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閹黨出身的馬士英在崇禎朝怎麼發跡的?

馬士英(約1591—1646),字瑤草,貴陽人,萬曆四十七年二甲第十九名進士。

人肉責任人,與人家的學歷、文憑有毛關係?這在別人那裡無關緊要,放在馬士英這裡還真異乎尋常。

東林黨人認為馬士英、阮大鋮攪到一起,是氣味相投的緣故。這個看法即使不邪惡,也夠書生氣。比較合乎情理的,他們的關係比誰都鐵,最初起作用的是「同學錄」——

馬士英萬曆四十七年中得進士,其實他萬曆四十四年即已參加了會試。這一年,馬士英與阮大鋮一同在京城呆了數月,會試後一共高中。奇怪的是,馬士英卻沒有參加殿試。至於什麼原因,不太清楚,估計也沒有人能夠清楚,只能查明這個情況屬實。所以,馬先生當了中國高考史上第一個知名「復讀生」。

查復讀,不是要給馬先生揭短。復讀,壓根也不是一件壞事,沒考到大學,先考到同學,同樣受益匪淺。你復讀幾年,自然會有幾倍的同學,人脈關係就要比人硬幾倍,有什麼麻煩事,別人跑斷腿,你幾個電話搞定了,還有一兩同學要請你搓一頓。

那時雖沒有「復讀」的相關規定,但他與上一屆的阮大鋮的「同學(同年)關係」,還是能夠確認的。有了這層「同學」關係,後來又一同受到組織處理,馬士英與阮大鋮再在南京城相遇,這個場面就不是兩個倒霉幹部的路遇了。相互對視,坐上酒桌,怎麼地也得多喝兩盅。

讓他們成為「同學+兄弟」的,那要感謝周延儒了。

周延儒(1593—1643),字玉繩,號挹齋,宜興人,20歲時連中會元、狀元,37歲首拜首輔,49歲二度為相。二度為相的周延儒,曾革除前任弊政,免除戰亂百姓欠稅,起用有名望朝臣,朝野稱賢。最後,國際形勢風雲變幻,周總理不得不編點假新聞逗樂皇上,戲法穿幫,被責令自殺。

你也看出來了,周先生本領大,官也大,折騰更大——折騰了十幾年,也只是重回舊崗,並且折騰掉自己的老命。

周延儒與馬士英、阮大鋮實質性地扯上關係,便是他二度為相的敏感時期。

當最大的官,就要使上最大的銀子。周延儒花出的銀子有多少立方,我沒搞清楚,因為這明顯超出了一個作家的權力範圍,有偵緝權的部門可以一試。反正很大,大到周家的銀子堆在一起都不夠份量,最終還要到社會去募集股金。

這個時候,阮大鋮提了一袋銀子,決定投資創業股。

阮家是個大戶,雖說都是從貧下中農那剝削來的血汗錢,但也算是合法收入。相對於阮家,周延儒嚴重違規,太不厚道了。他收了人家的股金,不僅不給人股票,連張收據都不打,只給了一樁期貨,還是口頭的——

周延儒對阮大鋮說,幹部工作不是我一人說了算,你受組織處理的時間還不長,我要是勉強推薦你,萬一有人舉報,組織上又不批准,對你對我都不好。你不如推薦一個條件成熟的哥們,我栽培他,他再栽培你。

靠!這才是官場的高級黑,收錢不辦事,連責任都甩出去了。

阮大鋮的銀子也打到專用帳戶了,結局弄出這個樣子,心比割肉都疼。一咬牙,將馬士英的名字報了出去,就當是買了張「刮刮樂」。

這事的真偽,不好說。正史與後世文人,都一致認為阮大鋮拿了一大筆錢入股,讓周延儒去當首輔。但阮大鋮剛犯過錯誤又提拔不了,周延儒讓他推薦了好朋友馬士英,馬士英再去提拔阮大鋮……幾乎就明著讓阮先生鑽套。因為這筆交易如果能賺錢,必須有很長的連環套連起來:周延儒上台後馬上把明朝搞倒,讓馬士英趁機崛起;馬士英馬上成為權臣,有能力提拔阮大鋮……時間要是晚了,阮大鋮也等不那一天了,別說陞官。

