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肅順陰謀殺幼帝 懿妃妙計誅奸臣

話說肅順走後,懿妃勸住了孝貞皇后,請她止哀,孝貞皇后停住了哭,懿妃扶著到寢宮內坐下,將宮女太監一齊摒退,懿妃抱著皇子載淳,跪在孝貞皇后面前,說道:「現在肅順等等的奸謀,已完全露出來了,事體非常緊急,求皇后幫助,早定大統,以安國家,而慰先皇在天之靈要緊。」

孝貞皇后見懿妃說得可憐,又想她生有皇子,這大統總應該皇子繼承下去,便把懿妃扶起,答應幫助她。懿妃便將已派發膳房總管劉喜,星夜進京寫了三道上諭,交劉太監帶去的話,詳詳細細地說了,孝貞皇后說此計甚妙,就這樣的辦吧,她二人計議已畢,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肅順又進宮來,見孝貞皇后奏道:「皇帝賓天之後,理當早奉梓宮回京,臣等會議,擬請皇后及懿妃暫留熱河,臣等先護送金棺回去。」

孝貞皇后說道:「這可不成,咱們是隨著皇上聖駕同到熱河的,現在皇帝升遐,我們也應該伴送梓宮,一同回行宮。」

所請應不准,肅順無可奈何,只得遵了孝貞皇后的懿旨,一同回京。他出了行宮,又去與端華秘議,暗地裡訂下陰謀,派了怡親王的侍衛兵,明是保護孝貞皇后,實在打算在半路上動起手來,把懿妃母子二人殺死,只奉孝貞皇后進京去,就立載垣為嗣皇帝。誰知懿妃真是精細聰明,早已料到肅順有這一著。她前次派發膳房太監劉喜進京,送上諭與恭親王,那第一道上諭,就是叫榮祿帶四千名御林軍,星夜趕到熱河,保護幼帝。這一天皇帝的金棺,正出了城,那榮祿的人馬,已由北京趕到熱河,與怡親王的侍衛兵正碰著,孝貞皇后便傳旨,叫肅順傳旨,將怡親王的侍衛兵撤去,改由御林軍護駕,肅順哪敢不遵,只得將怡親王的侍衛兵撤去了,這裡榮祿便帶著一支御林軍,前前後後,密密層層地保護著皇后懿妃與皇子載淳的御駕,榮祿跟著他姑母懿妃,又寸步不離,一路上行來,肅順簡直沒有下手的機會。把個肅順急得只是在馬上歎氣,但是他還想自己帶著侍衛兵,趕早一天到北京,將城門緊閉,假托先帝的遺詔,廢了懿妃的名份,又把幼帝載淳拒絕在城外,自己在城裡奉了怡親王載垣做了皇帝。那時大事已成,生米煮成了熟飯,也不怕懿妃不奉詔。至於孝貞皇后,也無話可說了。他心中主意打定,便想實行。只因這一次回京的行列,是皇帝金棺在前肅順帶著侍衛人馬,保護金棺,緊跟在梓宮後面,孝貞皇后及懿妃皇子的車仗,又在肅順之後,親王所帶的御林軍,卻前後左右都佈滿了,緊緊地圍護后妃的車輛,這一路上走得極慢,走了許多日子。看看快到北京了,這一天肅順直催侍衛兵趕快前進,懿妃早又料到他一計不成,定要再生二計的,必定又有新招。懿妃便趁著打尖的時候,在行館裡與孝貞皇后商量妥當,暗中叫兩個宮女,假扮著孝貞皇后與懿妃的模樣,坐有后妃的車中,卻另雇了幾輛輕快的車子,與孝貞皇后二人坐著,一面叫榮祿撥一支精健的人馬,約有五百人,暗暗地保護著,從小路抄在皇帝金棺前,飛也似地趕進北京城。回到宮內,孝貞皇后與懿妃二人,趕進宮中,那肅順等還在路上,未曾知道。孝貞皇后與懿妃就將恭親王親王先召進宮,將皇子載淳與他們見過,又拿出傳國玉璽,給二位王爺瞧了,便又宣大學士周祖培、桂良、戶部尚書沈兆麟,戶部左侍郎文祥,右侍郎賓寶均,鴻膚寺少卿曹毓英,一班滿漢心腹大臣,進宮去連夜密議。議定奉幼主載淳為皇帝改年號為同治元年。諸事議妥,第二天恭親王派大隊人馬駐紮在大清門一帶,以備迎接梓宮一面又在太和殿上,預備燈采,作為奉安梓宮百官行禮的地方。直到第三天上,那怡親王載垣,大學士端華,先進城來。孝貞皇后吩咐把詔書向兩人宣讀,端華大聲說道:「我等尚未進城,詔書從何而來?」

