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回 譚嗣同微服赴小站 懷塔布藏摺獻西後

話說恭親王駕薨的那一天,天氣慘淡,日月無光,陰雲密佈,萬象淒涼。京都的人民感念英法聯軍入京,恭王維持都城之功,人人痛哭流涕,瀅貝勒當時舉哀,光緒帝想起恭王的功勞,又想著恭王一死,自己失去了一個有力的後援,太后的威權,從此更無人敢抗不覺千悲萬痛,齊上心頭,忍不住號啕大哭。禮王、幕王、翁師傅等,忙奏請皇帝節哀,先行還宮。皇帝迫於國禮,只得掩面流涕。上轎回宮而去。次日皇太后頌了一道懿旨,略謂恭親王有功社稷,功在民間,賜謚號曰忠,著伊孫、溥偉、隨襲王爵。皇帝亦頒發諭旨,輟朝三日,親皇祭奠,皇帝三日之內,都到恭王府痛哭,並派內府務大臣施會,總理喪務。皇帝因悲痛過度,便面容消瘦,身體更弱,翁同常進宮勸慰。皇帝之心稍安。這一日皇帝與康有為談起維新變法的事。皇帝說道:「現在最阻撓新政的,有兩個人,一是李蓮英,一是榮祿,那榮祿再討厭沒有了,他部下有個袁世凱,亦不知是何心理。」

康有為奏道:「李蓮英目前不易剷除,惟榮祿尚可能黜,至於袁世凱,是一個好高爭勝的人。如果許以爵祿,袁世凱定然反對榮祿的。臣聽說譚嗣同與袁世凱最為莫逆,如蒙皇上諭允,臣明日即托譚嗣同到津,遊說袁世凱,一定可以成功的。」

皇帝道「此策甚妙,但須秘密。」康有為領旨下去,便去見譚嗣同,二人見面,談起袁世凱的事。譚嗣同道:「此人乃甲三之侄,將門之後,必知忠義,明日我請病假三天,微服到小站去,動以忠誠,曉以利害,袁世凱一定可以報答聖恩的。」

康有為大喜,便告辭而去。第二天譚嗣同果然遞了請假的摺子,奏旨賞假五日。譚嗣同扮作算命先生,偷出北京到小站去見袁世凱。那譚嗣同的性情最急,不待通報,就進了袁世凱的營盤,衛隊將他捉住,回報袁世凱道:「知才營門外,來了一個算命先生,直闖進營,被衛隊捉住,請示發落。」

袁世凱聞知有異,忙叫押上帳來。衛隊便把譚嗣同押到帳上,袁世凱一瞧,不是別人原來是譚嗣同。知道他此番前來,定有要事,便一面松縛,一面屏退左右,請譚嗣同坐下寒暄已畢。譚嗣同便歎道:「中國雖大,何無良藥也。」

袁世凱見他說話奇突,忙問他說的什麼,譚嗣同道:「我病了,要好藥材治病。」

袁世凱道:「這又奇了,先生有病,不在家中歇息,反不遠千里而來,到我營中找什麼藥料呢?」

譚嗣同道:「藥材就在你營內。」

袁世凱更覺訝異,問他要什麼藥,譚嗣道:「要忠義之藥。」

袁世凱道:「營中那有此藥?」

譚嗣同道:「忠義之藥,出於忠義之門,你叔父不是忠義之士嗎?叔父如此,侄兒亦然,那麼你也是忠義之士了,所以我來問你要藥。」

袁世凱忙答道:「先生未免過譽,若有什麼事,不妨實說。」

譚嗣同便將皇帝實行新政,後黨如何阻撓。皇帝因袁世凱是忠臣後裔,所以特差他來希望袁世凱以忠義之氣,輔保皇上的一番秘密向袁世凱說了,袁世凱沉吟了一刻,慨然答道:「世凱世世代簪纓,幼承家訓,而且三世顯貴,深受皇恩,豈不能效古代忠義之士,為皇上效忠,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要為皇上出力的。」

譚嗣同大喜,便告辭回京,奏明皇帝,皇帝便下了一道上諭,召袁世凱進京陛見。那榮祿見了上諭,頗為驚訝,忙先派人到小站,將袁世凱請來。袁世凱見了榮祿,那榮祿本是一個老奸巨滑的官僚,便用手段,攏絡袁世凱,與袁世凱結為異姓兄弟。又寫信替袁世凱介紹,與李蓮英在京相見。並代袁世凱預備了一份厚禮,替他給李蓮英。袁世凱雖未曾將譚嗣同所說的話,告訴榮祿,但是心中的主意,已活動了許多。次日袁世凱入京預備召見。便住在東城金魚胡同賢良寺,先派人送了禮物與李蓮英。李蓮英因接到榮祿的信,知道袁世凱是一個要緊的人物,便偷著出宮,穿便衣去拜袁世凱,外間竟無一人知道次日袁世凱進宮,覲見皇帝,就跪奏道:「臣袁世凱叩謝皇上聖恩。」

