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老師會說等你們考上大學有的是大把時間享受,趙水光每次想到這句話,只想說一句話:你丫就是個騙子。
大學只是人生中另一種經歷的開始,課業上是輕鬆多了,但卻轉到生活上了,趙水光每天都在洗衣服的時候狂熱地思念家裡的洗衣機。每隔兩日還要被許瑩揪著使出吃奶的力擠牛仔褲。一個宿舍裡總是有一個勤勞者,一個懶惰者。許瑩屬於前者,牛仔褲都要周周自己手洗,趙水光屬於後者,堅持不下去了,髒衣服通通塞袋子裡,袋子套袋子地帶回家,孝敬她家洗衣機去了。
學校的伙食也是不能和趙媽媽的手藝比,關鍵是沒有油水,趙水光她們宿舍住5樓,她每天飢腸轆轆地衝進去,吃完回去,爬了五層樓,氣喘吁吁,往凳子上一坐,就跟沒吃一樣,全消耗掉了。
趙媽媽也很奇怪,這孩子每週回家就跟個蝗蟲過境一樣,家裡的洗衣機轉個不歇,好菜全部掃光,吃完了還打包,說帶給宿舍的,臨走了還在家裡繞一圈,零食啊,牛奶啊,全部搬走。
做媽媽的也是辛酸,幸好沒讓這孩子跑遠。
趙水光心裡的算盤也是打得深遠,她說:「要喝媽媽煲的湯,媽媽不在身邊的女生老得比較快。」
趙媽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被她的小心眼弄得苦笑不得,說她成熟也不是,說她想得不多也不是,不過做媽媽的還是很樂和被子女需要的。
宿舍裡四個女生火速打成一片,有件事,趙水光覺得很不公平,大家講電話用的都是家鄉話,唧唧呱呱,在她趙水光耳裡卻都是鳥語一樣,她就琢磨著大家都是中國人吧,咋就是聽不懂,這就算啦,偏偏鬱悶只有她趙水光一講南京話大家都聽懂,什麼小秘密都暴露無遺,她說是說:咱南京話通俗啊。還被楊楊學說南京話,問趙水光:「我學得像嗎?」趙水光答:「像,像隨家倉出來的」
楊楊樂了說:「真的,隨家倉是哪啊?」趙水光幽幽地說:「3路車底站,腦科醫院。」
楊楊一查,精神病院,一個老拳送出去。
很多年後,趙水光在火車上路過無錫站,上來兩個無錫人坐後面,趙水光突然發現那兩人都對話她能聽出個七七八八,想想出奇了,難道她是語言天才,突然想到彭曉曉的口音,恍然大悟。
有些事就是這樣,不知道最後是你改變了我,還是我改變了你。
親愛的朋友們,那些歲月,讓我永久懷念。
站在食堂門口,趙水光她們看著窗口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就算開學了一個多禮拜,也著實是吃不消,但這肚子都上演了幾圈空城計了,下午還有課,也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衝了。
衝到一半,發現就只剩她和許瑩了,周圍大多都是男生,跟上演惡狼的傳說似的,兩眼的放光了,趙水光很是佩服,跟著許瑩殺出條「血路」來。
衝到窗口了,見到大師傅的揮舞的勺子,那是興奮啊,許瑩正準備開口呢,就被一男生搶白了,那男生卡往機子那一放說:「兩塊大排,青菜麵筋,……」
許瑩也是個潑辣的人,哪見得這樣,又加上她是個經不起餓的主,脾氣不好說:「這人怎麼這樣啊,排隊還懂啊?有點素質啦」
那男生也是不饒人,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趙水光一看不對,雖然她自己覺得這男生不是東西,也在心裡把他活活抽打了幾百遍,但還是看的仔細的,扯扯許瑩示意不要在說,畢竟才剛進校沒幾天,這人被人說了還面不改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新生,加上現在是用餐高峰,人太多了。
許瑩臉都紅了,卻又不好下台,兩人就僵著。
卻聽得有人說:「得了,男生就讓讓,誰讓咱是女士優先。」
一高個子的男生就站出來,拖了剛才那男生走了,回頭不好意思地朝他們一笑,濃眉大眼的,憨厚至極。
這事也就這麼結了。
趙水光拿了盤子,和許瑩往座位走,逗她說:「別氣啦,男生吃那麼多,遲早把自己吃腫了。」
許瑩笑開來,烏雲散盡了。
