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趙匡胤究竟是不是趙光義謀害致死的呢

宋太祖趙匡胤曾駕御太清閣望氣,當夜天氣晴朗,星斗明燦,看得正高興,突然陰霾四起,天氣陡變,雪雹驟降,於是移駕下閣,命宮人開端門,夜召晉王趙光義相見。趙匡胤屏退左右侍從,兄弟酌酒對飲。

守在殿外的宦官和宮女遙見燈光燭影之下,趙光義突然起身離席,擺手後退,有不可勝之狀。肉盡酒殘,禁漏三鼓,地面上的積雪已有數寸厚,趙匡胤手拿一把小柱斧蹲殿前在戳雪,回頭對趙光義大聲道:「好做,好做!」隨後解帶就寢,鼻息如雷霆。當晚,趙光義留宿禁內,將近五鼓,宮中寂無所聞,而趙匡胤已經駕崩。但趙匡胤原是武夫出身,嚴格來說,算是一代武學宗師,創有「太祖長拳」和「太祖棍法」,早年衝鋒陷陣、百戰沙場,應該說,身體極強健,而去世的當年,史書上也沒記載有他患病以及如何醫治的記錄,年紀不過才五十歲,也尚未立儲君,卻在一夜之間,說死就死了!這結果實在突兀。

《涑水紀聞》的記載是這樣的:事發當晚,趙光義並沒在宮中過夜。宋皇后得到了趙匡胤駕崩的消息,急忙派內侍王繼隆召趙匡胤的第四子貴州防禦使趙德芳入宮繼位。

可王繼隆卻認為趙匡胤平生素有傳位與趙光義之志,便無視宋皇后的吩咐,逕往晉王府走去。到了晉王府,卻發現醫官賈德玄坐在門口。而趙光義乍聞噩耗,先是大驚,聽王繼隆說要他進宮繼承皇位,又大為猶豫,推托說要找老婆孩子商議,便躲入裡屋不出了。王繼隆等得心焦,在外面大聲催促,說,再磨磨嘰嘰,皇位就被別人佔去了!這樣,趙光義才冒雪入宮。宋皇后發現趙光義是來了,滿面驚愕,趕緊跪倒山呼萬歲,哭泣著說,我們母子的性命全由給皇上保全了。趙光義覺得自己地位已經確立,就流著眼淚說,共保富貴,不必擔心!之所以說這則記載比《續湘山野錄》所記更為離奇,更加無厘頭,是因為裡面的人物表現個個反常,而繼位過程猶如兒戲。

反常之一:古代皇帝猝死,如尚未指定誰是皇位繼承人,則應由皇后召集宗室、王公、文武大臣一同討論推選,而不應該是像龜兔賽跑一樣,比賽誰先到皇后處報到,誰就是下一任皇帝的人選。

反常之二:趙匡胤共有四子,長子趙德秀和三子趙德林已夭亡,次子趙德昭乃是趙匡胤第一任正妻賀氏所生,時年二十六歲,四子趙德芳則是庶出,時年僅有十七歲。宋皇后這一年二十五歲,並無生育,立趙德昭還是立趙德芳對宋皇后均無直接的利害關係,她憑什麼自作主張要傳旨召年幼庶出的趙德芳呢?

反常之三:王繼隆不過是個宮中宦官,他怎麼敢將皇后的旨意置之度外,陽奉陰違、擅作主張去找趙光義呢?

反常之四:醫官賈德玄深更半夜出現在晉王府,按他自己所說,是趙光義將他找來的,而趙光義本身又沒病,找他來了,又不接見,於是冒著奇寒,在風雪中靜等。那麼,趙光義找他來的用意何在呢?

後人反而喜歡把這兩段記載連在一起聯想:趙光義聽說皇帝哥哥邀他喝酒,就暗藏毒藥(趙光義是使毒專家,有毒殺過多個歷史著名人物的記錄)赴宴。仁厚的哥哥得知自己中毒,大怒,用手中柱斧追殺,卻被趙光義輕鬆躲開,不久,毒性大作,哥哥痛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不斷用柱斧戳地上的積雪,悲憤無比,大叫,你做得好事!你做得好事!趙光義驚恐之下,逃回了晉王府。他擔心哥哥沒死,又派人去找來精通醫術的心腹醫官賈德玄,然後靜等宮中的心腹宦官王繼隆。