皇上問道:「你在小站練兵三年,共有多少軍隊?」

袁世凱奏道:「共有一萬二千名。」

皇帝問道:「軍官都是什麼出身?」

袁世凱奏道:「都是北洋講武學堂學生出身。」

皇帝讚道:「很好。」

又同袁世凱談了許多變法維新的政見。袁世凱也迎著上意,奏了許多的條陳,無非是練軍隊,興學堂,辦實業,那一類的時髦話,皇帝大喜。袁世凱退出來由譚嗣同領他去見翁師傅,康有為等一班帝黨的重要人物。皇帝又頒諭旨,賞袁世凱兵部侍郎銜,命他督練新軍。袁世凱更十分快樂,又與李蓮英訂下交情,在京中酬應三日,仍回天津,見過榮祿,又往小站去了。按下袁世凱不表。且說康有為等見袁世凱已入其範圍,外有兵力,足以制住榮祿,便放開膽子,實行變法,奏請將翰詹科道各衛門,分別裁併;設立新機關,以重政務。這一封摺子上去,那些頑固大臣們,都非常懊恨。其中最有力的,如許應騁懷塔布,這兩個人一個是明著反對,一個是暗中設謀。那榮祿又時常入京,與李蓮英密議之久,事事從中破壞。忽然這時有一個禮部往事,名叫王照,字小航,直隸天津人,因為瞧皇帝破格用人,擢升新進,只要能上條陳,便可仰邀恩澤,他因為熱心做官,便上了一個奏摺,內容大概是請皇帝剪髮易服。他寫了奏摺,便懇求禮部尚書許應騁,懷塔布二人代表,被許應騁、懷塔布偷看了奏摺,見他奏請的是這門一檔子事,許懷兩人,本是頑固派,見王照請皇帝剪髮易服,不但以為可笑,而且深惡痛恨。便將那摺子壓下,不進呈皇帝御鑒。卻反塞在懷塔布的衣袖內,打算送到皇太后宮中,請太后去看。那王照探明消息,知道這事不妙,就趕緊去找康黨,求他們設法援助。康黨之中就有御史宋伯魯楊深秀等,立刻上了封奏,奏明此事。皇帝大怒,下了諭旨,命許應騁明白回奏。次日許應騁果然回奏道:「為遵旨明白回奏事。悉本月初二日,臣俯憑直之招尤,仰荷聖明洞察,許自陳達。良深感悚。謹將被參各節。為我皇上縷晰陳之。如原奏謂臣腹誹朝旨,務使裁減其額,使得之其難,就之者寡一節。查嚴修請設經濟特科一摺,系下總署核議。臣與李鴻章等,因其延攬人才,轉移風俗起見,當經議准許復陳,若臣意見參差,可不隨同盡板,何至朝旨既下,忽生腹誹。而誹存於腹,該御史奚從知之,任意捏誣,已可概見,至歲舉仲額,應臣部議妥,具奏恭候欽定,臣維事關創始,當求詳慎,自古名臣善諭,斤斤以珍惜名器為要圖,況鄉舉一階,諸庠所重,倘過為寬取,恐濫竽充選,鄙人之所害,即高士之所羞,人才何由鼓勵,是以與同部部臣,熟商定額,期於協中,既不敢存刻核之見以從苛,更不敢博寬大之名以要譽,且現未定稿,該御史竟謂臣務欲裁減,不知何所據而云然,向來交諭之事件,未經議奏以前,言官不得僭越條奏,今該御史隱挾私見,逞臆遽陳,殊非禮制,原奏又稱詔書關乎新政,下禮臣議者,臣率多方阻撓一節,近來迭奏明諭,如汰冗兵,改弄科諸事,均不隸臣部,豈能越俎代謀,此外惟楊深秀釐正文體一摺。系奏旨交議,按之西學時務,無甚可涉,且未擬稿,何得雲多方阻撓耶,原奏又稱臣接見門生後輩。輒痛識西學,遇有通達人士,則疾之如仇一節,悉臣世居粵嶠。洋務素所習聞,數十年講求西法,物色通才,如熱學洋務之華廷春,粗練槍隊之方耀,善制火器之賴長,均經先後奏保,及車中事起,三員早已凋謝,未展其才。臣深惜之,方今時事多艱,需才孔亟,冀有所益,並賴以務求實際,毋尚浮華,初何當痛識西學,該御史謂臣仇視通達時務之士,似指工部主事康有為而言,康有為與臣同鄉念知其少即無行,迨通籍旋理,屢次構訟,為眾諭所不容,始行晉京意圖幸進,終日聯絡台諫,夤緣要津,托辭西學,以從視聽,即臣厲已干竭再三,臣鄙其為人,概予謝絕,嗣在省會館,私行聚眾至二百餘人,臣恐其滋事,復為禁止。此臣修怨於康有為之所由來也,比者飭令人對,即以大用自負,向鄉人揚言,乃奏旨派充總理衙門章京,不無觖望,臣在總署有堂司之分,亟思中傷,捏造浮辭,諷言官彈劾勢所不免,前協辦大學士李鴻藻,當諭今之以西學自矜者,絕無心得,不過藉端牟利,借徑弋名,臣素服其諭,今康有為逞厥橫議,廣通聲氣,襲西報之陳說,輕中朝之典章,其建言既不可行,其居心猶不可測。若非罷斥驅逐回籍,將久居總署傳諮要政必刺探機密。漏言生事,長住京師,必勾結朋黨,決意排擠,搖惑人心,混淆國事,關係非淺,臣疾惡如仇,誠有如該御史所言者,原奏又稱臣深惡洋務一節,臣自承乏總署,已逾一載,平日仰蒙召對,輒以商務礦務製造等事,皆屬當務之急,臣屢陳天聽,請次第施行,臣是否窒塞風氣,應亦難逃聖鑒,悉自諸事,議定後,總署交涉事件,益難措手,倘徒爭以口舌,斷不能弭隱患,臣望淺才庸,自揣萬難勝任,惟有仰懇天恩,開去總署差使,俾息讒謗,而免隕越,實為厚幸,為此謹奏伏乞皇上聖鑒。」

皇帝見了許應騁這本奏摺所說,把康有為罵得體無完膚,不覺大怒,數日後,便下諭革去了禮部六堂之職,反將那王照賞了三品卿銜,正是:軍營蜜言尋良藥臣部蜚聲起禍潮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皇清秘史》