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露了一手老辣的謀略之術後,就又和曾國藩鬧翻,並第二次離營出走。
曾國藩保薦了左宗棠,讓老左終於獲得機會,一飛沖天。這讓李鴻章極為不平衡,他知道自己的才略不在左宗棠之下,可是曾國藩卻始終不肯推薦他,尤其是在巧妙拒絕了咸豐帝北上護駕之後,李鴻章認為自己已經有足夠的資本跟曾國藩叫板了。
想叫板,機會總是不缺的,近視眼李元度事件,就成為這起師徒爭吵的導火索。
曾國藩建湘軍,士兵易募,將才難求。搞到最後,高度近視的李元度硬著頭皮出來帶兵,居然成為湘軍中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但李元度終究不是將才,能把一支軍隊拖著到處走,就是他的本事之極限了,倘戰場上交鋒,這事九成九要吃癟。
前者,李元度的平江勇曾被太平軍攻破,全軍覆沒,唯獨他這個高度近視的傢伙逃了回來。
清廷律令,對敗軍之將懲罰極重,但李元度是個例外,他是個文人,追究他或是不追究他,意義都不大。因此他非但未受追究,反而繼續受到重用。實際上他就是起個稻草人的作用,嚇唬數量少的太平軍,同時起到給大家壯膽的作用。
此番曾國藩移師祁門,祁門的門戶徽州,就需要一員上將來把守。可這年月去哪兒弄什麼上將去?還得近視眼李元度來。
於是李元度奉曾國藩之命,赴湖南募得鄉勇三千,興沖沖地拉到了徽州。臨走之前,曾國藩千叮嚀萬囑咐:「你就是個稻草人,千萬別拿自己當回事。倘叛軍來攻,打死也不要給他們開門,記住了沒有?」
李元度確實記住了,可問題是,以他一個書生的身份,要壓制殺人不眨眼的大頭兵,這難度確實不低。結果,當太平軍的侍王李世賢率大軍氣勢洶洶趕到,李元度頂不住部屬急於立功的壓力,打開了城門。
說起這李世賢,他雖然不是什麼名將,但比李元度可強多了。結果雙方一出真招,李元度這邊就頂不住了。當時李元度就嚇壞了,丟了部隊不顧性命地狂逃,也虧他那雙近視眼,居然成功逃生了。
雖說李元度已經習慣了戰場上的失敗,但這次有點不同。這次他竟然棄軍而走,恐怕曾國藩也不會跟他有完。李元度心裡害怕了,不敢回來,就在浙江和江西的邊境上,摸索著溜躂了一個多月,後來溜回來,偷偷地找到糧台,把自己的薪資全部領出來——可見曾國藩這邊的財務管理不規範,老闆沒簽字,財務人員就可以給員工發薪——然後李元度就逃走了。
李元度失陣私逃,臨逃之前還偷領薪資,這可把曾國藩氣壞了。儘管李元度追隨他最久,歷盡了患難,但曾國藩還是決定懲治李元度,就命人起草奏折——現在他的奏折到咸豐帝面前就能批准通過,雖然能通過,但也必須要有個折子遞上去,表示政令仍然是出自朝廷。
見曾國藩要彈劾李元度,李鴻章終於逮到鬧事的機會了。他知道,幕僚們都對李元度充滿了同情,這可憐蟲高度近視,走路都要扶牆,還替大家上戰場出生入死,僥倖活命回來,還要彈劾人家,這未免太不人道了。在這種同情心驅使下,全體幕僚和李鴻章站在了一起,一道去找曾國藩吵架。
曾國藩本是一根筋,遂勇猛地舌戰幕僚,堅持要彈劾李元度。李鴻章眼見無法讓曾國藩服軟,就威脅說:「如果老師一定要參,抱歉,我們將拒絕起草奏折。」
曾國藩冷笑:「我怕了你們才怪,難道我不會自己寫奏折?」
李鴻章氣壞了:「老頭,如果你一意孤行,那我只好辭職以示抗議。」
曾國藩:「行,你要辭職,馬上去糧台領薪水,沒人攔著你。」
李鴻章真的領了薪水走了,這個大滑頭,他預料到祁門之地遲早會遭到太平軍的攻擊,留在這裡極度危險,正好借這個機會,一走了之。
李元度私逃、李鴻章辭幕,這兩件事對曾國藩的心靈造成了強烈的傷害。他在自己的日記裡寫道:「日內因徽州之敗深惡次青,而又見同人多不明大義,不達事理,抑鬱不平,遂不能作一事。」
要說李鴻章這人就是精明,他前腳剛剛走,後腳太平軍就來了。
來的是忠王李秀成,統率西征南路軍,鋒芒直指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