這裡所說的柱斧,並非斧頭形,而是一種長二尺,前端有纓穗,柄由水晶、金屬、玉石所製作的器具,與民間日常所用的「柱拂子」相似。乃是趙匡胤常執手中把玩之物。憑借此物,趙匡胤曾以其柄擊落過屯田員外郎雷德驤的牙齒(見李燾《資治通鑒長編》卷九),還曾用其端輕敲「畫地十策」的文定公張齊賢的頭(見《宋名臣言行錄》)實際上,無論是在《續湘山野錄》中,還是在《涑水紀聞》中,都無法戡破出趙匡胤的死亡之謎。也無法找出趙光義行兇的確鑿證據。

但,趙光義殺人的嫌疑還是很大。趙匡胤的死是不是與他有關,還必須從正史上找。讓我們透過歷史的層層迷霧,對種種蛛絲馬跡進行抽絲剝繭式的破解。首先,趙匡胤是一個非常仁慈的人,這一點,是無庸致疑的。他對弟弟趙光義關懷備至,百般愛護,這也是有史料可查的。如,他得知弟弟的晉王府地勢太高,取水不便,就在日理萬機的百忙中抽出時間,親自指派工匠製作水車從金水河激水注入晉王府。

又如,某次弟弟在宮中醉酒,他便起身親手將弟弟抱上馬背,並再三叮囑弟弟的隨行衛士要好好照看。更有,弟弟患病昏迷,他知道了,趕緊到晉王府探望,親手為弟弟灼艾,又生怕自己拿捏不好,會燙傷弟弟,每灼一次,都先在自己身上試一遍。一句話,這哥哥對弟弟好得不得了。可是弟弟呢?弟弟對哥哥怎麼樣呢?弟弟在哥哥稱帝的第二年就成為了開封尹。在這個崗位上,他網羅了大批羽翼,文武僚,濟濟一堂,活脫脫一個候補朝廷。有人認為,趙匡胤本意就想將帝位傳給趙光義,趙光義出任開封尹,就是這個意願的集中體現。這種觀點是不靠譜的。

縱觀五代之中,從儲君到登位,曾擔任過開封尹的,僅柴榮一人而已。而趙光義之後,北宋名臣寇准、范仲淹、包拯、歐陽修等人都曾擔任過開封尹。所以,擔任開封尹,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而隨著趙光義的羽翼不斷豐滿,趙匡胤開始覺察到了隱藏的威脅,但顧及手足之情,他並沒施以重手,而是旁敲側擊,適時地打壓一下,從而有了從汴京遷都往洛陽之議。

遷都洛陽或長安,既是為京師安全考慮,但又何嘗不是打壓弟弟趙光義的一個最佳機會?從安全上說,首先,作為一個開國之主,趙匡胤對燕雲十六州的重要性是有清醒的認識的。他說,「天下視幽薊為北門,無幽薊則天下時常不安」。而早在平定南唐時,他還說過一句歷史上更加著名的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如果說,南唐、後蜀、吳越這些小國是睡在臥榻之側的「他人」,那麼,遼國這個龐大大物,簡直就是睡在臥榻之側的一頭狼。怎麼看待這頭狼,對這頭狼採取什麼樣的應對措施,趙匡胤是有著自己的思考的。中原大地飽經五代亂世,處處瘡痍,國內急需一段休養生息的時間。在沒有必勝把握的前提下,趙匡胤的打算是存活北漢,以充當遼宋之間的緩衝。而為收復十六州,他廣積錢糧,設立「封樁庫」,打算積蓄好三五十萬白銀,如果能向遼人贖買就贖買,如果不能贖買,就「散滯財,募勇士,俾圖攻取耳!」將這筆錢充當軍費,強行收取幽雲十六州。

他說,遼兵多次侵擾我邊境,若我用二十匹絹的價格收購一名遼兵的腦袋,遼國精兵也就十萬人。只要花費我二百萬匹絹,就可以將他們悉數消滅。而汴梁所處,自古為四戰之地,一代縱橫家張儀就說:「魏之地勢,固戰場也。」周圍沒有山嶺險阻,建都於此,即是置身於遼國的兵鋒之下。

為了解決遼國騎兵對北宋都城汴梁的威脅,趙匡胤曾毅然決然地提出:「吾欲西遷,據山河之勝,以去冗兵,循周漢故事,以安天下也。」打算先遷都洛陽,可能的話,再遷都長安。洛陽位居「天下之中」,「東壓江淮,西挾關隴,北通幽燕,南系荊襄」, 四面群山環繞、雄關林立,臨洛水,負邙山,望伊闕,據成皋,控崤函,有「八關都邑」、「山河拱戴,形勢甲於天下」之稱。秦以後宋以前有東漢、曹魏、西晉等王朝建都於此,為「九朝古都」。可是,這一提議,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對。