過會彭曉曉和楊楊也好了,楊楊邊放盤子,邊說:「這學校盛飯的師傅一定得了抖抖病,盛一勺抖一抖,再盛再抖一抖,唉,都抖沒了。」
眾人看著她盤裡的一小團飯,笑成一堆。
對啦,這年紀的女生哪有那麼多好計較的事。
吃到一半,楊楊說:「咱們下午去聽下選修課吧。」
彭曉曉夾了根菜說:「不是沒開始選嗎?」
楊楊說:「誰說是去選啊,我們去看那老師啊,聽說咱們系新請來個狂帥的老師,還是英國名校的碩士畢業呢!」
許瑩正悶頭喝湯呢,也抬頭說:「真的,真的,我也聽隔壁說了,但那選修課好像都是大二的先選,選滿了吧。」
趙水光正在把她最討厭的胡蘿蔔一片片挑出來,聽著這話,在喧鬧的飯堂裡打了個寒顫,頓了動作,抬頭說:「去了也選不上,別去了。」
想想談書墨前幾日應該是回來了,這麼快自己又跑去做她的學生,絕不幹這事。
楊楊可不幹,說:「去吧,一起去看看也是好的。「
彭曉曉也直點頭,許瑩拿勺子敲敲趙水光的盤邊說:「別理她,我們去她肯定是要去的。」
趙水光咬牙切齒地想,這許瑩怎麼這麼瞭解她,這幾日下來,四人跟個連體嬰一樣,到哪都是一塊去,新鮮無比。
是的,她是不可能不去的。
當趙水光抱著筆記本從後門走進教室,看著階梯教室下那麼多人,確切說那麼多女生時,她就開始覺得今日可能會倒霉,當楊楊那排桌子上鋪了一大截的衛生紙,捏起來說:「這年頭還有人用卷紙佔位的。」毫不猶豫的扔了,拉她們坐下來,趙水光就覺得今天是要倒霉的。當她眼睜睜地看著談書墨老師從門口走進來,聽到周圍那麼多竊竊私語聲時,她就知道今天是霉定了。
談書墨把書往講台上一搭,人就靠在講台前,上身米白色的英式菱形格細線針織衫,微微露出裡面敞口的藍色細紋的襯衫領口,下身藍灰色絲絨褲,小楦頭的尖頭皮鞋,簡簡單單的搭配卻因為考究的面料和經典的品牌顯得貴氣無比,讓人驚訝的是,這人總能把嚴謹的學院風穿出細膩的性感來。
趙水光這是開學第一次見到談書墨,她雖然早已見證過談書墨的到哪都有的張力,今日還是花癡了一把,她就坐在人群裡滿懷歡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談書墨也不管地下到底鬧成了什麼樣,左手拿了一張名單紙,右手插在兜裡,靠在那裡,後還是抬眼看了一下,趙水光硬是覺得他清淡的眸子停了一下,吃了一驚,看看自己明明都盡量縮到窗口了啊。
在趙水光,她是不願意自己和談書墨的關係曝光的,一來趙水光一直覺得她們的關係還沒穩定。二來她不想頂著他談書墨什麼人的名字過她的大學生活,他談書墨是他談書墨的生活,她趙水光也有趙水光的生活,趙水光覺得這樣很好。
談書墨倒也無所謂,想想就算關係曝光了,他談書墨也不能為她多做點什麼,日子還是一樣,就隨她去了。再說談書墨這輩子也是第一次有被人嫌棄的感覺,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真以為自己不說,以後就沒人知道?
談書墨開口,說:「這門課,大部分都是書上的材料,我也會補充,不想聽的可以不用來,考試請自己猜題。歡迎旁聽,但希望保持安靜,當然我知道大學課堂很少安靜。」
心情很好的勾起唇角,底下一片笑聲。
他正色說:「我不喜歡點名,雖然你們學校有要求,今天點名當認識一下,不用緊張,這也是最後一次點名,如果我念錯誰的名字,請幫我糾正。」就一個個開始報名字,卻極少說錯的。
他也真沒拿筆去勾名字,別人說「到」時,他都會眼神清晰地看你一眼。
趙水光是領教談書墨受的國外教育習慣如此,大家卻意識到這老師不僅僅是長得帥而已。
讀到最後了,才拿起筆來寫了下,趙水光看得極細,還在琢磨他幹嘛呢,那人卻抬頭,報了聲:「趙水光」
趙水光都條件反射了,立馬舉手,說「到」
談書墨轉身,把單子放回講台,背過身時,眉眼早已笑開,她以為他沒看到嗎?緊張兮兮地縮在角落裡。
他談書墨走哪會沒看到她趙水光,又不是瞎了!
名單最後一行赫然有手寫字:「國貿一班,趙水光」
趙水光放下手後,才覺得不對啊,這又不是高中,再說她也沒登記這門課啊,轉頭才發現,楊楊憤怒的目光:「趙水光,你都修了,還說沒有選!」
趙水光想這下怎麼辯解也沒人信了,看看正神態自若地講課的談書墨,心裡無限怨恨啊,太黑了,這人!!
