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朝堂激辯

王珪府上,王珪正捧著一本厚厚的典籍翻看,不時掩卷沉思。王府管家領著幾位老態龍鍾、步履蹣跚的老舉子前來拜見。太學老者說:「王大人,劉幾擊了登聞鼓,已被羈押,以自由之身終換得我等冤屈到達聖聽。王大人,你一定要為我等做主啊!」

王珪平靜地說:「我人微言輕,能做得什麼主呀?如今大勢所趨,你等還不明白嗎?你等若是立即改弦易轍去學歐陽體,我看仍是大有前途的。」太學老者愣住,隨後抽泣。王珪將老舉子們打發了去,繼續翻看典籍,忽然心生一計。

興國寺庭院,黃昏時分,曾鞏、章惇、曾布、張璪圍著蘇軾和蘇轍,七嘴八舌地討論廢榜一事。蘇轍一直不言語,只顧看著蘇軾。蘇軾說:「我看廢除此榜也不是大事,我等至多不求功名。可文風改革的大業,也就前功盡棄!此事非一榜進士之事,而是關乎國體運脈。」章惇讚道:「子瞻兄高瞻遠矚,令人欽佩。還請指示辦法。」蘇軾沉吟不決。

曾鞏說:「我以為我們要聯名上奏皇上,痛陳太學體之弊端,彰明文風改革之必要,並將奏章散佈天下。道理既明,太學體必倒!」眾人轟然叫好。張璪心思細緻,說:「這奏章易寫,但如何才能送到皇上手裡?」眾人一愣,一時無話。

張璪說:「我等沒有上奏章的資格。」曾鞏突然想到:「既然太學生可以,我等也可以去擊登聞鼓呀!」章惇爽快地說:「好,我們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於這一做法,眾人點頭稱許。曾鞏說:「可是誰去擊鼓呢?」說到此事,眾人面面相覷,皆默默無語。張璪歎道:「擊鼓者要被羈押坐牢,若無人擊鼓,可如何是好呢?」蘇軾眼神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就在此時,巢谷突然從一棵大樹後跳出來,大喝一聲,嚇了眾人一跳。巢谷說:「我去,我去擊鼓。」蘇轍笑道:「巢谷,不要在這裡說笑。」巢谷說:「誰說笑了,我不會寫奏章,你們來寫;你們不敢擊鼓,我敢。我來擊鼓,我若擊鼓,半個汴京城都聽得見。」曾鞏說:「巢谷兄,你確定不是說笑嗎?擊登聞鼓者是要坐牢的。」蘇轍欲攔巢谷,巢谷不理他,說:「誰跟你說笑了,我巢谷不怕坐牢。不過你們須答應我一件事。」

曾鞏忙問:「何事啊?」巢谷說:「我幫了你們的忙,你們以後寫書立傳,一定要給我單寫一篇,要誇我巢谷是個曠世大英雄,擊鼓的聲響半個汴京城都聽得見。如何?」章惇讚道:「巢谷兄真壯士也!我等答應你。」張璪輕聲地說:「太好了,這一來我等功名無憂了。」巢谷說:「那好,君子一言,四個巢谷都追不到。明天我就幫你們去擊鼓。」眾人哈哈大笑。蘇轍知道巢谷的脾氣,犯難起來,看看蘇軾。蘇軾嘴角微露笑容,卻不說話。

興國寺蘇洵的寓所,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蘇洵應聲開門,幾個門童魚貫而入,手裡拿著盛有飯菜的大食盒,不等蘇洵說話就把各式精緻的菜餚放於桌上。蘇洵說:「你們這是…誰讓你們送來的?」幾個門童並不回答,放置完後即鞠躬出門。蘇洵正一臉納悶,猜想是誰。這時,王珪滿臉堆笑地出現在門前,向蘇洵拱手。王珪道:「久聞明允公大名,當朝參知政事王珪特來拜會。」蘇洵感到十分驚異,急忙施禮說:「哎呀,這如何敢當。王大人屈尊來此,這可折殺小民也。」王珪客氣地說:「哎呀,明允公,不必客氣,近聞你身體不適,我前來看望,趕快坐下吧。」