恭王道:「現在有傳國璽在此。」

怡親王又說道:「小王奉先帝遺旨監國攝政,如今皇子年幼,非我允許,無論太后貴妃,都無權召見大臣。」

怡親王正說著,榮祿從後面出來,高聲叫道:「恭親王聽旨,奉皇太后面諭,將載垣端華二人拿下。」

便有二十多名兵士,搶上前來,將怡親王與端華擒住,又有侍衛上前,脫去二人的衣帽,押解下去,打入宗人府監獄裡去了。這時肅順正護送著皇帝的金棺,走到密雲縣的地方,親王便秘密召了神機營大祥子大文子,星夜領兵,趕到密雲去捉肅順。他們趕到的時候,肅順正在密雲,打尖住宿,大臥室內,擁抱著兩位姨太太,同睡在床上。聽說親王派人來捉他,他便咆哮如雷,在臥室中大罵那些神機營的兵,不由分說,打破房門,一擁上去,將肅順捉住,帶上手銬腳鐐,押回北京。送交宗人府監禁。這裡孝貞皇后與懿妃,同著同治皇帝,都是全身孝服,素車白馬,出皇城大門迎接咸豐皇帝的金棺,奉安在太和殿,行禮舉哀已畢。然後同治皇帝登極,受百官朝賀,封孝貞皇后為母后皇太后,又封懿妃為聖母皇太后。孝貞太后住在東面,因此宮中又稱為東太后懿妃住在西面,因此宮中的人,又稱為西太后。同治皇帝又下諭旨,定載垣,端華,肅順一班人的罪,諭云:「載垣、端華、肅順,朋比為奸,專權跋扈,種種情形,均經明降諭旨,宣示中外,至載垣,端畢,肅順,於七月十七日,皇考升遐,即以贊襄王大臣自居,實則我皇考彌留之際,但面諭載垣等,立朕為皇太子,並無令其贊襄政事之諭,載垣乃造作贊襄名目,諸事並不請旨,擅自主持兩宮皇太后面諭之事,亦敢阻違不行。御吏董元條奏皇太后垂簾事宜,載垣等非但擅改諭旨,並於召對時,有伊等系贊襄朕躬,不能聽命於皇太后,伊等請皇太后看摺,亦屬多餘之語當面咆哮,目無君上,情形不一而足,且屬言親王等不可召見。意在離間,此載垣端華肅順之罪狀也。肅順擅坐御位,於進內廷當差時,出入自由,目無法紀,擅用宮內御用品,於傳取應用物件,抗違不遵旨,並自請分見兩宮皇太后,於召對時,辭氣之間,互相抑揚,意在挑釁,此又肅順之罪狀也。一切罪狀,均經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面諭議政王軍機大臣逐條開列,傳知會議王大臣等知悉。茲據該王大臣等,按律擬罪,將載垣等凌遲處死,當即召見議政王奕訴,軍機大臣戶部左侍郎文祥,右侍郎賓均,鴻膚寺少卿曹毓英,惠親王奕訴,親王奕淙,鍾郡王奕洽,孚郡王奕諫,睿親王仁壽,大學士賈楨,周祖培,刑部尚書綿森,面諭以載垣等罪,不無一線可原。茲據該王大臣等僉稱載垣,端華、肅順跋扈不臣,均屬罪大惡極,國法無可寬宥,並無異辭。朕念載垣等均屬宗支,以身罹重罪,應悉棄市,能無淚下,惟載垣等前後一切專權跋扈情形,謀危社稷,是皆列祖列宗之罪人,非獨欺朕躬為有罪也。在載垣未嘗不自恃為顧命大臣縱使作惡多端,定邀寬典,豈知贊襄政務,皇考實無此諭。若不重治其罪,何以仰副皇考付託之重,亦何以飭法紀而示萬世?即照該王大臣等所擬,均即凌遲處死。實屬怙罪相當惟國家本有議親議貴之條,尚可量從末減,姑於萬無可寬貸之中,免其肆市。載垣端華均加恩賜令自盡,即派肅親王華封,刑部尚書綿森,迅即往宗人府空室,傳旨令其自盡,為國體起見,並非朕之私於載垣端華也,至肅順之悖逆狂謬,較載垣等尤甚,亟應凌遲處死,以伸國去,而快人心惟朕心究有所不忍,著加恩改為斬立決,即派睿親王仁壽,刑部右侍郎載齡,前往監視行刑以為大逆不道者戒,至景壽身為國戚,緘默不言,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於載垣藕壓政柄,不能力爭,均屬辜恩溺職,穆蔭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已久,班次在前,情節尤重。該王大臣等擬請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等革職,發往新疆效力,均屬罪有應得。惟以載垣等凶焰方張,受彼箝制,實有難與爭衡之勢,其不能振作,尚有可原。御前大臣景壽著即革職。仍留公爵並額駙品級,免其嚴遣。兵部尚書穆蔭著即革職,發往軍台效力贖罪。吏部左侍郎匡源,署禮部右侍郎杜翰,太僕寺少卿焦佑瀛,均著革職,加恩免其發遣。欽此。」

