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在1949年10月中旬,又蒙受了三次沉重的打擊:
14日,廣州插上五星紅旗;
17日,廈門解放;
20日,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新疆迪化。
緊接著,在司令員劉伯承、政治委員鄧小平的指揮下,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向西南大進軍;11月15日,貴陽紅旗飄揚;11月22日,桂系的大本營桂林響起《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
代總統李宗仁稱病,於11月20日由南寧飛往香港,住入太和醫院。26日,李宗仁申請赴美就醫。
12月5日,李宗仁和夫人郭德潔等飛往美國。李宗仁臨行聲稱:「胃疾劇重,亟待割治。」
在貴陽危如累卵之際,重慶告急。蔣介石於11月14日下午由台北急飛重慶,調兵遣將主持制定了「保衛大重慶」方案。
其實,蔣介石也知道重慶已很難保住,他下令在重慶「中美合作所」,即關押共產黨人的白公館、渣滓洞進行大屠殺。
蔣介石還從台灣調來了「技術大隊」,由保密局毛人鳳、徐遠舉組成「重慶破廠辦事處」。所謂「破廠」,也就是破壞工廠,炸毀重要設備。
就在蔣介石到達重慶不久,中共地下組織曾密謀拘捕蔣介石。這一密謀,不久前由徐州某老幹部休養所的蕭德宣透露出來……
蕭德宣乃中共特別黨員,原本在國民黨邱清泉兵團任職,淮海戰役中,受中共第三野戰軍政治部主任鍾期光的派遣,混在亂軍之中,來到重慶。1949年4月,他被任命為國民黨暫編一五師少將副師長。
蔣介石來到重慶之後,蕭德宣密謀與二二八團團長何顏亞對蔣介石進行突然襲擊:定於8月17日子夜,以進行夜間演習為名,把二二八團拉出,襲擊蔣介石所住林園別墅。
在行動之前,何顏亞為他的部屬考慮,下達了緊急疏散軍官家屬的命令。這一命令,洩漏了天機,以致二二八團官兵被憲兵繳械,拘蔣計劃化為泡影。
11月28日,解放軍攻下江津,逼近重慶。當時任行政院長的閻錫山由重慶飛逃成都。但蔣介石仍坐鎮重慶指揮。
11月30日,解放軍由江津順江場等處強渡長江,國民黨海軍江防艦隊永安號、郝家號起義。這時,蔣介石不得不倉皇乘飛機逃往成都。當天,山城重慶易幟。
成都,成了蔣介石在中國大陸最後的據點。蔣介石要在成都和中共作最後的較量。
為了振奮軍心,蔣介石一反他平日行蹤保密的習慣,成都各報在12月1日都刊載了蔣介石來蓉的消息:
[中央社]蔣總裁今日晨9時許,乘中美號專機由兩架驅逐機護衛,自重慶白市驛機場起飛來蓉,降落新津機場,黃少谷、俞濟時、谷正綱、陶希聖、蔣經國、沈昌煥、周宏濤、曹聖芬、夏幼權等隨行,成都方面,陸校張耀明校長、空軍第三軍區司令徐煥升,均趕赴機場恭迎,省垣各要員,均未及前往。總裁駐節軍校官邸,11時許,閻院長、王主席等,赴軍校晉謁。
又訊:蔣總裁10時許到達北校場,約閻院長晤談,張群、王陵基、嚴嘯虎於11時前往軍校晉謁。
報道中提到的王主席,即四川省主席王陵基;閻院長,即行政院長閻錫山;嚴嘯虎,為成都警備司令。
蔣介石「駐節軍校」,指的是坐落在北校場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即黃埔軍校。
在那兵荒馬亂的時刻,成都唯有這中央軍校算是安全地帶。軍校內,武擔山腳,一座法國式小樓,名日「黃埔樓」,成了蔣介石的行宮。