蘇洵說:「多謝王大人關懷,我已經好多了。」王珪謙和地說:「明允公不必多禮。哎,為何不見明允公的二位進士公子呀?」蘇洵說:「兩個犬子不才,在寺院與覺新大師談論佛典,要不讓他們和覺新大師一同來拜見大人?」王珪說:「哎,不必了,明允公,下次再見他二人不遲。」

蘇洵還在與王珪對坐談話。王珪說:「明允公,非我謬讚你,公雖未及第,但文名早已聲震四海。過去老夫雖主持貢試,卻更要聆聽聖意,明允公不會怪罪我吧!」蘇洵忙稱:「不敢」,王珪繼續說道,「明允公鴻儒身份,豈會怪罪我呢。我不僅佩服明允公,對二位公子的才華也是欣賞有加啊,這次貢試我也力主二位公子及第。特別是貴公子蘇軾的那篇《刑賞忠厚之至論》,我已讀了不知多少遍,仍是愛不釋手。」蘇洵沉穩地說:「不提這個,不提這個。犬子劣作,哪當得大人的謬獎。」王珪說:「明允公過謙啦,此文皇上都已看過了,也誇好,還說用典不俗呢!」

蘇洵學問雖好,但為人卻沒有機心,不禁擔憂地問:「皇上這麼說嗎?」王珪故作真誠而又急切地說:「怎麼,明允公不知道嗎?」蘇洵說:「蘇某不知。犬子蘇軾雖有幾分學問,卻生性狂放,藐視成規……」王珪凝神聽著,當聽到「藐視成規」,臉上忽然閃過了一絲驚異的表情。蘇洵畢竟是聰明人,他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便突然停住轉移話題:「這應試之文,本是看不出真學問的,犬子有多少斤兩,我這父親能不清楚嘛……」二人相對一笑。王珪覺察到不對,眼神一轉,卻並不繼續追問,只撚鬚沉思,體味著蘇洵的話。

王珪走後,蘇洵攜蘇軾兄弟拜望歐陽修。在當時,主考官錄取了考生,習慣上便被看作是考官的學生,及第後拜望考官,在當時也是一種風俗。更兼蘇洵與歐陽修有交往,所以父子一同前去,也表示對歐陽修的敬重。

蘇軾、蘇轍見到歐陽修,一躬到底:「恩師在上,學生蘇軾、蘇轍拜見恩師。」歐陽修扶起兄弟二人,將蘇氏父子請進屋,分賓主落座。

歐陽修欣賞地看著蘇軾,對蘇洵說:「明允兄,我真是羨慕你啊。你生得好兒子。取讀子瞻之文,不覺汗出,快哉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也。呵呵!」蘇洵謙恭地一揖,說:「全靠歐陽大人栽培!」歐陽修對他們三人說:「哪裡哪裡。子瞻,好啊,老夫的這次文風改革最大的發現就是你。當然,子由也不錯。明允兄,真乃蘇門鼎盛啊。」蘇洵謙恭地說:「歐陽公,我來拜見,只為一事,今日王珪大人來訪老夫,席間談話王顧左右而言他。老夫甚為擔心,有一事不敢不說,犬子自作聰明,於科考文章中私造典故,恐給大人帶來禍端!」

歐陽修看看桌上的典籍,說:「明允兄,造典之事老夫早已知道。子瞻年少氣盛呀,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可皇上已看了子瞻的文章,曾問過我此典出自何處,我當時搪塞了過去。但皇上若再繼續追究,卻是極難再遮掩的。明允兄放心,老夫也正在想應對之策。」蘇洵起身施禮:「歐陽公,當受蘇洵一拜!」歐陽修急忙還禮:「明允兄也學會這凡俗之禮了,快快請起!唉,只怕此事被人利用,借子瞻來敲山震虎,直指我等的文風改革大業。不過老夫一把年紀,已無所謂了,若是子瞻有個三長兩短,那可……」蘇洵和蘇轍萬般憂慮,皆看著蘇軾。蘇軾陷入沉思。