投資入股求官說,假設前提也太多了點。不過,這好像又是真的。因為,周延儒談過的期貨還真出現了,並且頗有收益——馬士英真的在崇禎朝復出了,官也確實越做越大,並且最後幫助阮大鋮圓了官夢。

這事,我認真研究過,發現了正史與野史的兩大元素:一個叫扯謊,一個叫扯淡——

起點,阮大鋮給周送錢;

終點,周延儒給阮謀官;

中間,馬士英兩頭運作。這馬士英,到底是投資人,還是拿干股呢?

大買賣的破綻,正在馬士英這裡。事實上,馬士英的復出,並非出自周延儒之力。如果當初周延儒確實承諾過,最後又在玩深沉,這個人那真是職業黑!

向崇禎皇帝推薦馬士英的,是禮部侍郎王錫沄。當時,首都的形勢相當不穩定,保定總兵劉超叛亂,巡撫王漢率兵進剿。結果,叛賊沒剿滅,自己兵敗身亡。

京城好像有段順口溜:「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保定是朝廷的狗腿子基地,現在可好,狗腿子它瘋了,不咬賊,咬主人!

緊急關頭,王錫沄想起了消防隊員馬士英。馬士英辦事幹練,長於謀略,出山的第一回合,就將劉超給滅了。因為這個緣故,馬士英擔任了兵部右侍郎,總督廬州、鳳陽等地軍務。

所以,王錫沄還是有點伯樂的天份,馬士英也是憑真功夫吃飯。要是辦桌答謝宴,馬士英第一個要請的是王錫沄。要是請了周延儒,那是請領導作陪,根本就不是主客。

至於馬士英後來還能平步青雲,那只能倒敘,從結果來推測原因——

朱由檢在內外交困的關鍵時刻,倘若拉上一大家子果斷南巡,實施戰略大轉移,即使軍隊來不了幾個,幹部斷斷少不了一堆。倘若不是他什麼動作也沒有,直接就到樹上去上吊,那麼,留都南京周邊的無論是論官職和還是軍事實力,馬士英都難入選「前10強」。

馬士英的意外成功,是因為成功意外。當事各方,都不願穿幫——周延儒不會,阮大鋮不會,要抹黑馬士英、阮大鋮的人也不會——沒有好處,誰願說真話?!

《明史》中的馬士英與阮大鋮,被批處理在同一子目錄下,與他們的老領導周延儒,同在「奸臣傳」根目錄下。

這種處理方式,具有相當的喜感:馬士英在京城失陷後的一個多月裡,迅速組建起抗戰大本營。在弘光朝不投降不足以平民忿的背景中,抗戰到底,被俘不屈,為明朝獻上自己的項上人頭,成為史冊中的奸臣唯一!要知道,那正是滿清人人力資源緊張的時候,憑自己厚重的身份,改換門庭,馬士英也是滿清夢寐以求的「二臣」。

南明史乘頗多門戶之見,著名史學家朱希祖說:「余於南明史事,凡東林、復社中人所撰著,必當推察至隱,不敢輕於置信。讀史者當以至公至大之見,衡其得失,勿徒震於鴻儒碩學而有所蔽焉。」近人姚大榮曾為馬士英專門寫過一部《馬閣老洗冤錄》,精彩地論述過《明史.奸臣傳》與《桃花扇》的關係。最後的結論,《明史》的藍本,竟是《桃花扇》。《桃花扇》,十足的文學經典!

回過頭來看看周延儒,這個收錢不辦事的傢伙,確實沒給馬士英、阮大鋮陞官幫忙——收錢不辦事,才稱得上大幹部。

無意中給馬士英、阮大鋮幫了大忙的,是史可法。史可法歷史地位的快速飆升,與馬士英還真如出一轍。朱由檢上吊時,他同樣佔有地利天時——南京兵部尚書。但與馬士英趨勢不同,史可法在弘光朝的份量逐漸淡去,因為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的失寵,後面再說……

《崇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