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錄獄中生活時,我把兩年的苦難昇華了,我對此頗為自得,所以到萊徹和博西一起吃午飯的時候,我把日記本也帶上了。在萊徹,我看到了弗蘭克·哈里斯,便讓他一起吃飯—其中的道理是弗蘭克這人如果和你不是站一邊,就一定和你作對。一開始我把日記本神秘地放在自己身邊,但後來實在按捺不住,把它拿到了桌子上。
「是什麼東西,奧斯卡,欠債記錄嗎?」
「是的,博西,是欠債記錄。不過不是用錢可以償還的債務。」
「你的債從來不是債。」這話自然出自弗蘭克之口。
「我來給你念一段,弗蘭克,如果你想給我們的談話增添一些藝術味的話。」
我想我給他們念的是我在倫敦社交界成功的那段日子。他們自然倍感震驚,把我的日記本拿了過去。他們幾乎手挽著手,一起看了起來。而我一直看著窗外。後來,弗蘭克終於抬頭看了看我。
「這東西你是不能發表的,奧斯卡。全是廢話—而且大部分不真實。」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它是偽造的。」
「它就是我原原本本的生活。」
「可你曲解了事實以迎合你的目的。」
「我沒有什麼目的,而且這些事實是自然而然寫就的。」
「有一陣子你不相信自然規律,這也沒錯,例如,『在國王大道,年輕人身上戴著綠色的康乃馨。』奧斯卡,你是唯一戴著綠色的康乃馨的人。還有這裡,『我很虛榮,而世人熱愛我的虛榮。』沒有人喜歡你的虛榮,奧斯卡。到現在你肯定意識到這一點了吧。」
「別胡扯了,弗蘭克。你說起話來怎麼就像《每週評論》的評論家一樣!」
「而且你還從其他作家那裡剽竊了一些話,你聽聽這個—」
博西一言不發:他在咬指甲,這是他在無話可說時的慣用伎倆。所以我開始挑動他。
「你怎麼看?」
「通篇謊言,但這正是你的本性。這些文字又荒唐又卑鄙又愚蠢,但這也是你的本性。當然,你要把它給發表了。」
弗蘭克繼續不厭其煩地追究所謂的歪曲事實和錯誤判斷。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他說的細節了。過了幾分鐘,我把日記搶了回來,請他為我叫輛出租馬車。
「把這本子扔了吧,」他說道,「這對你有好處。」當然,我把他的話當成了耳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