股掌之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個女人非常善於權謀,善於在各種勢力之間搞手段,借力打力。咸豐十一年(1861年),咸豐皇帝突然駕崩於熱河行宮避暑山莊。咸豐在臨終前,安排了以肅順為首的顧命八大臣集團,作為日後輔佐新君的核心團隊。然而,頗有才幹,又獨力一人在北京苦撐危局,與英法聯軍周旋的恭親王奕卻被排除在「顧命體制」之外。咸豐帝這樣的安排,讓乃弟奕感到寒心。同樣對這個安排失望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新君載淳的生母,昔日的懿貴妃,如今的聖母皇太后——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不是一個一般的女人,僅僅是後宮的富貴,甄嬛式的成功,不可能讓她滿足,她期待的是掌控權力的成就感,是武媚娘式的那種成功。不安分的慈禧,聯絡了失落的奕,又加上沒有主見的母后皇太后——慈安太后,又得到了握有兵權的勝保支持,幾人聯手,發動了政變,以雷霆之勢,搞掉了顧命八大臣集團。一代權臣肅順,最終落得個問斬菜市口的下場。

在歷史上,這次政變被稱為「辛酉政變」,因其發生在辛酉年。政變之後,新君載淳的年號也從八大臣擬定的「祺祥」為「同治」。「同治」,意味著兩宮太后與新君同治天下,也意味著恭親王與太后分享權力。恭親王奕,從此被加了一個「議政王」的頭銜,擔任領班軍機大臣和總理衙門大臣,內政外交一把抓。「議政王」僅僅是在太祖努爾哈赤時代出現過,彼時有所謂「八王議政」的故事,「議政王」的存在意味著君權的軟弱。恭親王奕,此時已經登上權力的高點。

恭王奕是個有能力的人,也是一個傲慢的人。在他眼中,慈禧太后不過是一個沒有文化的婦人而已,屈居其下,不過是名分尊卑所限而已。奕的傲慢不是沒有資本的,畢竟作為道光皇帝的第六子,他差一點就成了皇帝。慈禧太后需要的不是一個有主見有能力的權力分享者,而是一個有能力辦差的奴才。

借力打力,慈禧再次祭起這個法寶。同治四年(1865年)三月,慈禧太后授意朝中言官發動了一場彈劾奕的風潮。言官御史是慈禧經常利用的工具,昔日搞掉肅順集團,御史們也曾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在這場風潮中,翰林院編修蔡壽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在彈劾奏折中指責奕「攬權納賄,徇私驕盈,目無君上」。這個奏折中除了「納賄」一項是無中生有之外,其他的大抵都是實情,奕掌控朝廷內政外交一切大權,自然是大權獨攬,在奕眼中太后是個沒有見識的婦人,驕盈也是正常,新君同治不過一孺子而已,奕自然不會放在眼中,「目無君上」確實也有點。

褫奪「議政王」頭銜是太后對付奕的第一步,也僅僅是一個懲戒而已,太后不會操之過急,何況恭王在朝中的勢力也不容小覷。不再是「議政王」的恭王奕仍然手握大權,掌控大清內政外交。中槍之後的奕並沒有服軟,他在等待回敬的機會。同治八年(1869年),慈禧太后寵信的內廷總管太監安德海打著奉旨採辦的名義,穿州過府,招搖跋扈。最後,到了山東德州,被地方官拿下,報到山東巡撫丁寶楨那裡。按照當時的《欽定宮中現行則例》規定:太監級不過四品,非奉差遣,不許擅自出皇城,違者殺無赦。安德海當時只是六品藍翎太監,仗著慈禧太后的寵愛,在未知會任何官方衙門的情況下,便違反祖制、擅出宮禁。丁寶楨將此事寫成密折,呈給軍機處,軍機處領班大臣正是奕。

奕當即指示,將安德海那閹賊斬首。安德海是慈禧的寵信太監,殺了他就是向慈禧示威,但是奕這一刀殺的是有理有據,太后也莫能奈何。從此之後,這叔嫂二人的梁子是越結越深。同治十二年(1874年),朝中有人為了迎合慈禧太后,奏請重修被英法聯軍焚燬的圓明園。這個提議正中了素喜奢華的慈禧太后下懷。慈禧將此事交給朝臣討論,以奕為領班的軍機處當即反對,理由就是國家財政困難,不應該耗費巨資重修園子,當以國計民生為重。奕反對的理由也是正當,慈禧又是沒有辦法。

從奕與慈禧幾次交鋒來看,奕似乎佔了上風。不過,慈禧不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她在等待更好的時機,更何況她對於政治尚且在學習的階段。在奕和慈禧的政爭中,朝廷官員各自站隊,有人歸附在「賢王」麾下,也有人成為太后死黨。尚未顯赫的奕劻呢?他選擇的是埋頭幹活兒,不介入任何鬥爭,多磕頭少說話。對於奕劻而言,他的選擇是正確的,輕易站隊對他來說都是太危險的,他沒有資本冒險。

隱忍了將近十年,其間慈安太后暴斃了,自己的兒子同治皇帝都已經患梅毒病死了,皇位換成了外甥兼侄子,醇親王府的載湉來坐了,是為光緒皇帝。光緒十年(1884年),這一年是甲申年,太后對付奕的機會來了。