成都,勾起蔣介石無限傷心的是一座新墳,人稱「戴公墓」。墳前的新碑上,刻著「戴季陶之墓」。戴季陶和蔣介石有著莫逆之交。1949年2月11日深夜,面對國民黨無可挽回的敗局,他走上了三個月前陳佈雷所走的路——服用了大量安眠藥,自殺於成都棗子巷家中……
蔣介石於抵達成都後的第五天,12月4日,在黃埔樓接待了美聯社記者慕沙,發表了談話。蔣介石說:「余此次應李代總統之邀人川,正值共軍滲入川東,陪都危急,余亟願李代總統急返中樞,共挽危局,而李代總統卻決意出國。余為國民一分子,並負領導國民革命之責任,唯有竭盡一切力量,不避任何艱險,協助政府,與大陸軍民共同奮鬥。」
蔣介石還論及了中國大陸的反共戰鬥形勢:「重慶淪陷,西南局勢更步入艱苦之境,但世界民主各國人士,應知中國大陸反共戰鬥,不僅並未停止,反而不顧任何代價,一切犧牲,亦且益趨擴大,刻在各地結集軍隊,使西南反共戰鬥持久……」「中國共黨在莫斯科指揮之下,企圖以暴力吞併中國國家,奴役中國四億五千萬人民,然中國人民在青天白日旗幟之下,為獨立自由而戰,絕非暴力所能屈服。」
12月7日,蔣介石眼看形勢越來越不妙,終於發出了這樣的電報:
命令政府遷設台北,並在西昌設大本營,統率陸海空軍,在大陸作戰。
此令
蔣中正
1949年12月7日
蔣經國也在同一天的日記中寫道:「對於中央政府駐地問題,曾經數度研究。起初,擬遷西昌,固守西南,俟機反攻,收復失土。到此乃知大勢已去,無法挽回矣。因於晚間作重要決定,中央政府遷往台北,大本營設置西昌,成都設防衛司令部。」
這樣,國民政府的駐地,由南京,而廣州,而重慶,而成都,此時不得不遷往台北。
這一過程,正是表明了蔣介石是如何節節敗退的。
12月9日這天,三處來電向蔣介石報告令他「痛心不已」的消息:
昆明來電,雲南省主席盧漢宣佈投向中共(這表明兩個多月前蔣介石獲知盧漢「動搖」的消息是確切的);
彭縣來電,西康省主席劉文輝、西南軍政副長官鄧錫侯、潘文華宣佈投向中共;
宜賓來電,二十二兵團司令兼七十二軍軍長郭汝瑰率三個師投向中共。
風雨飄搖,眾叛親離,蔣介石意識到已無法在中國大陸久留。
就在這時,中共成都地下黨組織了一支二百多人的「捉蔣敢死隊」,密謀襲擊黃埔樓。
也就在這時,12月8日,成都的晚報刊載消息:「蔣總裁已於今晨乘中美號專機離蓉,因事前未通知,故王主席等均未趕上送行。」
讀了報紙,「捉蔣敢死隊」連連頓足,以為錯失良機。
令人困惑的是,12月11日成都《新新新聞》忽地又載:「蔣總裁昨離蓉飛台。」
這表明,蔣介石是在10日離開成都的!
蔣介石究竟何時離蓉,成了一個謎!這也表明,在那樣岌岌可危、如履薄冰的時刻,蔣介石的行蹤極為詭秘!
那位四川省主席王陵基在1949年12月21日,曾被中國人民解放軍俘獲,他化名戴正名,逃脫,後來又在四川江安被捕。據王陵基在1965年回憶,蔣介石離開成都是在10日。那天清早,他正準備躺下去睡一會兒,得知蔣介石要離開成都,便急急趕往鳳凰山機場送行。
另據蔣經國日記記載,他和蔣介石是在10日下午2時從鳳凰山機場起飛的。
這樣,蔣介石離開中國大陸的最後日子,通常被認為是12月10日。
不過,近年來,也有人以為是12月13日離開成都。其依據是蔣經國的日記,11日空白,而12日卻寫「日昨尚在成都」,表明蔣介石11日尚在成都!而據嚴嘯虎在1962年回憶;「蔣遂於13日飛逃台灣。」
蔣介石先是在南京上空繞了一圈,爾後含淚告別故鄉溪口,爾後告別上海復興島,告別重慶林園……終於,他向中國大陸投去了最後一瞥,從此一去不復返。
後來,蔣經國在《蔣經國自述》一書中,回憶父親蔣介石在中國大陸那段充滿風險的最後日子時,頗為感歎:「此次(父親)身臨虎穴,比西安事變時尤為危險,禍福之間,不容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