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壓下的反擊

大凡與眾不同者,必有過人之處。「黑金案」對基民盟的影響是巨大而深遠的,在當時來看,基民盟首先面對的困境是支持率的下降,默克爾亦是深受其害。可她一向不甘於在危機前低頭,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別人:壓力,靠邊站!

默克爾是基民盟的一員,與基民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何將基民盟從這個黑色泥沼中拉出來,是她的心頭大事。也許是為了表達自己對「黑金案」的觀點,她在《法蘭克福匯報》發表了一篇文章,卻不想激起軒然大波。

在文章中,默克爾主要針對政治獻金事件以及對科爾的地位、歷史功績等表達了看法,明顯地表明了要與科爾劃清界線的態度。這篇文章的寫作時間、發表方式,以及可能帶來的後果,默克爾都提前作了預料,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她不曾想到科爾和朔伊布勒的關係會斷得如此徹底。

默克爾寫道:科爾的確創造了一個輝煌的時代,但是這個時代早已過去,沒有任何一個政黨可以靠著過去走向未來。新的一代必須要創造屬於新一代的東西,在如今瞬息萬變的時代裡,因循守舊已經毫無出路可言。因此,黨應該盡快走出科爾的陰影,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在她看來,獻金事件這個錯誤給基民盟帶來了巨大的損失,她本人感到特別失望。對於科爾始終不願意拿出捐贈人名單的做法,她認為實在是莫名其妙且不可理喻。在她看來,科爾在這個問題上的決定顯得非常沒有頭腦,作為基民盟的名譽主席,怎麼能先犧牲掉黨的利益?

默克爾在後來接受採訪時也重申了此觀點:當時的基民盟就好像身處一個牢籠之中,無論在哪個領域、哪個方向都被緊緊捆縛,難以邁向未來。她認為,只有斬斷繩索,基民盟才能獲得自由,才能擁有更多更廣的選擇方向,才能走得更遠更快。也就是說,基民盟必須打破科爾時代的桎梏。

外界對默克爾的觀點頗有微詞,而在面對「背信棄義」的指責時,她表示自己早已預料到這樣的風險,「我寫這篇文章是為了幫助黨主席,因為我擔心我們黨會繼續往下滑」。

在這對基民盟來說完全是災難性的獻金事件被爆出時,默克爾本人和其他基民盟成員都大吃一驚,但對默克爾個人來說,她的機會來了。她自己也清醒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恰當地把握了發表言論的時機,而這篇文章也達到了對她來說可謂是「驚喜」的效果。若是沒有這件事的推波助瀾,默克爾可能還得在「後宮」待上好一陣子,不會這麼快上位,其政治前途也是不可預計的。

彼時,默克爾剛剛走馬上任,擔任基民盟總書記。儘管經歷了聯邦選舉的慘敗,但基民盟在各個地方的選舉突然抬頭。黑森州、薩爾州、薩克森州、圖林根州都實現了基民盟獨立執政或聯合自民黨執政,就連1994年只有18.7%支持率的勃蘭登堡州都上升到了26.5%。好成績意味著總書記的工作得到了認可,默克爾本人在公眾眼中的形象也越發優秀。

可是,就在這麼一片大好的形勢下,政治黑金案爆發了,基民盟在群眾中的形象、聲望一落千丈,默克爾不可能獨善其身。甚至可以說,她比誰都更在意如何「善後」。這大抵是她發表那篇文章的初衷之一。

1999年12月時,默克爾聯繫了《法蘭克福匯報》的主編,表示自己可以發表一篇關於黑金案的署名文章,很快文章見報。顯然,默克爾在黑金案剛爆發之時就已經在為自己打算了,但朔伊布勒對此完全不知情。是時,朔伊布勒接受施萊伯10萬馬克獻金的事件也還沒有被暴露出來。

伴隨著政治黑金案這個雪球越滾越大,這篇文章產生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對朔伊布勒的表態,科爾則完全不信。在科爾看來,黨總書記發表如此重要的文件,黨主席卻不知道,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而後,隨著政治黑金案的進一步擴大,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差,不斷相互抨擊,一開始還帶著理智,到最後整個德國政壇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鬥爭完全是在情感衝動下的過激行為。

科爾和朔伊布勒的鬥爭從政治領域開始,不斷延伸。當科爾聽聞朔伊布勒將出書細說當時黑金案的種種細節時,也不甘示弱地迅速出版了《赫爾穆特·科爾——我的日記:1998—2000年》。但據熟悉科爾的記者表示,他本人根本沒有記日記的習慣。如此看來,科爾只是想「先發制人」罷了。

鬥爭的升級,讓人很難回想起當初科爾和朔伊布勒親密無間的樣子。媒體曾將他們形容為「最親密的朋友」,可如今的兩人勢同水火,恨不能撕碎對方。朔伊布勒於1998年抨擊科爾的事還不曾帶來如此大的影響,默克爾靠著一篇文章就達到了這樣的效果,實在驚人。她宛若旁觀「鷸蚌相爭」的漁翁一樣。

朔伊布勒接受政治獻金的事實,讓他再也無法擔任基民盟主席的職位。2000年2月,他引咎辭職,臨走時說:「此時的基民盟正處在最危險的時期。」

的確,來自黨內黨外的種種矛盾、加上輿論的渲染,政黨間的鬥爭、民眾的不信任、黨內可能面臨的分裂,都讓每一個基民盟成員覺得大廈將傾。

默克爾始終保持著她的立場。在如此重要的時期,她既沒有站到科爾那邊,也沒有站到朔伊布勒那邊,而是始終如一地保持冷靜,不被任何人左右,這樣的姿態為她瞬間贏得了更多人的支持。

在召開的地區聯席會議對基民盟黨主席的重新選舉上,多數黨員一致推舉默克爾,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她的步伐。只是,議會黨團主席,即基民盟、基社盟的聯盟黨在國家議會中的主席一職沒有默克爾的份兒,選舉結果是由邁爾茨擔任此職。

默克爾能當上基民盟黨主席,已是非常大的跨越了,她巧妙利用混亂中帶來的機會,邁開了自己的步子。後來,默克爾在接受採訪時也表示,當時的確是最好的時機,因為人們正處於情緒波動最厲害的時候,一旦時間久了,情緒平靜了,可能就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了。

於混亂之中仍能保持洞幽燭微者,實是人中龍鳳。默克爾是鳳,還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她不屑於棲息在安穩的枝頭,而是等待更大的狂風到來時,一展羽翼!

《默克爾:一切夢想終將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