這一年,侵略越南已久的法國人加緊了步伐,大有吞併這個大清藩屬的架勢。中法之間,戰端一觸即發。主持帝國外交工作的奕及其軍機處對西洋人的堅船利炮有著深刻的記憶和恐懼,當年在北京留守的奕對這一點的認識更為深切。「絕不輕啟戰端」,這是奕定下的對法交涉的大原則。面對咄咄逼人的法國人,奕的態度惹怒了朝中「愛國」的御史們,他們紛紛上奏折彈劾軍機處和奕,指責他們因循懦弱,貽誤戰機,似乎在他們眼中法國是不堪一擊的。儘管奕不想打仗,最終中法之間還是兵戎相見了。戰爭初期,大清軍隊一觸即潰。敗績傳來,朝廷震怒。

前方的敗績成為太后收拾恭王的機會!還是扶持一部分人,打壓一部分人。這一次,慈禧選擇的盟友是醇親王奕譞,他是光緒皇帝的生父。奕譞是道光皇帝的皇七子,四哥咸豐登基之時,他才十歲,封為「醇郡王」。在辛酉政變中,奕譞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肅順就是被他帶兵親自拿獲的。此外,他的嫡福晉正是慈禧太后的胞妹,有了這層關係,奕譞與慈禧之間的關係是更親近了。同治三年(1864年),奕譞「加親王銜」。 同治十一年(1872年)晉封親王。同治死後無子,慈禧為了繼續垂簾聽政,挑了奕譞的兒子載湉兼祧咸豐,繼承大統,成為光緒皇帝。作為皇帝的生父,奕譞又被加封親王「世襲罔替」,躋身於「鐵帽子王」序列。奕譞的性格不同於六哥奕,他為人謹慎小心,對太后則是惟命是從,他知道這位大姨子兼嫂子的厲害,尤其是經歷了同治帝后之死、慈安太后暴卒後,更加謹小慎微,兢兢業業,把取信討好慈禧,看做是他惟一的本分。

選擇扶持奕譞,除了因為關係親近,更為重要的就是醇親王是個馴服工具。越戰失利確實是個好由頭,日講起居注官、左庶子盛昱給太后上了一道奏折,名為《疆事敗壞請將軍機大臣交部嚴議》,這個矛頭直指軍機處,不過盛昱攻擊的目標是李鴻藻,此人官居吏部尚書,亦充軍機大臣,越戰前線的統兵將領是此人提拔的。

當然,首席軍機大臣恭親王奕自然也是難逃責任的。既有言官彈劾,太后動手也是合乎情理了。五日以後,太后繞過各位軍機大臣,召見領班軍機章京(相當於軍機處「秘書長」),頒下旨意:將以奕為領班大臣的軍機處全班人馬全部罷黜,說奕是「爵祿日崇,因循日甚」,就是地位越高,就越不思進取,其他幾位軍機大臣則是「委蛇保榮」,也就是混日子,不作為的意思。恭王奕被取消親王雙俸,被「居家養疾」,也就是休假式治療奕班子中的寶鋆原品休致,也就是在任上被勒令退休;李鴻藻、景廉降二級調用。只有一個帝師翁同龢革職留任,但也被趕出了軍機處,仍在毓慶宮行走。

搞掉了奕一班人馬之後,慈禧太后扶持了另外幫人取代原先的軍機處班子。同一天,又頒發上諭:「禮親王世鐸著在軍機大臣上行走,毋庸學習御前大臣,亦毋庸帶領豹尾槍。

戶部尚書額勒和布、閻敬銘、刑部尚書張之萬,均著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工部侍郎孫毓汶著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命世鐸主持軍機處,慶郡王奕劻主持總理衙門,並命遇有重大事件,先與醇親王商辦。

從表面上看,這次軍機處大換血之後,軍機處的首席大臣是禮親王世鐸,其實這位禮親王是清初第一代禮親王代善後人,也是大清「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之一,不過到了光緒朝,禮親王家族離皇帝的血緣是越來越遠了。把禮親王排在前面僅僅是個面子活兒,關鍵信息是後面的「與醇親王商辦」。

醇親王奕譞是幼帝光緒的生父,按照大清制度是不能直接主政的,所以給了個「商辦」的名義。這次改組之後,分解了原先被奕一人把持的權力:軍機處交給了禮親王世鐸,總理衙門則交給了慶郡王奕劻,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郡王銜的奕劻被正式冊封為慶郡王。

在諸位王公大臣中,真正總攬大權的是醇親王奕譞,不過奕譞是個絕對服從慈禧太后的人,他也就成了慈禧控制政局的白手套而已。

這次權力更迭發生在甲申年,史稱「甲申易樞」。奕劻、奕譞、世鐸的行政能力遠不如奕,所以時人把這次中樞機構的大換班比喻為:易中樞以駑馬,代蘆服以柴胡。

駑馬即笨馬,柴胡是比蘆葦價高的一味中藥,以諷刺這些新進王公的庸懦。新軍機處的組成人員,在識見、威望、能力和人品上,與原軍機處相比,相差甚遠。他們是一些不諳國際事務、不懂國內政情的官僚,新軍機處的特點是對太后惟命是從。所以,「甲申易樞」後,太后的權勢進一步擴大,實際標誌著她專權統治的確立。

《慈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