趙水光只好說:「我也不知道啊,真沒填,可能是學校系統出錯了。」
許瑩想想趙水光也不會幹這事,說:「可能吧。」
彭曉曉輕聲說:「這談老師要列入我八大帥哥榜,要我,我擠破頭也要上啊,小光,不怪你。」
別看彭曉曉人文文靜靜,溫柔含蓄,每天入睡前都要誰一遍她的八大帥哥的,什麼古天樂,林峰,霍建華,寶劍鋒,等等,如今多了個談書墨。
楊楊在底下一把握了趙水光的手,頗有捨生取義的架勢說:「小光,別怕,以後我每次都陪你上課啊!」
趙水光看著這群惡女的眼神,在看看台上神采飛揚的談書墨,很是無奈。
一下課,趙水光就一把撈了本子,尾隨談書墨,走了一大段,談書墨手插在兜裡,只是回身一笑說:「趙水光同學,記得來上課。」
趙水光看這那人妖魅的笑容,回身,周周准點,一宿舍的人來上課。
開學了幾個月,學校老師的辦公室是兩人一間,談書墨那間正好那老師放年假了,倒變成獨立的辦公室。趙水光也開始往談書墨辦公室跑動。
學校的教授大部分時間都不會在辦公室的,尤其是工商管理的,哪個是沒有兼職的,談書墨也是如此,幫著幾家公司做融資顧問,還有博士的論文在寫。今日下午卻是在辦公室的。
趙水光也想過和談書墨這樣的人談戀愛到底是個什麼景象,其實大部分時間兩人都是身在一處,各做各的事。
這樣的午後,談書墨戴著眼鏡坐在桌前,看著剛從美國傳真過來的學術發表,趙水光窩在他桌角邊的地板上,膝上抱著他的筆記本上網。
午後的暖風夾雜著校園裡初秋槐樹的古舊氣息襲來,純白的拖地窗簾被吹得「沙沙」地撩過地板,一切都變得悠遠而安寧。
趙水光有點昏昏欲睡,談書墨正好瞥到她絨絨的腦袋快搭下來的樣子,發出醇厚的笑聲,趙水光一下子就驚醒了。
仰頭看見他飽含笑意的眸子,憨憨地抓抓腦袋,突然發現他空下來了,興致高昂地和他說話:「談老師,你紅了,你看,你的照片都貼到聯校網上去了。」
談書墨淡淡地掃了眼頁面,果真的他的幾幀照片,都是上課時的側臉,微皺了眉,肯定是學生發的。
他向來是不在意這些,成年後如不必要,也極少照相,這種情況他也不能說什麼,登都登了,他繼續看他的論文。
看了幾行,側過頭去,發現那孩子還在看這幾張照片,他微微有點惱了,其他人倒無所謂的,但她都坐那看了老半天了。
趙水光抬頭,朝他笑笑,露出兩顆隱隱的酒窩,她翻翻上一張,說:「這張不好,你鼻子比這個還要挺呢!」她就像獻寶一樣,往下翻翻,指著其中一張很是認真說:「這張最好。」
他莞爾,這孩子,人就在他面前,她也能花癡的坦蕩蕩,他自己不在意,她卻是很執著。
他索性丟了筆,在她旁邊坐下來,陪她一起看,嗯,其實他覺得都一樣啊,同一個人。
她過會又打開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博客照片給他,指著一張問他:「這女生好不好看。」
他看過去,眼睛睜得圓圓的,臉小小的,手還比個V,他搖搖頭,他早過了喜歡可愛的事物的年紀。
她皺皺眉說:「我覺得很好看啊,楊楊說的沒錯,男生和女生的眼光不一樣」
她不死心,又找了一張問他,他還是搖頭,妝太濃了。
她繼續找,硬是要找到他喜歡的型,他都耐心地搖頭了。
趙水光失敗地說:「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你自己指吧。」
他掃了眼,那麼多照片,他怎麼可能看看照片就喜歡了,個個都一樣啊,看照片太沒譜了,到底是孩子的心態。
他合上電腦,手向後撐著身子,仰頭說:「趙水光,我不會因為樣貌去判斷一個人,就比如你,以後就是你變成別的樣子,你還是你,性格,習慣還是在那裡,我談書墨還是會喜歡你趙水光的。」
趙水光有點講不出話來,只見那人側頭對著她一笑,竟燦爛得如一樹陽光。
談書墨看她嘴巴微張,愣愣的樣子,退了眼鏡,壓壓鼻樑,笑說:「你該不會覺得我不用洗澡,不用上廁所吧。」
趙水光想洗澡可以意淫一下,上廁所咱就算了。
談書墨歎了口氣,看她放空的眼神就知道她不幹好事去了,伸過右手,擦過她細細絨絨的碎發,柔柔密密地印上她的,唇齒糾纏……
那日,燥熱的微風捲起窗簾的一角,午後的夕陽偷溜進來,看到在亮漆辦公桌下擁吻的戀人,不小心醉了一室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