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鬍子

聽張作霖這麼一說,幾個人都點頭同意。湯玉麟說:「只要當家的有好辦法,打定了主意,我們無不唯命是聽。」

張作霖一拍桌子:「好,只要大家願意,我自有道理。不過在未實現以前,必須嚴守秘密,如果洩露出去,不但事情要失敗,而且更要被綠林朋友恥笑。」

按照張作霖的設計,當增家眷屬從新立屯經過時,大家就要分工演一場好戲。他特地囑咐道:「這就是我們的大好機會,但不准亂動,到時聽我的命令行事。關於這一點必須同眾弟兄講清楚,違者就要以手槍相見。」

過了不久,負責打探的手下來報,增家眷屬乘坐十幾輛馬車,果然已行至新立屯附近。張作霖聞訊大喜,馬上佈置展開行動。

增家車隊剛剛走到一條河邊,就落入由湯玉麟率眾扮演的「劫匪」所設的伏擊圈內。車隊被團團圍住,護衛們急忙進行抵抗,但哪裡是「劫匪」的對手。「劫匪」們開槍打死了兩名護衛,在收繳車隊人員所攜帶的槍械子彈及其數十件箱櫃後,便開始假裝大分金銀細軟。

這時作為真正主角的張作霖上場了,他騎著馬鳴著槍,率領部屬們衝了過來。湯玉麟見狀佯裝不敵,一邊扔下收繳的東西,一邊「落荒而逃」。

車隊被連人帶物一併送往新立屯街上。在以「保險隊」的名義安頓好人員車馬時,張作霖還單獨給增祺的夫人及貼身侍者提供了一座很好的房子,並拿出最好的鴉片煙款待他們。

曾家人先認為劫數難逃,接著意外被救,最後再一看,救他們的人並不是官軍,也是「鬍子」(曾家人搞不清「保險隊」與「鬍子」有何分別),而且沒有馬上放他們走的意思,不由又驚恐失色起來。到現在,發現接待他們的「鬍子」竟如此溫和體貼,又有些莫名其妙,那心情真的跟玩過山車一樣。

張作霖乾脆也把自己當「鬍子」,不過是那種被逼上梁山的「好鬍子」。他親自招待車隊中幾個重要的隨行人員,陪著眾人一道躺在床上吸鴉片煙。就在這種貌似很放鬆的環境中,他突然歎了口氣,說:「唉,現在我們的國家是如此地軟弱,毫無國際地位,受盡了外人的欺凌,致使國內人民的生活竟達到這般境地,真使我有說不出的傷痛!我們所以當上土匪,也是被逼上了梁山哪。」

這些人想不到一個「鬍子」能夠如此憂國憂民,談吐還這麼文雅抒情,便料定其中必有文章,他們中間一個地位較高的人便試著搭訕道:「我們很同情你的處境,我想我們將軍來到奉天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們也一定會有出頭露面的一天。」

見張作霖的樣子確實很容易接近,此人又接著說:「請原諒我不懂規矩,不知道應該怎樣稱呼,大膽請問您的貴姓?」

「我就是張作霖!」

幾個人過去聽說過張作霖,知道對方乃是遼西著名的綠林首領。現在得知張作霖就在面前,他們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但同時又更加愕然,因為在他們的想像中,張作霖一定是生得高大威猛、面貌兇惡,怎麼也沒法跟眼前這個儒雅溫和、文質彬彬的青年對上號。

你們覺得詫異?那就對了!接下來,張作霖便把自己的身世以及為什麼會走上綠林這條路的前因後果,都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其間,他有意在話中對增祺流露出一股憤懣不平之意,說增祺到任不久,也不先弄清真假虛實,就要對他們這些守法的「保險隊」嚴拿法辦。

「保險隊」本身良莠不齊,既有像張作霖這樣比較規矩、捍衛鄉里的,也有像金壽山那樣亂搶亂奪、胡作非為的,所以別說平時高高在上的增祺,就算是普通老百姓,有時也弄不清「保險隊」與「鬍子」到底有什麼區別。增祺接受廖彭建議對「保險隊」進行招撫,就是視他們為「鬍子」,要平的是匪患。

俗話說得好,別人家的肉煨不熱,官家一旦有這種心思,即便使用招撫的手段,也只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圈住你。這正是張作霖所擔心的,他不是真的認為增祺招安是假,怕就怕招過去之後還被盯賊一樣盯著,那樣的話,除非在娘肚子裡重新翻個跟頭,否則今生做夢也別指望「轉正」成為真正的官軍了。

為了把戲演得更為逼真,張作霖繼續做悲憤狀,說如果增祺一意孤行,仍然要來硬的,「使我們有口難辯」,就只能破罐子破摔,「我們幹這個勾當,個人的生命早已置之度外了!」

《張作霖大傳:一個亂世梟雄的崛起與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