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雄才趙盾

趙氏發源於西周中期的嬴姓,祖先為造父。史書記載,造父幫助周穆王抵禦西戎,平定徐國之亂,周穆王為了獎賞他,將趙城封給了他,從此以後,造父族以趙為姓。造父的子孫在周王室擔任卿士,周幽王時傳到叔帶。幽王昏庸,叔帶預料周王室已經無藥可救,就舉家來到晉國,投奔晉文侯,從此,趙氏的這一分支就落在了晉國。

從晉文侯到晉武公,長達近百年的時間裡,趙氏一直都名不見經傳。到晉獻公時,趙夙率軍抵禦西戎,作戰勇猛,幫助獻公大大拓展了疆土,被封於耿,位列大夫,趙氏這才再次嶄露頭角,但趙氏真正的飛黃騰達還得從趙夙的孫子趙衰算起。

晉獻公晚年,驪姬禍亂晉國,逼得太子申生自殺,公子重耳和夷吾逃亡。這時年輕的趙衰就追隨著公子重耳,此後一生都在重耳左右,為其出生入死。

重耳一行流亡在外,來到自己母親的國家——翟避難。翟國攻打戎族時,俘虜了貌美的季隗、叔隗兩姐妹,把她們送給了重耳。重耳將叔隗送給跟隨自己的謀士趙衰為妻。叔隗為趙衰生了個兒子,他就是威震天下,影響著晉國命運的一代權臣——趙盾。

重耳在翟國生活了十二年,趙盾的童年,也是在博學的父親趙衰和賢達的姨父重耳的熏陶下度過的,在這樣的環境下,趙盾不但博聞強識,而且溫和知禮。由於晉惠公的迫害,重耳和趙衰不得不將家小留在翟國,繼續流亡。年幼的趙盾自此和父親分離。

後來,重耳在秦穆公的幫助下,終於回到晉國,殺了晉懷公,繼承了王位,是為晉文公。晉文公復國後,封趙衰為大夫,並將自己的女兒孟姬嫁給趙衰,生了三個兒子,分別為趙同、趙括、趙嬰齊。孟姬本姓姬,嫁給了趙氏,因此史稱趙姬。趙姬賢德,得知翟國還有趙衰的後人,就將趙盾母子接回了晉國,並不顧個人得失,將叔隗立為正室,自己甘當小妾。後來,趙姬以趙盾賢能,且為年長的嫡子,力主讓他繼承趙氏宗族。

趙衰歷任晉文公、晉襄公,都備受信任和重用。趙衰去世後,年輕的趙盾繼承了父親執政大夫一職,後來又兼中軍元帥,就這樣將軍權政權集於一身,成為晉國朝堂上國君晉襄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正卿。

趙盾執政後,制定了一系列的法令章程,恢復貴賤制度,重新設立已經廢除的官職;明確刑事法規,清理訴訟,追捕逃亡案犯;建立契約,清理政事中的積弊,任用那些懷才不遇的賢臣。這一治國方案得到了襄公的允許,此後,在趙盾執政的20多年裡,他的這一方案一直在不斷地修訂。

趙盾擔任正卿不久後,晉襄公病逝。太子夷皋繼位,是為晉靈公。晉靈公年幼不懂事,趙盾成為執政大臣,攝政晉國,這才勉強穩固了晉襄公薨逝以來的混亂局面,開始了對晉國長達20年的專權。

公元前621年,在鄭國的扈地,趙盾全權代表晉靈公,參加了與齊國、宋國、魯國、衛國、陳國、鄭國、曹國、許國的結盟會議。在會盟中,趙盾介紹了晉國的新君,行使的是完全只有霸主才能夠擁有的權威。趙盾第一次以卿大夫的身份在諸侯中亮相,開了臣子主盟諸侯的先河。從此以後,臣子坐大,諸侯卑微,演變成了春秋時代的潮流。

扈地結盟時,魯國的魯文公會盟遲到。第二年,趙盾下令攻打魯國,報復當時魯文公不禮於晉。趙盾執政風格強硬,魯文公害怕晉國的實力,於是趕緊命大夫東門襄仲帶著厚禮,來向趙盾道歉求和。東門襄仲在衡雍與趙盾結盟,表示繼續依附晉國,趙盾這才收兵。

此時,晉國已是霸主,為了將晉文公、晉襄公時代的霸業維護下去,並發揚光大,在對待諸侯時,趙盾採納大將郤缺的建議,以德服人,對那些已經歸順晉國的諸侯國,將曾經強取他們的土地歸還給他們,以彰顯大國的德行。於是,趙盾以晉靈公的名義,將過去搶佔的衛國和鄭國的土地奉還。這一舉動讓衛國、鄭國對趙盾感激不已,從而使趙盾在諸侯間樹立了賢臣的光輝形象,同時也進一步鞏固了晉國的霸權

。趙盾蜚聲國內外,國內的老臣中卻正醞釀著一股反趙的暗流。公元前618年,不甘心默默無聞的老臣們相互勾結,派刺客刺殺了趙盾的心腹,掌握著中軍大權的先克。趙盾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下令徹查到底。結果,涉案的老臣一個個被抓了起來,被趙盾毫不手軟地正法了。經過這次事件,趙盾徹底剷除了自己的政敵,按照自己的意志重新組建了晉國朝政的核心——三軍六卿,將自己的親信都拉入了六卿行列。