明月當空,興國寺的庭院裡樹影稀疏。蘇軾與蘇轍在院中散步,蘇軾說:「子由啊,你看這天上的明月,是不是想起眉州老家了?」蘇轍憂慮地說:「哥哥,你怎麼忽然說起家鄉來?」蘇軾眼裡閃著淚花,動情地吟道:「『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子由,不知如今母親的身體怎樣了,我好生牽掛她。也不知你我新婚的妻子怎樣了,也許那洞房裡的花燭已將淚流乾,她們卻垂淚到天明。」蘇轍說:「哥哥,你說的這些話,竟使我感傷起來。」蘇軾說:「記得趕考路上,父親總囑咐我要謹言慎行。如今我卻闖下這個大禍,讓父親擔心,我真是個不孝之子。子由,如果我真出了什麼事,你要好好照顧父親。」蘇轍有些不解,低頭不說話,蘇軾神情落寞,久久地仰望夜空……

崇政殿內,韓琦奏道:「啟奏陛下,臣奉旨同呂誨、胡宿二位大人監查此次科考放榜一事,現已查實,主考並未舞弊,對死去的太學生也已安撫。」仁宗點點頭,顯然早已知道。呂誨出班奏道:「陛下,知貢舉歐陽修雖未舞弊,卻至今不能使鬧事舉子平息……」仁宗皺起了眉頭。

此時,皇宮外的登聞鼓院,一幫太學生正張開手阻擋蘇軾、蘇轍、巢谷、曾鞏、章惇、曾布、張璪等人。一太學生說:「早就料到你們也要來擊鼓。不准過去,要過去,從我等身上踩過去!」巢谷懶得與他們爭辯,揪起兩個太學生就扔了出去,幾個太學生見狀死命抱住巢谷的大腿,巢谷一時不能動。曾鞏等人拉巢谷助他解圍,場面一片混亂。

蘇軾站在一邊,始終很鎮定。他手拿奏章,趁眾人不注意,走到巨鼓前,抄起鼓槌,猛擊大鼓,鼓聲大作。眾人忽然停止了扯打,章惇、蘇轍等人目瞪口呆。巢谷喊道:「子瞻,你瘋了!」就要衝過去。但軍士將蘇軾和巢谷隔開。蘇軾雙手高舉奏章,軍士將蘇軾帶進登聞鼓院,羈押起來。

崇政殿內,一內侍急匆匆地手捧奏折對仁宗耳語著。仁宗看完奏折,忽然眼睛一亮,說:「新科進士蘇軾擊了登聞鼓。進士們正在登聞鼓院,等候朝廷裁決。他們上的這份奏章說,太學生以魯莽之行洩一己之怨,有損士子之體。」眾大臣聽說新科進士也擊了登聞鼓院,既感到新鮮,又十分震驚,議論紛紛,莫衷一是。呂誨和胡宿也是一驚,他們看了王珪一眼。王珪不動聲色。歐陽修和范鎮則面有喜色。

仁宗看看眾臣,胸有成竹地說:「參知政事、知貢舉歐陽修。」歐陽修急忙出班應道:「臣在。」仁宗和藹地說:「朕看了蘇軾的科考文章,頗覺獨樹一幟,其中『皋陶為士』的典故朕不知出於何處,你是我大宋當今的文壇領袖,現在能告訴朕此典出自何處嗎?」歐陽修一臉慚愧,無奈地說:「蒙聖上錯愛,微臣仍然不知。」仁宗微微一笑,目光轉向范鎮,說:「范卿家,你可是史學大家呀,你可知此典出自何處?」范鎮嗓門很大,立即回答道:「微臣只覺好,但不知!」他的話引得眾人一片笑聲。范鎮略一思索,對仁宗說:「皇上,何不把蘇軾叫來,當面問個清楚啊?」