這一道上諭下來之後,肅順在宗人府內,接了聖旨,便十分憤怒。大聲對載垣端華二人罵道:「都是你們這兩個飯桶,不聽我的話,把事情弄糟,累得大家白送了性命,當初皇帝死的時候,我勸你們,先把國璽偷出來,再行調動兵隊,看住懿妃和皇子,不放他們進京去。一面下上諭,革去恭親王榮祿一班人的職,剝去他們的兵權,然後回京行事。總是你二人膽小,不敢動手,將那國璽被懿妃藏住,反讓他們凶起來,又放他們回去。和恭親王榮祿從容佈置。我又守著那笨重的金棺,比懿妃遲到北京三天,坐令大好的機會,被你二人斷送,還鬧得砍腦袋的罪名,都是你們害死我了。」

那肅順口口聲聲怨恨載垣端華,載垣端華這時已萬念俱灰,無言回答,便由肅親王華封,與刑部尚書綿森,將他二人押到宗人府空屋子裡自盡去了。這裡肅順由睿親王仁壽,刑部右侍郎載齡,押著他出宗人府,出了順治門,直奔菜市口那沿路瞧熱鬧的人,人山人海,見肅順身肥面白,因在國喪期內,穿著白袍布靴,反綁著坐在大車上,口中大罵皇太后。道旁的小孩,都指著大車,歡呼道:「肅順,你老賊,也有今日啊。」

還有許多讀書的人,聽說肅順殺頭了,便大家呼朋引類的坐著車子,帶著酒菜,到菜市口去瞧熱鬧。由騾馬市大街起,直頂西鶴年堂門前,都聚滿了人。宣武門大街,彰儀門大街,也是人頭攢動,真不知有幾千幾萬。更有些人,見肅順坐的大車走過,便抓著泥土,向肅順的臉上擲去一霎時那肅順一張白白胖胖的臉上,堆滿了泥土。那菜市口三叉路上,安設著一個蘆席棚子,棚子裡供著當今皇上的萬歲牌,肅順的大車走到棚前,就有幾名侍衛,將他拉下,推到棚前,喝令一聲,叫他跪下,肅順哼哼冷笑,對侍衛們說道:「我是贊襄政務大臣,受先帝顧命之恩,被奸人陷害,我怎能跪?」

侍衛們哪由他分說將他按在地下,算是叩過頭,便推出棚外。到行刑的地方,叫他跪下,肅順仍是不跪,那侍衛又將他按倒,肅順又破口大罵,還拿十分齷齪的話,罵西太后。睿親王仁壽,與刑部尚書載齡,見肅順罵得太不成話了,便叫劊子手拿刀口擱在肅順的嘴裡,舌頭也割斷,牙齒也磕落,他滿嘴流著鮮血,還是罵不絕口。睿親王仁壽便叫劊子手趕快斬決,劊子手奉諭之後,也等不及時辰,便舉起虎頭大刀,嚓吃一聲,把肅順的腦袋砍了下來。頓時兩旁街道上瞧熱鬧的人,都歡喜震天,如雷貫耳,人人喝采,無不叫快。正是:善惡由來終有報威權何必苦相爭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皇清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