起居郎李符給出的理由是,洛陽窮,太窮了,經濟凋敝。而且,飽經戰火,建築遭到嚴重破壞,不適合皇家居住。所謂窮、破爛,都是偷懶鬼的借口,不能成之為理由。鐵騎左右廂都指揮使李懷忠的另一番話,卻不能不引起趙匡胤的沉思。李懷忠認為,汴梁已得運河漕運之利,京師地位根基已固,不能動搖,如執意要遷都,百害無一利。

的確,自後梁建都汴梁以降,幾代統治者都不斷開挖運河,以通漕運。趙匡胤本人建立大宋王朝後,從建隆二年(公元961年)開始,就著手在汴梁周圍開展大規模水利建設,挖蔡河以達許鎮,又從新鄭引閔水與蔡河匯合而經陳州、穎州直達壽春。更在汴梁城北開挖五丈河和金水河。時至開寶年間,以汴梁為中心的運河體系已經構建完善,江南的米粟由長江入淮灑,經汴水入京師;陝西的米粟從三門峽轉入黃河,入汴水達京師;陝蔡的米粟則由惠民河轉蔡河,入汴水達京師;京東的米粟由齊魯地區入五丈河達京師。

一句話,交通發達,糧運便利,建都在汴梁,可取天下米粟以養京師。這是建都洛陽或長安所不可比擬的。但,這既是汴梁作為京師的優點,同時也是它的缺點。趙匡胤覺得,既然汴梁城中所需物資全仰給於水路,一旦水路被截,京師被圍,後果將不堪設想。可是,趙光義卻在此時提出了強烈的反對。他引用了《史記·孫子吳起列傳》的一句話作為反駁,說:「在德不在險。」當年,吳起與魏武侯討論,對國家安全而言,地理因素和政治因素到底哪一方面更重要,吳起就認為,決定國家興衰的根本因素是政治因素,上古時代三苗氏德義不修、夏桀修政不仁、殷紂修政不德,雖有險固的河山,也不能挽救其覆亡的命運,所以說安邦治國「在德不在險」。應該說,吳起的看法是正確的。的確,再堅固的堡壘,也會有被攻破的缺口,而這缺口,往往出現在內部。

而有了險固的河山,再加以不斷提升國家的政治修為,以德治國,才能長治久安,國運興隆。去掉地理因素上的影響只一味強調政治修為,就好像銀行不設防護措施,只寄希望於以自己的品德去征服別人,用嘴巴去說服劫匪放棄偷盜和搶劫,則國家和人民的安全根本得不到保證。要提高國家安全係數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斷投入雄厚的兵力。

為此,都城汴梁一帶常駐軍有數十萬,城內外連營設衛,以代替山河之險。為了養活雲集於京師的龐大軍隊,汴梁對運河的依賴性大幅度提高,政府財政負擔沉重,百姓困於徭役,苦不堪言。在趙光義的反對下,遷都計劃卻由此擱淺。趙匡胤不無沉痛地說:「晉王之言固善,然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趙匡胤的預見是準確的。不遷都,京師的生存就全倚仗於運河漕運的供養,運河的開挖和維護就會成為國家頭等大事,而無休無止的開挖和清淤就使百姓疲於奔命。

原本,長江下游經濟發達,但因為其水路與京師暢通,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京師的糧食和物資主要來源地,負擔日見沉重,經濟發展受到了嚴重影響。這樣,當集天下之財於京師之時,京師雖然繁華,地方卻更加困厄。

以後的發展,正如趙匡胤所預言一樣,百年未到,國力盡耗,長江下游地區經濟發展近乎停滯,龐大的軍費常常透支國家財政,財政上的「積貧」和軍事上的「積弱」終於積重難返。這裡,有一個問題,讓人困惑。自古以來,統治者選擇都城的考慮因素無非是軍事、經濟、地理位置這三方面:軍事上,要求統治者位居都城而內制諸侯外御強敵;經濟上,要求都城地處繁華,經濟發達,給養自足,不能全盤倚仗於遠處輸運;地理位置上,要求都城有發達的水陸交通線。趙匡胤和李懷忠等人在論證遷都的可行性上,都緊緊圍繞這三方面因素展開。可趙光義倒好,沒頭沒腦地拋了個書袋子,讓人覺得其既迂腐,又刻板,不懂得為他們趙家天下分憂。