呂誨聽了,大驚失色,急忙奏道:「皇上,萬萬不可,蘇軾不過是新科進士,尚未授官,本朝從無此先例,只怕此例一開,禮法大亂,請皇上三思。」范鎮說:「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呂大人博聞強識,就請呂大人為陛下指點此典故。」呂誨自然也不會知道,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來,只是怒目圓睜地看著范鎮和歐陽修,而仁宗臉上卻掠過一絲神秘的微笑。

王珪最善察言觀色,此時上前奏道:「皇上真是求賢若渴,依臣之見,蘇軾人才難得,該當讓蘇軾上朝來問個究竟。所謂禮法,確乎不必過於拘泥。」呂誨和胡宿都是一驚,驚訝地看著王珪。歐陽修也是一驚,暗叫不好。但只聽仁宗順水推舟地說:「好吧,那就宣蘇軾入殿。」內侍高聲宣道:「宣新科進士蘇軾進殿。」聲音迴響,久久不散。

內侍帶著蘇軾匆匆進來。蘇軾進殿叩拜道:「新科進士蘇軾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仁宗從心底裡對蘇軾賞愛有加,和藹地說:「蘇軾平身。聽說你擊了登聞鼓,你可知朕宣你入朝所為何事?」蘇軾躬身答道:「回皇上,學生不知!」仁宗說:「朕宣你入殿共論太學體利弊。以進士上殿論事,國朝以來你是第一人。你可知無不言。」蘇軾再次跪下,謝皇上隆恩。其實仁宗已差不多猜出蘇軾文章中的典故是杜撰的,還是微笑著問道:「新科進士蘇軾,朕讀你文章,感覺甚好,你文章中所用『皋陶為士』的典故出自何處啊?」蘇軾毫不猶豫地回答:「回陛下,蘇軾所用典故乃自己杜撰。」此語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嘩然。無論是仁宗還是眾大臣,都沒有想到蘇軾竟回答得如此乾脆。

此時的仁宗,幾乎面無表情,他觀察著眾臣的反應。呂誨終於忍不住了,憤怒地出班喝道:「蘇軾大膽,竟敢欺君誣聖。」胡宿見呂誨先出了頭,也激昂地出班奏道:「陛下,蘇軾竟敢欺君污聖,實屬大逆不道,理應處死!」

殿內的氣氛霎時緊張起來,眾人都緊盯著蘇軾,而蘇軾卻鎮定自若。這讓很多大臣都頗感意外。

這時,范鎮跨出一步,聲如洪鐘:「陛下,聖朝從無殺上書言事的士大夫先例,更無治士子之罪一說;即便是蘇軾杜撰典故,也無非是為文而撰,談不上欺君;至於誣蔑聖人先賢,更是子虛烏有,因為蘇軾的典故實是美化了堯舜先王。」但仁宗並不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觀望著。呂誨出班反駁說:「陛下,此風不可長。如不懲處,杜撰之風必然氾濫,士風必然大壞。」

這時,歐陽修突然出班,奏道:「陛下,蘇軾杜撰典故,非但無過,還應有功!」眾人大驚。仁宗也微微一愣,饒有興趣地說:「噢,為何有功?奏來!」

歐陽修中氣十足地說:「微臣言出有據,蘇軾所謂的杜撰典故並非真正的杜撰。為什麼?因為蘇軾說的是『傳曰』,何謂『傳』?『傳』與『經』相對,也就是說,『傳』是對經典的解釋,不是經典本身。因此,這個典故是蘇軾對《經》作的傳,是蘇軾對上古聖賢的所作的理解,而不是說一定實有其事,因此也就不是杜撰典故。所謂『言必有典』,乃太學體的作文之道,蘇軾自出機杼,應有革新文風之功!故微臣以為,蘇軾非但無過,還應有功!」歐陽修的這番評論,確實難得。眾人明知歐陽修是袒護蘇軾,卻也不能不佩服他的學問才華。眾臣中有人感歎:「哎呀,歐陽修不愧是當朝文宗啊!」「是啊!」范鎮像個老小孩一樣,可愛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露出放心的微笑。