晉國在中原一枝獨秀,讓一直想進軍中原的楚國非常不滿。新繼位的楚穆王一心稱霸,處心積慮要出師北伐與晉軍一戰,以報當年城濮之戰的仇。但晉襄公時晉國國富民強,楚國力不從心。晉襄公死後,晉國出現動盪,最後趙盾執政,穩定了局勢。現在趙盾忙於在國內處理內亂,重組政治核心。楚穆王就趁著這個時候,向晉國的附屬國鄭國發起攻擊,鄭穆公積極抵抗的同時,趕緊遣使向晉國求救,但此時的趙盾根本無暇顧及鄭國。鄭國戰敗,與楚國結盟。這時晉國才帶著宋、衛、許四國聯軍去援助鄭國,鄭穆公不得已又與趙盾結盟。趙盾在楚軍撤退後,才出兵援救鄭國,讓楚穆王意識到趙盾此時勢弱。當年夏天,楚國進一步挑戰晉國,率軍攻擊晉國的盟友陳國。陳國指望不上晉國,只能任楚國欺負。

接著,楚穆王又派人去魯國、秦國,請求他們合圍晉國,秦國答應與楚國合作。第二年,楚穆王與鄭國、陳國正式結盟,約定三國共同反晉。至此,晉國在南方的霸權瓦解,趙盾陷入了困境。不久後,楚國又興師伐宋,宋國也投靠了楚國。但楚穆王忙於連年興兵,國內大臣趁機擴張勢力,終於內部爆發了內亂,趙盾有了喘息的機會。經過幾年的努力,趙盾終於穩定了晉國的局面,決定重新高舉「尊王攘夷」的旗號,號召諸侯反楚,重新與楚國爭霸。

這時,楚穆王去世,年輕的莊王繼位,迫於朝中權貴勢力的膨脹,莊王繼位三年不理政事,假裝沉迷酒色,韜光養晦。晉國人反攻的時機也已成熟,晉軍整裝待發。此時,楚莊王新立,君位不穩,有內亂的隱患,而晉國趙盾執政,政令統一,諸侯權衡利弊,又重新倒向了晉國。

公元前613年,趙盾主盟,宋、陳、衛、鄭、許、曹六國的國君在宋地新城與晉國結盟,使楚穆王晚年努力的成果一朝盡喪。第二年,趙盾派軍隊攻打了堅持附楚的蔡國,蔡國戰敗,簽訂了「城下之盟」。公元前610年,趙盾再度召集諸侯在扈地會盟,這次所有諸侯國都擁護晉國,晉國重新當上中原霸主,壓制了楚國的氣焰。

這期間,晉靈公已漸漸長大,胡作非為還不聽勸諫。他不滿於趙盾專權,與趙盾的矛盾日益加深,甚至派殺手刺殺趙盾。趙盾不得以離開了晉國,沒多久趙盾的堂弟趙穿把靈公給殺了,並邀請趙盾回國主持朝政。趙盾回去後,命趙穿去到洛邑迎回公子黑臀繼位,是為晉成公。晉成公害怕和晉靈公落得同樣的下場,在繼位的當年,就將國政完全委任給趙盾。

趙盾重新登上晉國的政治舞台後,設立了公族大夫。公族是指國君以外的同姓近親,國君的兒子稱公子,公子的後代稱公孫,他們都屬於公族。春秋時代各個諸侯都有自家的公族力量,為了維護統治,團結以公族為枝葉的龐大力量,設立了公族大夫。晉國曾因公族勢力太強,威脅國君統治而消滅公族,形成了「晉無公族」的局面。趙盾重設公族,將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趙括立為公族大夫,設立的是趙氏公族,趙氏家族壟斷了朝政。

趙盾穩定了在晉國的地位,楚莊王也平息了內亂,鞏固了統治,趙盾和楚莊王之間的戰爭正式展開,晉楚爭霸進入白熱化。楚莊王發兵攻打鄭國,並以強大的兵力威脅陳國,陳國投降。趙盾得到消息,迅速派軍馳援鄭國,楚莊王撤退。趙盾命晉國軍隊跨越鄭國繼續向南,一直追到了與楚國接壤的陳國,並向陳國發起進攻。但晉軍長途遠征,為了保存力量,不久趙盾下令軍隊撤回,準備來年再戰。

公元前603年春,趙盾親自掛帥,聯合衛國南下攻打陳國,陳國堅決跟隨楚國,頑強抵抗,趙盾無功而返。接著,楚莊王又率領楚軍圍攻鄭國,鄭國向楚國投誠。其實,面對趙盾和楚莊王的輪番進攻,鄭國內部已經分裂為親晉與親楚兩派。

公元前602年,中原發生大面積旱災。因為天災,晉楚雙方暫時休兵。鄭國、衛國、魯國先後依附晉國。這年冬天,在趙盾的陪同下,晉成公在黑壤與魯宣公、宋文公、衛成公、鄭襄公、曹文公結盟,趙盾邀請周王朝派人參加,周定王果然派遣特使王叔桓公來為晉成公會盟諸侯錦上添花。

趙盾不愧為是楚莊王一生遇到的最強大的對手,一呼百應,中原諸侯聯合起來抵制楚莊王北上的勢頭,而楚國只得到了一個陳國的擁護。經過趙盾的努力,晉國最終將晉楚爭霸的主動權牢牢地握在手裡。

趙盾是晉文公之後,晉國出現的第一位權臣,他集軍政大權於一身,推行強權政治,延續了晉國霸主的地位,最大程度地抑制了日益強大的楚莊王。他一生侍奉三朝,執政期間權傾朝野,削弱了君權,使趙氏在晉國一族獨大,可以集合晉國全國的力量與楚國爭衡而不落下風,堪稱「治世之能臣,亂世之雄才」。

《中華上下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