可偏偏他這個書袋子趙匡胤還不好反駁,你要反駁,你就成了不肯「修德」的人,跟三苗氏、夏桀、殷紂這些人是同一類人物,應該遭受萬民的唾罵。趙光義的反對,本也在趙匡胤的意料之中,但,他萬萬沒料到,竟然會有這麼多人站在弟弟的一邊,跟著弟弟一起反對自己。趙匡胤沉默了。西巡洛陽期間,趙匡胤在父親陵前悲歎說:「此生不得再朝於此矣!」說完,取來弓箭,向西北盡力一射,遙指箭落之處,對左右說道:「此處就是我長眠之地!」

這是發生在開寶九年(976年)三月的事,而在這一年十月,他就突然與世長辭。這中間,只隔了短短七個月。難道,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麼了嗎?而趙光義既不迂腐,又不刻板,相反,他的情商和智商都很高。那麼,他為什麼執意要反對遷都呢?兩個字:利益。這時的趙光義已在開封府擔任了十六年的府尹,培植了大量親信,在朝中的勢力正在不斷壯大。如若遷都成功,不免會受到削減,這當然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實際上,趙光義此人,野心極大,並不滿足於自己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他的志向是登上龍椅,俯視四海。

趙匡胤提出的「遷都之議」將他嚇得不輕,為了實現自己的志願,他不得不加快了行動的速度——六個月後,趙匡胤暴斃,趙光義華麗轉身,從一介親王變成北宋皇帝。並且,其於十月二十一日正式登基稱帝,當年十二月就迫不及待地改年號改為「太平興國」。通常,新君繼位後,都是等到第二年才更改年號的,可趙光義竟然連一個月都不願等了。個中緣由,說穿了,他就是想讓天下人盡快忘記趙匡胤。

趙光義繼位的當月,就將弟弟趙廷美封為開封尹,擺出一副要將弟弟趙廷美培養成皇位繼承人的姿態,讓人有一種錯覺,自己之前任開封尹,就屬於皇位繼承人。此外,他還詔命,哥哥趙匡胤、弟弟趙廷美的子女和自己的子女一樣,並稱為皇子皇女。似乎,不但自己這一代推行的是「兄亡弟及」的繼承理念,下一代也同樣如此。也就是說,只要是他們哥仨的後人,誰都有機會登上皇位。可後來發生的事,卻令人大倒胃口。

太平興國四年(979年),他逼死了趙匡胤的兒子趙德昭;太平興國六年(981年),趙匡胤的幼子趙德芳又離奇死去。太平興國七年(公元982年),趙廷美被人誣告陰謀造反,趙匡義將之斥至房州,迫害致死。因為趙光義的手段太過卑鄙,他的長子趙元佐看不過眼,憤懣之下,精神失常。雖說,在太平興國六年(981年),也就是趙匡胤的幼子趙德芳離奇死去的這一年,趙普向世人抖摟出一個驚天大秘密。

趙普說,建隆二年(公元961年,也就是趙匡胤稱帝的第二年),太后(趙匡胤的母親杜太后)病了,自料時日無多,就召我(趙普)入宮。當著我的面,問太祖:「你知道你是怎樣得天下的嗎?」太祖答:「我所以得天下,全賴祖宗積德。」太后批評說:「錯,你得天下,就因為周世宗的兒子太年幼!如果周世宗的兒子已經成年,天下豈能為你所得?做夢吧你。所以,為保我朝國運長久,你死後當傳位給你弟弟。國有長君,萬民之福啊。」太祖頓首哭泣,說:「您老人家說得太對了,我一定謹記於心!」太后於是轉過身對我(趙普)說:「好,你是證人,趕快取筆墨記下來,不可違背。」我(趙普)便立於床前寫成誓書,藏於金匱內,命謹慎小心的宮人好生保管。

這,就是「金匱之盟」的來歷。不過,這「金匱之盟」不在趙光義繼位之日宣佈,而在六年之後才想起,未免太……那個了吧?而且,從其內容上分析,也不對啊。趙匡胤稱帝那年(公元960年),不過只有35歲,正當盛年,第二年就要他考慮立儲問題,太早了吧?而趙匡胤的兒子趙德昭也已經11歲了,只要趙匡胤不是那個時候死,活上個三五年,趙德昭基本也長大成人了,怎麼會重現後週六歲幼主繼位的情形呢?實際上,趙匡胤去世時,趙德昭是二十六歲。所以,這個「金匱之盟」的真實性是值得懷疑的。趙光義繼位的合法性也是值得懷疑的,趙匡胤是否死於趙光義之手,也是值得懷疑的。

《趙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