蘇軾向前跨了一步,奏道:「陛下,新科進士蘇軾稟報皇上。」仁宗換了一個坐姿,以為蘇軾有什麼高論,充滿期待地對蘇軾說:「嗯,蘇軾奏來。」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蘇軾,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

蘇軾說:「陛下,蘇軾確確實實是杜撰了典故!」歐陽修大驚,眾人大驚,連王珪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露出了驚異的表情。唯獨仁宗不動聲色,嘴角上似乎有一絲滿意的笑意,但又馬上隱去。

這時,王珪笏板忽然失落在地。王珪素來謹行禮法,當朝失落笏板,是有失朝儀的,胡宿奇怪地看了看王珪,王珪趁機向他使了個眼色。胡宿會意,當即將官帽摘下,放在當地,跪下哭泣,厲聲道:「陛下,連蘇軾自己都已承認了杜撰無疑,實在罪莫大焉!如不殺蘇軾,就請陛下殺了微臣!」朝臣都為之一震,仁宗卻頗不耐煩。

雖然蘇軾年輕氣盛,但初次見到這種場面,多少也還是有些驚慌。他環顧左右,見歐陽修、范鎮也一時失語,就說:「請問陛下,蘇軾的這篇文章合乎仁厚否?」眾人又很吃驚。朝堂之上,不要說蘇軾尚是個沒有授官的進士,就是首輔,也不敢「請問」陛下。

但仁宗並不生氣,反而平和地說:「可稱仁厚之至!」蘇軾接著說:「陛下,文章之本,在於宣講仁厚之正理,天地之大道。此典確為蘇軾自造,但蘇軾造典卻非為造典而造典,乃是為理而造,為仁而設。反觀太學體,卻為用典而用典,搜索枯腸,如秉燭而鑽鼠洞,以至失文章之根本,迷天地之大義。蘇軾造典,卻大合仁厚之論;太學從不造典,卻為求淫巧雄辯而失仁厚。孰是孰非,唯陛下聖斷。」蘇軾的話確是義正辭嚴。眾人皆被蘇軾的話震懾住了,一時發愣。

仁宗忽然打破沉寂,高興地拍手說:「好,好,蘇軾,朕想聽的正是你這番說辭,倒還真沒讓朕失望。好,既有一顆仁厚之心,又何須問那造典的是是非非!科舉就是求言,焉能加罪於進言之人。蘇軾,朕赦你無罪,下去吧。」蘇軾跪道:「謝陛下。」

此時范鎮回過神來,對胡宿大吼道:「好個大膽胡宿,還不起來,你竟敢要挾皇上,難道你要陷皇上於不義嗎?」胡宿「啊」了一聲,仍不起來。韓琦一貫老成持重,他面無表情地說:「陛下,諫官進言,應諫之有道。賣直取忠,陷聖上於兩難之地,並非為臣的正道!」眾臣見風向已轉,大多附和稱是,這令胡宿驚慌不已。

仁宗對胡宿和藹地說:「起來吧,進言原是諫官的職責,朕不怪你。」胡宿抬頭看看四周,見無人理他。王珪給他使眼色,胡宿才擦擦眼淚,慢慢地爬起:「謝陛下!」

仁宗說:「不過,落第舉子鬧事,還須再作安撫。朕想把殿試提前,定在下月初五,由朕親自主持,讓他們當堂陳述治國之策,然後排定名次。另外,將兩次擊登聞鼓的人盡快釋放,不得杖責。」韓琦領旨。

蘇軾大步流星向宮門外走去。其實他早已打定主意,要由自己來擊鼓,無論將面臨怎樣險惡的局面,他都決心一闖。因為他相信自己,相信皇上,更相信天地永存之正道。如今,他不但有驚無險,還得以直抒胸中塊壘,年輕的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激動和痛快。

《有一種境界叫蘇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